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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疯子锦戏伏凤凰,智楚浔协改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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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从楚照受伤之后,本来鲜少有人问津的定安侯成了炽手可热的人物。
民间纷纷兴起了关于定安侯爷的各种传言。对于楚照挺身而出,救了长公主殿下,有以下几个版本:
一,长公主殿下十分讨厌轻浮放荡的定安侯爷,不惜派人想要解决定安侯,结果却被定安侯识破,在危急时刻拉过长公主抵挡,长公主迫不得已杀了那刺客。
二,长公主殿下十分讨厌长得一副浮夸子弟的定安侯,但定安侯却一心对长公主好,有人想要杀长公主,于是武艺平平的定安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长公主。
三,长公主殿下十分讨厌不安定的定安侯,定安侯爷一心想要讨长公主的欢心,于是设计,来了场英雄救美。长公主十分感动。
四,长公主殿下十分讨厌名不副实的定安侯,但是相处下来觉得定安侯爷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决定来一场假刺杀,试探定安侯,结果定安侯完美通过考验……
五,……
“啧啧啧……”楚照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瞥着面无表情的楚浔,饶有趣味地对楚云道,“看来老百姓真是对孤和长公主殿下多有关注,好似孤要不和一直‘十分讨厌’孤的长公主殿下弄出点皇室谣言来,真觉得对他们不住。”
“阿浔,你说是罢?”楚照得瑟地让楚云都忍不住摇头。
“你伤不是没好么?怎么还敢爬窗子?”楚浔低头批阅奏折,朱笔轻蘸红墨。
“哦,没事,我让楚云给我包扎得很好。”楚照举了举被白布绑得跟猪蹄一样肿大的手,示意给楚浔看。
楚云尴尬地小声说:“奴才还是先回去罢,明日再来接主子回去。”不等楚照回答,逃也似地冲向小门,从花园那条小径回去了。
“下次来,走门。”楚浔冷光一闪,逼得楚云落荒而逃之后,对楚照道。
“我不!我就不!我乐意爬窗!”楚照脸一红,这次才知道,原来从第一次之后,楚浔就把小门给打开了,甚至还调走巡逻的禁军,难怪之后几次楚照来都觉得异常容易。
“哦。”淡淡应一声,又低下头去看奏折了。
楚照见被冷落了,也不胡闹,搬着跪垫就盘腿坐在楚浔身边,随意拿着一本没有批改的奏折看起来。
这份折子是白守正上的,说是三年一度的国考就快开始,请楚浔安排好拟题的官员。他还有几个官员推荐,楚照看了,都是常年出题的官员,跟白城没有什么关系。
楚照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先帝爷时期的臣子,现在老了,思想也很守旧,她看过几个人的文章,都是些哭丧死气之物,只配作吊唁喝道之用,哪里是国家取材的道理?
“有笔墨么?借我一用。”楚照皱着眉,头也不回地对楚浔伸手。
楚浔停下动作,似有深意地望她一眼,没有多说,把手里的笔递给她。
楚照接过来不加思索地挥笔泼墨,洋洋洒洒数字,没有了墨水直接越过楚浔面前,蘸饱朱墨,神色凝重地停顿了一下,又写了几字,轻轻吹了吹,又认真瞧了数遍,才点点头。
“拿下去,让白守正即刻去办!”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楚照把折子递给楚浔,又抽了第二本来看。
楚浔接过来,只见楚照字迹清秀而凌厉,三分狂野,七分正气,复见她的批改字字珠玑,入木三分,有自己的主见时又考虑到老臣的意思,让楚浔吃惊不已。
没听见旁边人应答,楚照这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甘陵王宫,她处理的也不是甘陵王国国事,这算是越俎代庖了。
“阿浔,我……”她一时不知所措,手里的御笔红得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手。
楚浔偏头瞧她,没有半分责怪,反而点头称赞:“子锦的见解胜我,怀槿心服口服。既然这样,剩下的都改了罢。”
“这样……不好罢?”楚照犹豫,不敢造次。
“没什么不好,你有能力处理这些事,也让我休息休息,最多等你改完我再看一遍,这不就成了?”楚浔揉揉酸疼的手,“我为你磨墨,你写罢。”说着便正色磨起墨来。
楚照也不再推辞,一本一本地看过奏折,有时低头思索,有时斟酌用词,有时直言不讳,一针见血。楚浔在旁边也看得直点头,有时觉得楚照的法子太激烈生硬,便稍微作以修改,如果是不得不铁血镇压的折子,也都听楚照的,施以重刑,一通下来,杀伐的人竟比往常多出数辈。
楚浔看得是心惊肉跳,心下暗觉楚照手段毒辣,那朱笔比往常看来都更加鲜红,她有些恍惚怀疑,这是不是血染就的颜色。
楚照拿了最后一本折子,打开一看,登时怒不可遏地将它摔了去,一拳锤在案上,把笔墨奏章都惊地跳起,却不见半分冷静,只牙狠狠地咬着,再取回来御笔一勾,笔劲透纸。
“怎么了?”楚浔皱眉,疑惑地要取过来一看,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按住奏折,不让她拿去。
楚浔冷笑一声,使上点穴的功夫就要点楚照,楚照下意识要制服她,又记起她的忌惮,滞缓了一下,恰被楚浔偷了空,抽走奏折,打开一看——
“这样的批注,似乎是不合情理的罢?定安侯爷?”楚浔轻轻一笑,将奏折夹在指间晃了晃,故意朗声念着楚照的批复:“本宫已有意中之人,尔等以后休要再提招赘驸马之事,为作惩罚,将尔……杖刑三十?”
