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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师不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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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睿走了几步,越走越觉无趣,便返身回席。因南面搭着戏台,故席位只摆了三面,北面上首设二席,正中为沈老太太,左为沈世洵同玉夫人,左下首则是宋伯龄,其后薛宁之母沈世欣,再则本是沈君桦的席位,他却不知因何未到,然后是李承墨夫妇二人、陆菀慕容衡夫妇二人,再就是薛宁与景悦独坐,各自旁边都空了一个位置,因二人皆未婚娶,未免误会,故不予同席。而薛宁的位置却几乎一直是空着的,因他拜过寿后就跑得没了踪影。景悦之后,方依次是长乐护教、阁主、堂主及其小一辈者之位,护教、阁主仍是二人席,堂主则变作四人席,众小辈则是十人一席的圆桌,余下长乐诸人,亦是十人一席的圆桌,往后摆开。右为庄外来宾,右下首二席四座,为沈老太太故友,皆是有些年岁,往后则是各门各派前来贺寿之人,按身份年岁依次而坐,最后仍是十人一席的圆桌往后摆开。
罗睿乃长乐四护教之一霍氏家主嫡妻罗氏的侄儿,亦霍东升表哥,故席位在左一侧,座位便被安排在霍东升夫妻二人旁边。这边才坐下,便见霍东升往常英碗里夹了些菜,而后抬头皮笑肉不笑的看他道:“表哥,可是出师不利?”
罗睿看他一眼,喝酒不语。而他这一句话声音不小,却是引来了同席其他人的注意。头一个便是常英师兄宋晨举着酒杯打趣:“你小子出的哪门子的师?”
常英父亲徐智宏,为又一护教,年过四十方得两个女儿,早年便收了几个徒弟,宋晨便是其中之一,排行第三,资质不凡,乃是最受他器重的一个。
罗睿笑笑:“宋兄听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席间众人,独常英胞妹少晴年纪最小,亦最是口无遮拦,当下咯咯笑道;“我可是瞧见罗大哥过去找景姐姐了,罗大哥,难道景姐姐不待见你?”
“少晴!”常英忍不住出口呵斥,霍东升反是阻止她,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说来你和景悦不是最要好,不妨帮表哥参详参详,也好叫他们早日修成正果。”
罗睿只作没听见,他本不是大气量的人,时下忍让,不过觉得同霍东升此番行径忒是小肚鸡肠,同他计较,也显得自己没有度量,遭人讨厌。
倒是常英恍然明白他是有意针对罗睿,心下气急,冷笑一声拂开他的手,就要发怒:“你管的是否也太宽了些?”
霍东升与景悦那点原委,在他们一众人心里也都是心知肚明,不过常英霍东升与他们不是好友就是兄妹,故而也无人火上焦油,各自打了两句圆场,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拜寿之人与寿礼上。
却见场中站着十来个一般黑衣红袖劲装打扮的男女,袖上皆刺有一般图腾,旁边两人抬着一棵足有人高的红珊瑚,宋晨不由吃惊的道出两个字,“九华?”
“九华怎么了?”范护教幼弟范晔不惯他这般大惊小怪,便有些轻蔑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若我长乐未退隐江湖,哪里轮得到他九华称雄称霸。江湖第一大派?不过我长乐弃之不要之物施舍与他罢了!”
宋晨摇头,“九华号称江湖第一大派,并不全是徒有虚名。这些年来长乐避世,而九华入世,除魔卫道惩奸除恶,可说深得人心,江湖上不少门派都拥护或是依附他。而长乐名声太盛,九华诸人早有不服。此番前来拜寿那几人一看便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恐怕来者不善。”
“沽名钓誉,我长乐泱泱大派,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怕他不成?”范晔一腔豪情,狂傲不已,“哪个赶来挑衅,看我不一个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功夫不弱,自是敢口出狂言,不想宋晨仍是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许是我多想了,九华掌门堪称侠义之辈,想来不至如此器量狭小不明事理,放任门下弟子争一时意气。且看看吧。”
正说着,为首一人已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那人生得虎背熊腰,面容粗犷,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声音朗朗:“九华左护法任驰燕奉掌门师兄之命率众弟子恭贺沈老太太高寿,祝老太太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奉上薄礼,不成敬意,望老太太笑纳。”
沈老太太客气受礼,那任驰燕又道:“师兄另选得门下一十二名弟子,特来为沈老太太寿辰献艺助兴。”
“哦?”沈老太太眉峰一挑,继而道,“有劳令兄。”
任驰燕退至一旁,那十二人便齐齐抱剑行礼,亮剑摆阵。甫一站定,便听台下有人惊呼:“六芒阵!”
“令师兄倒是用心良苦。”沈老太太心中亦是暗暗诧异,九华派以暗器功夫见长,凭独门飞刀雄踞武林,虽则名声不小,却终究因这暗器二字平白降了许多身价,九华近年来便有意招揽些衰落门派,将其内家功夫收归己用,以求正名。而这六芒阵乃青山剑派绝技,是名闻江湖的三大阵法之一,号称“插翅难逃”。如此看来,享誉一时的青山剑派却业已投靠了九华派,真真不可思议。今日他九华摆这一阵法,用意不得而知。而沈老太太毕竟是经过些大风大浪的人,想她原是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于武学剑道半点不通,当年行走江湖上却是风生水起,自是不可小觑。同自家孙儿对视一眼,沈世洵微微点头,沈老太太便心领神会,笑道:“恕老身孤陋寡闻,眼下可是六芒阵?”
