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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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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夫人这个做法,的确比杀人要高明多了。
展昭的这个症状,放到谁的手上,都没有办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更何况,将一个情绪本来就很内敛的人放到精神病院,哪怕再正常,时长日久,也会被逼出问题来,等那个时候再发现,一切都晚了。
我看着他澄清的眼睛,正向着窗外,映出了飞快掠过的一片黑影。
又是南迁的鸟儿。
我问他:“你喜欢鸟儿?”
他点头:“每个孩子,小时候都想飞。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从农场的房顶上跳下来,差点摔断腿。”
我笑了笑,虽然是这么安静的一个“病人”,也曾有过满山野跑,想要起飞的童年的心情,就像我,也曾经披着母亲用过的婚纱和邻居的小哥哥去教堂说我愿意,那让我觉得一下子和他贴近了很多,于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上开始做手工。
他注意到我的动作,收回目光放到在我手上翻来覆去的纸片上。不过他没有问我要干什么,倒是我,一边折叠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展昭。”
“嗯?”
“如果,丁月华——如果没有白玉堂,你会不会选择和那个丁月华在一起?”
他没有回答,而是很专注的看着我手上的纸片。
会,还是不会?
那个即使知道你对她毫无爱意的女孩子,还是在她心里的某个地方,为你保存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侵入的角落,即使她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曾经展开双手想要保护你。
如果没有白玉堂,你会选择这个女孩子吗?
……
叠好了那只纸鹤,我递到展昭面前:“送给你。”
他愣了一下,再仔细看看那只展翅欲飞的纸鸟儿,立刻笑了,接过来放在手心,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向我道谢:“谢谢你,沈医生。”
离开的时候,我在门口回头看了看还坐在诊疗室里安安静静摆弄着那只纸鹤的展昭,他的头发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了,耳边的碎发有点长,时不时挠着脸颊。我很想去帮他把那些头发捋到耳后去,可是真正要伸手的时候,还是迟疑了。
这样心性的男子,并不是我能够去照顾,甚至靠近的。
连丁月华,都不能。
“展昭,”我叫他,看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笑笑:“再见。”
他也笑笑:“再见。”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展昭的笑容,在诊疗室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他的笑容很浅的,有一种淡淡的甜,透过他背后的窗户,我看到蓝得很清澈的天,还有不时飞过的南迁的鸟儿,那一刻,我觉得有一些东西溶化了。
任何一个故事,在被表述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他的真实性。
所以我们永远为自己失去的东西痛哭流涕。
但是如果,你能挽留住与你擦肩的那些人,留下他在你的生命里了,就算这个故事无法完满了,也是一副漂亮的画卷。
所以当我打开第二天早上的报纸,看到某个角落里刊登的本市第一精神病院昨夜发生了一场意外,或者说骚动,都并不觉得有什么,有一些病人趁乱逃出了医院,也没什么,该抓回来的自然能抓得回来,至于抓不回来的么——
那就抓不回来吧。
回想起昨天展昭在那里对我微笑的样子,觉得其实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然后翻到财经版,上面说丁家的收购行动非常地顺利,目前白氏企业内部也闹出了一些金融丑闻,某个一年前突然坐上高层的年轻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白老夫人如今腹背受敌,分外狼狈,她和丁月华的照片都放得那么大,自然被那个灵光四射的女孩子映衬得老态毕露。
我放下报纸,今天是去见我的雇主拿工钱的日子,对于我这种没有人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女人来说,钱来得远远比别人的生活重要,所以往嘴里塞了两口面包,灌了一口果汁,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我在一个墙上挂着主人随意的简笔画,贝壳装饰,屋檐下吊着风铃的咖啡屋里,见到了刚刚收购案的女主角,她一头黑亮的长发,打扮得休闲而随便,当然,我知道那种随便是设计出来的,是我身上这种随便的好几十倍。雇主不敢怠慢,我立刻坐到她对面去。
“丁小姐,对不起我没迟到吧?”
“没有,”她对我微笑着说,然后很直接的把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来:“沈医生,这是酬劳。”
目测了一下信封的厚度,我立刻觉得自己的脸开了花,拿起来捏了捏,更是心花怒放,自己都感觉嘴角裂到耳根了。
幸好她雇我就是因为我除了医生执照之外,还有这个爱钱如命的特性。
她显得也很轻松,喝着咖啡和我聊了起来:“虽然之前找他花了些时间,但事情倒是进行得一直很顺利。沈医生,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一边把信封往包里塞一边装模作样的客气:“哪里。这是我作为医生该作的。”
至于勘察一下诊疗室周围的地形啦,在最后一天把他们的计划写在一张纸上给展昭啦,实在是太简单了,比起最近在看的《越狱》,简直小儿科嘛。
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我抬头看见丁月华拿起来看了看,对我露出了一个抱歉笑容,我立刻作了个手势表示请随意,她便接通了电话。
……
“她要找我谈?可以啊,不过我现在还在忙,让她等明天吧。”
……
“你们把文件准备好,放在我桌上就可以了。”
……
“也不用太苛刻,我也不想她连养老的钱都没了。”
……
“OK,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她挂上电话之后抬头对我笑了一下,然后说:“沈医生,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在她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我突然在心里想,要不要告诉她呢?
我曾经问过展昭的那个问题,和展昭的答案。
如果没有白玉堂,你会选择丁月华吗?
可是,没有等我来得及给自己的选择题作出答案,丁月华已经走到了门边,她回头对我说:再见。
阳光下,她的笑容显得很灿烂,连每一根睫毛都被阳光映亮了一样,有一种几乎神圣的光彩。
其实,她也很美。
那是一种豁达的,恬淡的美。
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事,何必要去破坏这种平静的美丽?
于是对她说:“再见。”丁月华便打开门走了,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一声,干净而清脆的,就结束了。
有的时候,幸福就好。
<完>
如果,不及时刹车呢?
可能出现以下情况——
咖啡屋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丁月华!你居然给我零钞?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