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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阳光下的雾霾4 ...

  •   A大不算大,但很安静,教学楼隐蔽在重重叠叠的树影里,只露出一点红色的屋顶,很有深山藏古寺的感觉,整座大学建在一座低矮的小山上,石砌的台阶斑斑驳驳,陈梓梓站在上面向下眺望,渡边跟在后面在低一阶停了脚步,她转过头看到这一幕,突然就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场景,她站在南岳的石阶上,手搭在他肩膀上,借着高矮的阶梯和他达到一样的高度,对着镜头肆无忌惮的笑,白白的牙齿像极了某牌子的牙膏广告。
      只是景似情似,却不见旧时人。
      学校就这样敲定了,陈梓梓本来满心欢喜地以为进了日本的大学就可以像动漫里的软妹子那样穿水手服了,但去了才发现,A大根本就是没有校服的,大学不像中学对制服有严格的管制,大学生可以在非重要日子重要场合随意穿搭自己的衣服。
      而且,水手服也是有年龄限制的啊,奔二的陈梓梓同学已经过了卖萌的萝莉年纪了。
      她在同班的留学生唐晓晓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在超市做收银员,不辛苦就是回家有点晚,从九点到十一点。
      唐晓晓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开朗活泼,见到她第一次就笑着跟她打招呼,在得知她也是中国人后更是热情,拉着她去大大小小的留学生聚会,陈梓梓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异国友谊,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和好友腻得连厕所都要一起去。
      “嘿,菇凉,在哪呢?”唐晓晓打电话过来“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
      “小的知道啦,”陈梓梓笑着答应“马上就找你会合。”
      唐晓晓电话里说得神秘,勾得陈梓梓心里直好奇,换上及膝的小短裙,摆弄好半长不长的头发就急匆匆出了门。
      “这儿呢,这儿呢。”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唐晓晓穿着女仆装挥手招呼她,陈梓梓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她这一套,心里反而激动了起来。
      唐晓晓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有点跃跃欲试呀,来,姑娘,给着妈妈走。”她学着青楼里老鸨的语调,提着小裙摆,一脸贱兮兮的笑容。
      见陈梓梓点头,唐晓晓一把把她拉进换衣间,指着琳琅满目的cosplay衣服大手一挥,万丈豪情地说“你想cos谁,随便选!”
      东方女性大都有一头温婉黑亮的秀发,唐晓晓一身浅紫色女仆装,头发上也没有杂七杂八的头饰和夸张的五颜六色的假发,看上去俏生生的像个小公主,陈梓梓在换衣间瞅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上,她回头看向唐晓晓,她正好也看着她,两个人会心一笑。
      唐晓晓把衣服取下来递给陈梓梓,推着她去试“快点去穿给我看!”
      陈梓梓把衣服换上,整整裙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适应,在唐晓晓的再三催促下慢吞吞出来了。
      唐晓晓手托下巴作思考状,绕着陈梓梓转了一圈“感觉还少了点什么。”她看见陈梓梓短短的小马尾辫眼睛一亮,伸手把皮绳取了下来,中长的头发撒了一肩,清清丽丽,像极了持符念咒的巫女。
      “啧啧啧,看不出啊,我家陈同学还是枚小美女。”唐晓晓上下打量着。
      陈梓梓故意把手搭在唐晓晓肩上,流里流气地问她“请问姑娘取向如何呀,是直是弯?”
      唐晓晓吹了声口哨“姐姐我可是纯1啊,怎么样,有心相许吗?”
      最后噤声了好几秒,她俩都笑了起来,腐女所见略同啊。
      出了换衣间,陈梓梓明显感觉唐晓晓眼睛一亮,对着前面青衫落拓的一个身影打招呼“好久不见喽,学长。”
      那人转过身来,眉眼笑成一道弯,露出粉粉的牙肉“是你啊,晓晓。”看见旁边的陈梓梓又是一愣“梓梓你也在?”
