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宝贝》奈娓娓

6、梦靥

　　容晋和丁佟贝在别墅门口下车，老张兀自把车停进车库。

　　她跟在他身后，别墅外明亮的灯光在他背后形成一片浓重阴影，阴影投撒在别墅前的台阶上变得曲折分明，而她就被笼罩在这一团漆黑之中。

　　早有佣人跑出来给两人开门，大门打开的瞬间，容晋却突然停住。丁佟贝一愣，忙踟蹰了脚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

　　她机警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那种前胸撞后背的事，绝不会发生在她和他身上。

　　滞了片刻，容晋却是没有回头，径直走了进去。

　　丁佟贝默了默，也跟着进了别墅。

　　这一宿，容晋似乎出奇的平静，平静到令人疑惧。

　　然而，他的平静并没有换来丁佟贝的平静。曾经那可怖的一幕，一遍遍地重复上演在她的梦中。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丁佟贝躬缩着身体靠在墙角，两手死死地攥紧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两臂笔直抵向前方，嘴里羞愤而惶恐地哭嚎着，身上一件白色衬衫早已经被扯烂。

　　“越来越有本事了是么？”容晋竟是鄙嗤的一哼，无所畏惧地一步步逼近她。

　　她在被他生生贯穿的那一刻，抵死哭嚎一声便晕厥了过去，然而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便如发疯了一般地冲下床去，摸索了床脚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抵在容晋面前。

　　然而，他却把她逼退在墙角。

　　“……”丁佟贝的两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脚下踉跄地向后踱步，已然是退无可退。

　　惊惧充血的双眼里倒映出容晋逐渐放大的脸，丁佟贝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却是一种悲愤的苍凉划过眼底。

　　刀锋一转，毫无留恋……

　　撕扯着床上的被单，丁佟贝一阵阵瑟瑟发抖，却是被这挥之不去的一幕靥得死死的，逃脱不开。

　　些微的光亮透过眼皮照射进来，她抖了抖纤长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天花板一片惨白，死寂的惨白。

　　前方偌大的仪器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响动。

　　虚弱地喘息了两下，牵扯着胸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一瞬间有些眩晕。

　　冰凉的手背突然被覆上一片温暖，虚弱地游移了一下眼珠，却看见了哭红双眼的佟思惠正守在自己的床前。

　　见她醒来，佟思惠欣喜若狂。

　　当丁佟贝终于确定自己身处何地时，一颗冰凉的眼泪滑出眼角。

　　容晋走进房间时，佟思惠正双手扶着她的上半身，打算在她背后塞进一个枕头，可是够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办法。

　　他迈了一步，伸手拿起枕头顺势要帮她掖进去，而她却厌恶地狠狠瞪着他，咬牙骂了一句“滚”。

　　容晋倒是没恼，笑着冷哼了一声，眼底漆黑一片，随即转头睨了佟思惠一眼，“你先出去。”

　　“她已经昏迷一个月了，这才刚醒，你不能……”

　　还没等佟思惠说完，容晋眸光冰冷慑人，“我不想说第二遍。”

　　“……”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容晋低头斜睨着床上的丁佟贝，眼里透出狰狞，出声却极尽鄙嗤，“想死？！”

　　“……”她倔强地回瞪了一眼，随即冷漠地把脸转向一边。

　　“没那么容易。”容晋眼角冷戾地眯了眯，出语轻佻。随即猛地倾身到她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眼底尽是憎恶，“别以为我稀罕，对你们姓丁的，我恶心的很。”说完狠狠松了手，把她的头甩向一边，转身摔门而出……

　　“咣”的一声巨响，终于惊醒被靥住的丁佟贝，猛得直起身坐在床上粗重地喘息，过了好一阵才逐渐平静下来。

　　有多久，她没把这个梦做全了？！

　　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张手拉开窗帘。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北方深秋耀眼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大片洒在她的身上脸上，却不知能否洒进冰凉的内心。

　　凭窗放空了一阵，丁佟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虽然简历是昨天才投递出的，已经做好了无人回复的准备，但还是随手登陆到招聘网站。

　　意外地，竟有一条回复信息，是本市的一家小公司，预约下周一面试。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嘴角微微翕动一下，随即合了电脑。

