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念碎羽

3、chapter 3

　　在与蒲燕谈过之后周沂的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在她面前伪装成张景兮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用一个人守着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她跟蒲燕之间的关系比之前亲近了不少，她甚至偶尔会把生前的事说跟蒲燕听。
　　周沂开始着手找房子。自从她跟张伟松摊牌之后张伟松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李晶更是每天冷嘲热讽，她每次都克制着发飙的欲望。只是找房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她的要求不高，但起码条件不能太差，为了让蒲燕能够静养，需要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另外房价也不能太高，她虽然手头上还有一些钱但终有一天会坐吃山空，还是省着点儿花。
　　周沂支着下巴浏览网上的楼盘信息。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欢迎光临”。“墨香”靠近一所高中，客户群基本是高中的学生和附近的住户，现在是上课时间，基本没什么客人，偶尔来个一两个客人也是来这里看书消磨时间的。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活力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沂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又逃课？”
　　伍临清微微嘟起嘴：“那个老太婆讲课太无聊了，我出来透透气。”
　　周沂摸摸她的头：“那你自己找书看吧，姐姐在忙，没空陪你玩儿。”伍临清于是撇了撇嘴一蹦一跳地找书去了。
　　周沂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个小姑娘是个高三的学生，性子活泼好动，最烦坐在教室里上课，一个星期有两三天是窝在她这里看书的。周沂有时候兴致来了会陪她聊聊天，小姑娘特别天真可爱，每次周沂讲话的时候都会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饶有兴致地听着。周沂对她的印象很不错，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周沂盯着电脑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看得脑子都胀了，于是泡了一杯牛奶和一杯茶，走到伍临清对面的藤椅中坐下，将牛奶放在她面前。伍临清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发现果然是她中意的甜度。她之所以喜欢来“墨香”不只是因为这里的书比较齐全，还因为她很喜欢对面这个人。周沂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但是却会在一些细微的地方照顾到对方的感受。周沂会将她没看完的书特地放开，方便她下次继续取阅；周沂记得她喜欢喝牛奶，甚至记得她喜欢的甜度；周沂记得她对百合花粉过敏，所以在那以后书店的桌上再没出现过百合花。她喜欢与周沂聊天，周沂讲话不紧不慢，像个在墙角里晒太阳的老太太讲起往事。周沂说话从不咄咄逼人，也从不与人争辩，倾听的时候微微侧过耳朵全神贯注的样子。总之，跟周沂在一起让她觉得很放松很舒适。
　　她抬起头想跟周沂说说近况，却发现她闭起眼，睡着了的样子，于是只能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陈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十七八岁的少女低头看书，白皙修长的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在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子，她闭着眼，满身懒散地靠在椅子里，阳光透光玻璃洒进来，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泛起浅浅的金光。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周沂。周沂不爱看书，一看书就要打瞌睡，但是她的闺蜜郑卿卿却是个书虫，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泡在书店里。周沂于是只能一脸无聊地坐在一边发呆，坐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经常睡到一半滑到地上去，把郑卿卿弄得好气又好笑。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才终于推开门。被风铃声打扰了好梦，周沂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欢迎……”，看到进来的身影时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伍临清见过的周沂一直是懒懒散散，神色温和的，第一次见她板起脸，眼中浮现凌厉的寒光，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去。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穿着丝光的暗紫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宽肩窄腰，乌发白肤，仅是站在那里已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只是周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沉郁，仿佛呼吸都透着冰霜。
　　伍临清小声地问周沂：“这帅哥谁啊？”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周沂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目光却紧紧地落在陈宿身上，仿佛她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伍临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回，然后聪明地闭起嘴巴不说话了。
　　周沂不想见到这个人，更不想在这里见到他。若不是他，郑卿卿不会死。在这个充满她与郑卿卿的回忆的地方，他没有资格踏进来。但是她却没有资格让他离开，因为她现在是张景兮，而不是周沂。

