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一百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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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银面具十分想将徐意山狠狠地揍一顿，但公输老头和李泥鳅都不同意他动手，最后也只是找机会打了几拳当作教训。到了晚上，银面具又将李泥鳅给他留的干粮打翻在地，用脚踩脏了才准他吃，徐意山便空着肚子又熬了一宿，快天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船上不知过了多少天，徐意山终于听见李泥鳅跟他说渭水郡快到了。这些日子对他来说实在太难熬——虽然银面具并没有再对他有那方面的企图，但总是想方设法地不让他好过。而他自己也不太适应久离陆地的生活，完全吃不下被银面具弄脏的东西不说，更是时常精神不济，整个人明显瘦了好几圈。
“今天船靠岸的时候我带你去镇上买点东西。”
“买什么？”
“当然是换洗的衣裳和吃食啊！你天天求我给你干净的衣服穿，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李泥鳅用小指挖着耳朵道。
徐意山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里想着得抓住上岸的机会留张字条给淮王，跟他解释清楚自己是因为中了情蛊才会杀孟惊鸿的，而且也得让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行踪。虽说在船上时他已经决定要跟着公输江他们回皇宫，但总担心此事没这么简单。若此行真是个圈套，这世上能救他的人也只有淮王了，所以就算那人对自己心怀怨恨，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也必须一试。
“你就跟在我后面，听到没有？”
徐意山乖乖地戴着面具跟在李泥鳅后面，两人走下商船，走出渡口，渐渐走到了镇上。眼前的城镇虽然并不算繁华，但今天碰巧是赶集的日子，所以街上民众往来如织。李泥鳅在他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前面那家院子里好像没人，我们去搞几件衣服出来。”
“你不是说买？”
“买个屁。”李泥鳅极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以我李泥鳅在江湖上的名号，要是还要花钱买东西，那得被别人笑掉大牙！”
“原来你是想骗我跟你一起偷东西。”徐意山无奈道，“没想到江湖上曾经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如今却以小偷小摸为生。”
“你管我！”李泥鳅拉着他钻进旁边无人的小巷，“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就……”话还没说完，李泥鳅的脸色忽然变了，“果然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大事不妙了！”
徐意山也察觉到了有不少人在朝他们靠近，却见李泥鳅还扣着他站在原地，连忙道：“你先放开我，我们这样不好逃跑。”
“走！”李泥鳅拖着他就要往旁边的院墙里翻去，可惜想要抓他们的人已经窜进了小巷，而且有暗器之类的黑影朝他们飞来。徐意山既躲不过朝自己而来的毒针，手上又没有武器去挡它，只能用手臂接了两针。而李泥鳅则堪堪躲过了毒针，并从怀中掏出暗器和烟/雾/弹朝来人扔去。
“我中毒了。”徐意山感到自己中针的手臂又麻又痛，与此同时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有个蒙面的黑衣人已经冲出烟/雾追到了他身边，徐意山凭直觉踹了他一脚，差点踢中此人的要害。这时候李泥鳅终于肯放开他了，徐意山便勉力同黑衣人空手过了几招，明显感到这人似乎并不想取自己性命，甚至还有些让着自己。
“你是？”
黑衣人与他对招时眼神颇为专注，却是一言不发。徐意山一个不慎被他擒住了肩膀，心知自己已无力再战。正好此时一阵阵眩晕朝他袭来，他便只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堕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
“原来你们是洛帝的人。”徐意山甫一醒来，坐在马车里的黑衣人就向他解释了身份，还给他察看了皇宫里暗卫才有的腰牌。徐意山其实看不出这腰牌的真假，只能先假装相信此人。
“我之前被毒针伤了手臂，你可有法子为我解毒？”
“回顾妃侍，其实那不是毒针，只是涂了麻沸散等药物的普通银针而已。”坐他对面的黑衣人想看他又不敢，脸上也有些泛红。
顾妃侍……真是久违的称呼。一听见别人这么叫他，徐意山就浑身不舒服。这个称谓包含了太多的记忆——那些在深宫中求生的日子，对他来说绝不是快乐的。但他又必须得回去，以求完成心中的夙愿……
徐意山将搁在手边的面具重新戴上，问：“此地离洛水郡还有多远？”
“还有三日便能到国都。”
“之前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死了吗？”
黑衣人犹豫道：“他丢下你跑了。那人身法快得跟泥鳅似的，我们几个追了他一段路后就返回了。集市人多眼杂，我们要优先护你回都城。”