　　容晋一早就出去了，这是她昨天晚上就知道的事情。

　　林姐不在，有其他佣人把早餐端到她的房内，而她只留下了一小杯牛奶。

　　阳台一把躺椅，从日盛坐到日落……

　　容晋一整天没有回来，而她一整天没有出屋……

　　第二天他依然没有回来，而她依然没有出屋……

　　第三天上午，丁佟贝终于从躺椅上起身，平静没有起伏，只是决定了趁工作前再去白云山庄顾看容老太太一次。

　　更衣室里，不知何时，已经更换了秋冬款新装。没想到，回了D市，依然这么及时。丁佟贝习惯地哼了一声，大致翻看了一眼衣服，奢华依旧。

　　换好衣服开车来到白云山庄，容老太太已经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摆弄花草了，她轻轻走近低声唤了她一声。

　　认出是丁佟贝，她又向后望了望，“阿晋呢？”

　　“……他忙。”丁佟贝说完指了指她手下的一盆植物，转移道：“这是什么啊？”

　　她知道，容老太太在英国便喜欢摆弄些花草。想来为了她回D市住得习惯，容晋在这院子里没少下功夫。

　　果然，见她问，容老太太兴趣大起，指着这些花草宝贝般地跟她介绍。

　　丁佟贝只是微笑着聆听，不时跟着附和几句。

　　午饭后，林姐搀老太太上楼午睡，而她便捧了平板电脑坐在院子里，整个人蜷缩在藤椅上，随手翻看一些新闻时要，当然，也不时关注一下招聘信息。

　　午后阳光正暖，老太太的院子里种着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被，难得在深秋的北方，依然能见这满院的葱郁。当然，也不乏大片大片的枯黄落叶，却全然不显萧瑟肃杀，反而让人有种饱满的充实感。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甚至能让人忘记现实的桎梏，丁佟贝拢了拢手脚，竟然就这样头抵在膝盖上沉沉睡去，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上扬的弧度。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不加掩饰的笑声惊醒，伸了伸酸麻的手脚，一条草绿色绒毯便从她背上滑落下来。抬手拾起毯子，轻轻抖动了几下，期间依然有断续的笑声从别墅里传来。

　　轻步走进房内，竟是看见容晋正背身坐在沙发上，也不知他说过什么，惹得身边的容老太太一阵阵开怀大笑。

　　林姐本站在老太太身侧，见她进屋，便出声轻唤了一句丁小姐，定睛发现她手里还拿着一条绒毯，便抬步上前，接在自己手里。

　　容老太太见状回头，一眼望见了站在门口的丁佟贝，于是冲她挥了挥手。

　　她本是不想声张的，眼下也只好笑着走到沙发处坐下，坐在老太太身边，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眼泪都流出来了。”说着抽出一章纸巾伸手替她擦了一下浑浊的眼角。

　　“刚才阿晋给我讲了个笑话，快，阿晋，再说给佟佟宝贝听听。”提到笑话，老太太又忍不住笑出声，笑过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丁佟贝伸手在她背后顺气，容晋随即看了一眼林姐，林姐意会，忙搀扶老太太上楼休息。

　　老太太一走，客厅又只剩下她们两人。静默了几秒钟，丁佟贝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容晋倒是没什么反映，松了松领带，调整了下角度，舒适地展臂仰在了沙发上。

　　调了几个频道，她竟然听到了来自容晋的声音。

　　“周末跟我去参加个宴会。”

　　“……什么宴会？”

　　“去了就知道。”

　　丁佟贝轻慢地放下遥控器，转头向他，见他始终阖眸，看不出神情，“为什么带我去？”

　　容晋始终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许久，嘴角扯动，轻轻哼了一声。

　　丁佟贝垂了垂眼睫再不出声，转头专注在电视机上，演得什么却不甚清楚。

　　休息了一阵，容晋晃动着脖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起身往外走，越到沙发背后时，语调冷冷交代了一句，“周六下午，老张先送你去Benson那里。”随后便走出大门。

　　在大门前，他突然顿了脚步，刀刻的眉峰紧攒在一起，墨色的眸子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然而一开口，语调却极为轻佻，“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

　　从白云山庄回来后，容晋依然没在家住过。丁佟贝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也从不过问从不打听。每天最关注的事情便是关于投递简历和聘方回复的事情。

　　事情进展颇顺，已经电话确认且下周即可面试的公司就有5家。只是周六下午接她去私家沙龙做造型的车扰了她平静的心情。

　　沙龙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老张的车再次出现在沙龙门口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

　　丁佟贝小心翼翼地拽着曳地长裙踏着尖细的高跟鞋走下台阶，车门打开时才发现，容晋已经坐在里面了，此刻正一脸倦意地阖目靠在座椅上。

　　她轻轻扫了一眼，随后伸手捂在领口躬身钻进车里，轻轻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下距离，然后转头向窗外，平静地等待着在一群陌生谈笑的人群中，当一个假面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