      是渡边直人。他穿一件日式的浴衣,背着一把木制的长刀,松垮的露出小半个胸膛,小麦色的肤色,在灯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平时柔顺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干练而野性。只是微笑时脸颊上的小酒窝漏了馅儿,笑起来还是如沐春风。
      陈梓梓看得愣了,傻呆呆盯着他看,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平视只能达到他胸口的高度,所以在外人看来,陈梓梓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渡边露出的半个胸膛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渡边被她看得不自在,咳了一声“你怎么也在?”
      “是我带她来的,”旁边的唐晓晓忙急着邀功“学长,你们认识?”
      “恩。”渡边点头,捏捏陈梓梓的脸“怎么愣住了?”
      “呃。。。没什么。”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梓梓慌忙扭过脸。
      “晓晓cos的是谁?”渡边问道。
      “鲇泽美咲啦,怎么样,像不像?”唐晓晓兴奋地转个圈。
      “挺好的。”渡边微笑,又问她“梓梓,你呢?”
      “桔梗。”陈梓梓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
      又突然抬头仔细地打量渡边一遍,狐疑地问“你这身好熟悉啊,是滑头鬼之孙里面的奴良陆生?”自兀摇摇头“感觉又不像。”
      “是短发版的奴良陆生。”渡边补充“我头发不够长又不想带假发,就成这样了。”
      “巫女服很可爱。”他看着陈梓梓泛红的小脸,心变得好软好软。
      唐晓晓在一旁睁大眼睛看这一副郎情妾意图,捂着嘴偷笑,对着陈梓梓口气暧昧地说“那个啥,我还有事哦,梓梓你和学长好好玩。”还不等陈梓梓反应过来就一溜烟逃走了。
      渡边拍拍陈梓梓的小脑袋,自然而然扣住她的手腕“今天是动漫社的暑期展,我们去逛逛吧。”
      陈梓梓脸腾的一下红了,头埋得低低的,也不反抗由着他牵着走,心里好想问,渡边医生,你这样□□你家病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暑期展很热闹,陈梓梓被其他社员光怪陆离的扮相吸引了目光,忘了脸红,一路上激动的拉着渡边大呼小叫“哎,你看那是佐助啊。。。你看那是龙马哎。。。啊啊啊我看见鲁鲁修啦!”
      渡边听着她的大呼小叫,嘴角愉快地上扬,心里还有点遗憾,早知道今天就cos犬夜叉了。
      暑期展一直到晚上才结束,展会上,陈梓梓看见好几次唐晓晓隔着好几层人向她招手,还指指牵着她手的渡边,笑得花枝招展,陈梓梓不好意思看向渡边,渡边一个转身把她挡在怀里,对着唐晓晓点了点头。
      结束后,大家一起聚餐,和怪兽,河童一起吃饭的场景实在是太怪异了,陈梓梓一直忍着笑,忍得辛苦时瞥见渡边挽起袖子露出的半截胳膊,一手就拧了上去,渡边吃痛扭脸去看一脸不怀好意的她,故意弯腰朝她耳边吹气,陈梓梓当即收了手,脸红了一大片。
      陈梓梓恶狠狠地斜视一脸淡定的渡边直人,痛心疾首地想,草食男的外表下怎么隐藏着一颗吃肉的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面兽心?
      闹了一天,陈梓梓正准备换衣服回家,却被渡边猛地一拉。
      “你要带我上哪啊,我衣服还没换呢。”陈梓梓瞅着人来人往的马路,低头看看自己这格格不入的一身。
      “回家。”渡边还是一身青衫,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
      “你确定我们要穿成这样在街上走?”