徐意山接着问道：“你们到底跟踪我们多久了？当我被绑在船上的时候你们为何不来救我？”
“我们也是今日才发现李泥鳅的踪迹。当时妃侍脸上戴着面具，我们并不能确定是你。但圣上曾经吩咐，只要是看起来可疑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所以我们才会决定对你们两个出手。”
徐意山见他对自己知无不言，心中很是满意。他没想到洛帝的暗卫对自己会是这般态度，并由此推断出洛帝应该对自己仍有旧情，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
三日后。
傍晚时分，一辆外观无甚特别的马车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缓慢驶入了都城的大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的主干道旁尚有零星几个摆摊的小贩未曾散去，正躬身收拾着自己的货物。其中一位卖杂物和玩具的年轻男子身边还跟着个垂髫小儿，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道上拥挤的车马和行人。
“爹爹，你快看这人！”
“爹正忙着呢，你自己玩会儿。”年轻的小贩头也未抬，继续收捡着地上的竹编玩具。
小孩儿用一双充满稚气的眸子看着马车窗边那个戴面具的人，只见他苍白的手指正抓着挡住小半边面具的布帘——夕阳的点点金芒洒在那颜色鲜艳的油彩面具上，令上面波纹状的图案欢快地流动着。然而这些美丽的波纹都不及那双透过面具看向自己的眼睛，那么明亮；又似乎蕴含着万千情绪，时而泛起细微的波光。
“哇……”小孩儿惊叹了声，目不转睛地与马车中的人对视，“好可怕的面具，好亮的眼睛……”
徐意山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此时此刻，他有些希望自己跟这小子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的儿子，能真实地活在忙碌的市井之中，而不是一步一步地走入如深渊般的皇宫。而他见到除了这小孩儿之外无人注意到自己，便将面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在小孩儿正张着嘴大惊之时又迅速将面具戴了回去。
“爹，你刚才看见没有？”小孩儿急急地扯着他父亲的衣袖，“刚才坐在马车闪那人，他、他……”
“他怎么了？”
“他看着我掉眼泪！”
小贩抬手对着自己的儿子瘦弱的肩膀轻轻地一拍，“叫你不好好念书，尽说些瞎话！能坐上这种马车的人都是富贵之人，他们怎么可能在你面前……”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他也不可能是因你而哭，知道不？也许人家是心里有事，或者触景伤情，又或者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爹，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以后能不能娶他进家门儿？”
“你啊，痴人说梦。”小贩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爹跟你说，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看清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世道，只有像戚家那样的世族才能为所欲为。像咱们家这样的，连娶亲都难，更别说是娶美人了。”
“那我读书还有何意义呢？”小孩儿噘着嘴，“爹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好好念书就可能考取功名，然后就能去向心上人提亲了。对了，你还说我有可能跟出身卑微的兵部齐大人一样鱼跃龙门，平步青云……”
“嘘！”小贩赶紧伸手捂住自家小子的嘴，“爹告诉你，那个齐梦霖虽然跟爹一样在路边讨过饭吃，但他后来进了叶府，身份早就不一样了！爹跟你提起他原先的寒门身世，只是为了让你向他学习，好好念书，将来孝敬你爹我。”
小孩儿眨巴着眼，清楚地看到父亲眼角浅淡的皱纹，又转头去看了眼已经离去的马车的背影，心中既难过又羡慕。他却不知道的是，坐在那辆马车中的某个人也在默默羡慕着他。
“顾妃侍，皇上他就在前面等着您。”待在车中角落的黑衣暗卫忽然开口道。
“前面？”
“是，皇上吩咐过了，要先在宫外与您见上一面。”
闻言，徐意山心中的疑惑与焦虑渐渐浮了上来。且直到他下车后进屋，见到那个人坐在桌边的背影时，如此心情才有所缓解。徐意山没有想到，再见面时，他开始竟是如此平静，又是如此迷惘——他就像是一头刚回到森林的麋鹿，很轻松地找到了那棵自己经常磨角的大树，却不知道是该继续攻击它，还是为自保而默默离开。
当男人转过身，朝他露出面容之时，徐意山瞬间就变得不再平静。他只感到一阵阵来自深处的刺痛，让他浑身都疼得发抖，却不知是何缘由。他感到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正在融化，如同雪水一般向下滴落。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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