楚浔眉梢轻扬,戏谑她:“侯爷真是大胆,污蔑本宫名誉也就罢了,还要动用私刑?呵,人家曲大人说得对,本宫已经过了及笈之年两年,寻常人家的女子都有了子嗣,而本宫还迟迟未招驸马,这与礼不合罢?那曲大人一片好心,你还要打人板子,这不是赏罚不明么?”
楚照本就恼火,见楚浔似乎对她处置有所责备,即刻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我不但要打他板子,我还要杀了他!”说完便拔出身上佩剑,作势要冲出去杀人。
“站住!”楚浔霍地站起,喝止她。“子锦!”
楚照不理,气势冲冲。
“楚子锦!”楚浔冷哼,“你要是出去一步,就不要再来见我!”
“你!”楚照咬牙切齿,恨恨将剑收回剑鞘,跺了一脚,“就会威胁我!”
暗松一口气,总算把这混人拦住了,真要让她带剑从这里出去,非得让整个皇宫鸡飞狗跳不可。
好言安抚她道:“子锦怎的还改不了这刁蛮的个性!这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游侠毛病,恁是多年不变。你也不要生气,这种折子两年来我收了无数,不要搭理他就是!何必和一老头子动气,有失你侯爷的度量和身份。”
“就知道侯爷身份!”楚照红了眼,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我才不要做劳什子的侯爷!我宁愿做回我的刁蛮郡主去,也好过当个侯爷还要受你欺负!”越说越恼,一把揪下玉带,狠劲地往地上掼去,“这侯爷我不当了!”
连着来京一月间寄人篱下还要受监视防备的气,统统爆发出来,生气地指控她:“也不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怎么的,横竖我像个傻子一样任你摆布!”一时间恼地厉害,手上的白纱布渗出鲜红来,腹部也伤口崩裂,一片湿润暗红。
这时楚浔已经懊恼自己说错了话,瞧了楚照疯魔一样的折磨自己,眼里闪过不忍的怜惜。
一把抓住她,叹息道:“子锦,是我的错了。”
楚照不依不饶:“还是我的不是?”
没奈何,楚浔拉过楚照,拥入怀里不让她乱动,面有怮动之色,轻声道:“对不起。”
楚照乖乖安分地任她抱着,吸吸鼻子道:“以后不能凶我。”
“我何时凶过你?”
“就有!”
“……应你就是。”
“不准不理我!”
“嗯。”
“晚上我要睡你寝宫。”
“……”
“你不答应么?”作势又要闹腾。
“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么?”
“那你把折子烧了。”
“随你处置。”
“我对你好你不要拒绝。”
“我没有拒绝。”
“你就有。”
“……”
“没有的话,你让我亲你一下罢?”
楚浔蹙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照干脆耍赖:“啊呀,好痛啊,伤口裂开啦,我要去杀了那该死的曲老头!”
“……”楚浔又气又好笑,“楚子锦,伤口是你自己弄的,怪曲大人是什么道理?”
“哼,不是答应我不凶我嘛,你现在食言了!食言的人会长胖的!”
“什么长胖,那是食言而肥。”
楚照突然安静下来。
“阿浔……”低下头,眼泪滴落在楚浔的怀中,楚照沉声唤她,“阿浔。”
早朝开始,楚燕就有点心不在焉。无非就是在出不出战的问题一直吵来吵去,然后皇帝不置可否。
以至于楚渝给他使眼色,他都没看到。
“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楚燕。”皇帝喘了口气,望向魂不守舍的楚燕,“既然魏王世子同意了,那便拟旨罢。”
“啊?是,微臣遵旨。”楚燕听见皇帝叫他,也不敢问是什么事情,忙跪下领旨。
“众爱卿要是没有什么事,朕这里有道旨意,大家听听罢。”皇帝疲倦地靠在龙椅上,给成恩一个眼神。
成总管会意地走到陛前,展开黑色纹龙锦帛,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君临天下二十五载,海内升平而国富民强,朕以先帝之怀柔,宽厚乾坤……贼子数次挑衅朕之龙威,欲行不轨,刺杀于朕与太子、长公主及公卿,定安侯照,世之俊才,文武双全而德行优良,更以舍身护驾,朕甚感欣慰,特,赐伏龙剑一把,见剑如见帝王。加封邑四千于泾州,升为秦武侯……’钦此!”
楚照出列谢恩。
成恩却又拿出第二道圣旨,显然这道圣旨才是压轴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有奇人尊名秦淮,讳明月……朕欲共其修仙,特,敕封秦淮为长生国师,同一字侯等爵,钦此!”
“这……”白城和曲宣面面相觑。
“秦淮是哪个姑娘?”
“哼!妖女!”
“我看这事需要禀告长公主殿下……”
“是啊是啊……”
皇帝冷哼一声,众臣跪伏。
“怎么?朕的决定是错误吗?嗯?”皇帝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违背的威严。
“臣等不敢。”众臣身子伏得更低。
“不敢?哼!成恩,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皇帝愤怒地拂袖而去。
楚照拍了拍跪得酸痛的膝盖,不慌不忙地慢慢往东宫福临殿走去。
这事情在她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