      “恩。”渡边点头“小丫头,老在乎别人怎么想可是很累的。”
      说罢,他牵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过,奴良陆生牵着桔梗,半妖牵着巫女,她抬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他眼中的毅然决然,其实穿着奇装异服在华灯初上的街上溜达并不需要太大的决心,只是当时她不知道,这个男孩在心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佯装自然牵起她的手,也决心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牵手走下去。
      “嗡嗡嗡,嗡嗡嗡。。。。。。”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好多次,渡边冷眼看着这一串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按了接听键。
      “梓梓?”传来一个沉稳如水的男声,渡边出声打断“我是她的医生。”
      话筒里沉默良久,渡边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沈呈楚。”
      “已经很晚了,梓梓,算好帐就快回去吧。”唐晓晓边说边脱下工作服。
      “恩,好。”陈梓梓正忙着做最后的账目记录,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先走啦,今天晚上要准备明天的Presentation就不陪你了。”唐晓晓一脸愧疚。
      “没事啦,我整好这点就回去,你路上小心哦。”陈梓梓笑着挥挥手。
      “明天见咯,你也路上小心。”唐晓晓拿起包一溜风就跑了,跑到超市门口还不忘提醒她。
      一个小时过后,陈梓梓揉揉酸痛的脖子,活动活动四肢,准备关门走人,由唐晓晓介绍,她在这打工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每天晚上十一点下班,渡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有危险,就每天抽空接她,今天他出差去交流,唐晓晓也有事,就只能自己回家了。
      陈梓梓锁好门,背起包在街上慢慢走着,已经很晚了,街上还是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她路过卖鲷鱼烧的小吃店,买了两小袋,乐不可支地边走边吃,还留了一包给渡边。
      她吃得正高兴,突然滴起雨来,细小的雨滴渐渐连成条织成细密的网,雨越下越大,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街道一下子就变的空荡荡,她把包举在头顶,躲进电话亭躲雨。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理由,可我是连找你的方法都找不到。
      陈梓梓躲在自动电话亭里,电话亭很窄,刚好能容纳一个人,四面是类似玻璃的材质,透明的,站在里面能看见繁盛的街景,可现在下起了连绵的雨,雨落在这四方的屏障上,结成了一道帷幕,外面的景物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雨越下越大,根本就没有停的意思,陈梓梓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纠结地咬指头,无语望天,难道今天要在这睡一夜吗?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她心血来潮坐了十几小时的火车去C市找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天公似乎也想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故意下起了雨,C市临海,又恰逢台风过境,那天的雨是这片弹丸之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风太大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掏出手机缩在候车室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的伪装坚强通通化成了水,委屈得不能行,她说我来C市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出不去,信号太差,她含着哭声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就掉了线,她盯着手机闪绿光的小屏幕不知所措。
      候车室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偌大的候车室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和几个来去匆匆正要走的旅客,她越来越怕,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低着头小声哭起来,哭着哭着就半倚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是被水滴打在脸上弄醒的,心里纳闷候车室里难道漏水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他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他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淌下来,流到了她脸上。
      她惊喜地一下子醒过神,看见他目光如水不发一言又打起了小鼓,他是生气了吧,自己不通知一声就偷偷跑来,下着那么大的雨还让他来接,她自知理亏,缩缩小脑袋,闷头闷脑地说“对不起。”