任驰燕抱拳:“回老太太,正是六芒阵。众所周知长乐弟子人才辈出,沈庄主座下弟子更是出类拔萃,晚辈无礼,公平起见,望寻十二人共破此阵,博老太太一笑。”
此话一出,宴上哗然,右边席上一灰衣青年豁然起身,愤而相斥:“你那十二人训练已久,长乐便是派十二弟子,一时间又哪里能敌得过他们配合默契,明是公平,暗却不公,真真小人行径!”
众人惊讶,却不识他是谁,只听任驰燕哈哈大笑:“小兄弟严重,不过是玩乐而已,况长乐弟子岂容小觑,便是不比我九华十二弟子配合默契,在下也相信,不会叫我们失望。”
“你!”那灰衣青年气结,他身边一位老者忙去拽他,连连告罪,“我家少主少不更事,诸位恕罪,恕罪。”
“这破阵法,老夫一个就能破它个十次八次,何用十二人!”宋伯龄冷哼不屑。
“宋老前辈自是武功盖世,手到擒来,未免少些乐趣。依晚辈之见,前辈不防好好观赏,让我九华与长乐年轻一辈助助兴。”任驰燕此话,却是暗指他以大欺小,逼着长乐派出小辈破阵,以示公平。“在下所言,沈庄主意下如何?”
范晔一时激怒欲起,就要上前请战,宋晨却一把按住他,“六芒阵不容小觑,庄主似有计较,你且等等。”
范晔还欲再说什么,霍东升却道:“他说门下小辈,你们兄妹却还属庄主一辈,却只有我们这一辈才可应战。可恨咱们平日里吊儿郎当,也只宋师兄你和李堂主及沈二哥堪当大用,可恨沈二哥又未归,势必没法上场……”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这十二人能选谁,他约莫能猜个七七八八,但若六芒阵真是如此厉害,恐怕结果不大乐观。
罗睿这边已去寻景悦的身影,她已坐回席上,面色如常,却双手握着茶杯,罗睿知她这是心中忐忑,深深皱眉,只恨自己帮不得她,只望她师父莫要让她上场。
却见沈世洵看了看任驰燕,从容带笑,“十二人太多,未免闹得慌。”又将目光转向李承墨与陆菀二人,淡然吩咐:“承墨,陆菀,你们二人去试试。”
场下又是一片哗然,却见那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已然领命飞入阵中,背对背而立,李承墨黑衣黑袍,儒雅清俊,而陆菀红衣红裙,英姿飒爽。
“师兄,师叔之命,回头嫂嫂吃醋,你可别找我!”陆菀在他背后轻声调笑。
李承墨横她一眼,低斥:“别轻敌,谨慎些。”
宋晨禁不住拍手叫好,“怎就把菀师姐忘了,她虽嫁了人,却也是咱们长乐弟子。”
却听任驰燕道:“庄主当真只派二人?”
沈世洵道:“年轻人多历练历练才好。”
任驰燕一颔首,转身抬手,手落阵开。一时间人影错乱,那十二人却似变作了百人一般,上下左右前后,六面皆是人影,那阵被围得密不透风,阵中之物,全然不辨。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却又似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刀光剑影,只闻刀剑相撞。倏忽听得一声女子朗笑:“六芒阵也不过如此,师兄,走!”
便见六芒阵左上方两个身影破空而出,翩然落地,黑衣猎猎,红衣翩翩,二人只是面色微红,却连半分气喘也没有,再观时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六芒阵中,左下角正有一人倒地,俨然是作为阵眼的那一位。
场下一时雷动,叫好声连连,任驰燕亦拍手叫好,道:“庄主弟子果真不同凡响,在下佩服。”
李承墨二人上前一步复命,沈世洵微微点头,“不错。”二人正要退下,那倒下一人却豁然起身,“二位霂霖剑派的双剑合璧使得不错,我几人输的心服口服,左彦不才,望得领教长乐剑法。”
景悦一惊,不及细思,那任驰燕已呵斥他退下,上前赔礼,又说门下弟子不济,不知沈老太太可否看得尽兴。
“九华承让了。”沈老太太笑道。
若说之前众人还以为他是有意挑衅,这会儿看他输阵以后,却是磊磊落落毫不在意的模样,便也不由信了他之前六芒阵果真是为了贺寿助兴博取一笑罢了。如此一来,九华虽败,倒也不算丢了面子。
不想左彦却是执拗脾气,又上前一步,将剑一抱,仍道:“左彦不才,望得领教长乐剑法。”
“左彦退下!否则门规处置!”任驰燕厉声呵责。
左彦冷哼一声:“难道长乐山庄凭借的仅是霂霖剑法?”
任驰燕喝道:“放肆!来人,将他带下去!”
两名弟子立刻得令过来扯他,左彦单膝跪地,仰天大笑:“左彦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敢问沈庄主,长乐剑法难道真也后继无人了不成?”
“你!”任驰燕大怒,“长乐威严,岂容你冒犯!”
说罢飞刀出袖,直冲他面门飞去,端得行的是杀招,左彦却不躲不避,眼见那飞刀就要刺中他眉心,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飞刀便同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应声落地,酒杯滚了几个圈,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今日家祖寿宴,不宜见血。”沈世洵收手,淡道,“况区区小事,也还罪不至死,带回去好好管教便是。既这样想领教长乐剑法,悦悦,你来同他过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