      他没说话,从湿透的包里拿出一件雨衣,让她披上,潮湿的手掌牵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候车室,真遗憾,她在心里嘀咕,这么英雄救美的偶像剧场景竟没观众目睹。
      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只是水积得太深,车辆不能行使,他背着她,淌进没小腿深的水里,一步步坚实有力。路灯也坏了,四周灰蒙蒙的,阴森又恐怖,她趴在他背上,却只觉得心安,他的温度透过湿透的外衣传过来,像一层潮湿的水雾,打湿了她的眼眶,真好,一路风雨,幸而有你。
      “咚咚咚。”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眯愣愣地隔着玻璃看,渡边打着伞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张嘴说了几句,可雨声太大又隔着玻璃她听不清楚,急匆匆就拿起包冲了出去。
      电话亭是隔音的,出去之后陈梓梓只觉得雨声铺天盖地从各个角落向她袭来,她呆望着面前的渡边,没来由的泪流满面。像雏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像迷失方向的船只在迷雾里看见了灯塔,她突然觉得好心安,在异国他乡终于开辟出了自己的港湾。
      渡边无奈地看着趴在怀里哭得的姑娘,他一手撑着伞,不能圆圆满满地抱她满怀,任着她哭了好一会儿,他用手背擦擦她的眼睛,轻轻哄道“我们回家吧。”
      陈梓梓用力点头,躲进伞里,挽着渡边的胳膊向家走去,地面上已经积了浅浅的水,她每一抬脚就牵扯出连绵的水纹,荡悠悠然后散开,像一幅盛大的光景,她踏水归去,留给深夜完整的寂静。
      “你不是去京都了吗?”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小了,她被身旁人的温度渐渐暖回了心神。
      “刚回来。”渡边答得简单,他开完会看了眼天气预报,说今天东京会下大雨,他心神一拧,想起她的粗心一定没带伞就匆匆开着车赶回来,因为她的病特地设置的位置跟踪装置也派上了用场,他远远就看见她呆在电话亭还打起了瞌睡,这姑娘真是心宽,他觉得无奈又好笑。
      “谢谢。”陈梓梓红了眼眶,好在夜路漆黑他看不清她流泪。
      那么长的夜,那么漆黑的路,感谢有你牵着我的手,感谢你的每次出现都那么适宜又合时,感谢有你让我愿意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原谅它之前对我的所有苛责亏欠。
      刚到家门口,小八就冲出来了,乌黑的眼珠在夜幕下也亮的惊人,长长的毛也被打湿,可怜兮兮地塌在身上,看到她和渡边,兴奋地“汪汪”直叫,还不怀好意地抖起身上的毛,溅得渡边熨帖的灰色西装上都是泥水。
      陈梓梓“呀”了一声去赶它,抬眼看见了停在一旁的车,仔细瞅了瞅车牌,又迷惑地看向渡边“你开车了呀,干嘛走路去接我?”
      渡边只是笑,看着迷糊的陈梓梓进化成愤怒的小鸟,冲过来就要打他“你太坏了,有车还不让我坐!”还指着自己的帆布鞋愤慨“你看我走得鞋都湿了。”
      年少时我们牵着恋人的手,总是希望路能再长点,走得再慢点。所以他才存了这点私心,把车开回家,徒步牵着她走回来,时间能拖长就拖长,最好你说你累了,我好顺理成章地背起你。
      生活平淡无奇,英雄救美的场合太少,况且我也没有超能力,只能依托这点点滴滴的温馨关怀感动你,最好能让你爱上我。
      垂死挣扎的歹徒远远开了一枪,她清楚地看见子弹由远及近向他那射来,越来越快,像飞矢的箭,划破空气,急促地连风声都能听见,她哑言站在一旁,想出声呐喊却呼不出声,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切开供血的脉络,她清晰明白的看见跳动的心脏停止了跃动,颓然躺在流血的胸膛里。
      陈梓梓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身的汗将睡裙都濡湿了,她睁大眼看向四周,壁灯橙黄色的光暖意融融地消融了黑夜的尖角,她微微缓了过来,却再睡不着,一闭上眼睛,那颗子弹就穿身而过,残留了一地的血,红的瘆人。
      “沈呈楚。。。”她呓语不清,含含糊糊只能吐出这三个字,手揪着被角,生生揪出个印子。
      “沈呈楚。。。”没人知道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大的无望和痛苦,她哆嗦着身子,在被窝里一抖一抖,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唇齿碰撞,终于说清了后面一句“不要死。”
      当你无法挽回的时候你会怎么做?抓住他,恳求他,哭天抢地?陈梓梓那天就知道,当她真的无力可为时,她只会一句一句伴着眼泪念他的名字,从暗暗呓语到噬心碎骨,她一句比一句喊得大声,希望他能听见,听见了能快回来,能不再离开。
      太痛的心说不出完整的情话,我强忍着,能说出口的也仅仅是你的名字,然后从姓到名,从肉到骨,从初识到别离,牵扯出连绵不断的回忆,你能不能不走,可不可以不死,像以前那样听到我的呼唤就回头?
      陈梓梓把睡裙褪了半边,露出左肩,莹白圆润的肩膀上赫然立着一块丑陋的疤,圆圆的,已经长好的皮肉凹凸不平,新长出的嫩肉和原本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灯光下,略显狰狞。
      是枪伤。半年前她冲到他前面挡的那一枪。
      指尖拂过疤上的凹凸,她苦笑,时间能冲淡记忆,但疤不能,它深深长在她的身体上,与周围的血肉融为一体,同样有温度,同样有血液在里面流淌,同样会痛。
      你留给我这样深刻疼痛的印记,我怎会轻易就把你忘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阳光下的雾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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