　　陈宿也在打量周沂。在门外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不会忘记那天在电梯口见到她时内心一刹那的悸动。那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催促他一定要抓住她。他以为等了三百多个日夜的人终于回来了，但是当他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却只剩下失望。不是她，无论是眉眼还是脸型，没有一处相似，眼前这个人不是周沂。
　　这一次相见，他仍有想要靠近的冲动，仿佛越是靠近这个人，他空荡的心便能被一点点填满。他向她走去，她却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到柜台后面玩起了电脑，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陈宿愣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人根本不是周沂，他何必招惹她？
　　陈宿收敛起心思，随手拿了本书，在伍临清的对面坐了下来。
　　伍临清用手上的书遮住大半张面孔，一双大眼却滴溜溜地转着，见陈宿在自己面前坐下，忙收起目光，过了三秒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偷瞄对方一下，见对方毫无反应，于是心安理得地托着腮观察起他来。
　　伍临清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沂会讨厌一个这么帅的人，难道是这人是她前男友？还是他抢了她前男友？伍临清冥思苦想，直到突然有一本书拍在她头上。
　　“一上午都快过去了你不准备回去上课了？”周沂示意她看墙上的挂钟。
　　伍临清看了一眼：“妈呀死定了下节是班主任的课！”然后火烧屁股般火速冲了出去。
　　周沂：“……”

　　伍临清一走，书店里便只剩下周沂和陈宿。陈宿一派安然地坐在那里看书，周沂刻意忽略他的存在，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去。她与陈宿相识将近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可笑的是他却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
　　陈宿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目光，她的眼中带着凄凉和痛楚，眼底像浮着一层碎冰，仿佛一眨眼就会有液体涌出。他的心没来由地被扯了一下，泛起细碎的痛感。
　　周沂敛起目光，心下告诫自己她已经不是周沂了，陈宿这个人已经彻底走出她的生命，随着周沂的死亡，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纵有再多的不甘也该放下了。

　　陈宿一直坐到下午才走，他离开没多久伍临清就背着书包欢快地冲进来，晃了一圈之后问：“上午那个帅哥呢？”
　　周沂正在煮咖啡，窗外有汽车飞驰而过，化成一道银光从她脸上掠过，她微微抬了一下眸子，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回答说：“早走了。”
　　伍临清放下书包，满脸失望：“哎，算了，本来想勾搭一下，不过我三叔要是知道我对陈宿起了心思估计要发飙的。”
　　周沂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是陈宿？”
　　伍临清说：“我之前就觉得他面熟，上课无聊想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我在家里看到过他的照片，我三叔还告诫过我以后见到这个人要绕道走。”
　　周沂不止一次听伍临清提起她三叔，不过她对别人家的家事没什么兴趣所以没多问，此时联系伍临清的姓氏，脑海中却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临清，你三叔该不会是叫……”
　　“哦。”伍临清满不在乎地说，“我三叔有个很娘炮的名字，你说不定听过，他叫伍凤骄。”
　　此时咖啡正好煮好，周沂倒了两杯出来，闻言忍不住苦笑：“果然。”
　　“怎么……”伍临清刚想问她这个“果然”是什么意思，却见周沂的手不小心一抖，杯子中滚烫的咖啡朝她泼了过来。伍临清“哎呀”了一声，忙侧身闪开。那一瞬间她感觉的一道灼热的光芒划过她的脸颊。
　　风铃发出杂乱的晃动声，原本隐于暗处的保镖迅速冲进来确认伍临清的安全：“小姐，你没事吧？！”
　　伍临清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是子弹划过时造成的擦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伤口，黑衣的保镖们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幸好是虚惊一场。虽然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不过伍临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转头见周沂低着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抱歉道：“我家的生意有些特殊，偶尔会遇到这种情况，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周沂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慢了半拍才说：“没……没事。”

　　伍临清被两排保镖簇拥着上车走了，周沂看着玻璃上的弹孔，想着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去找伍凤骄去报销。周沂是怎么都想不到伍临清的背景竟然这般不同寻常。她是注意到暗处总有保镖保护着这个姑娘，以为是哪个富豪家的千金，哪知竟然是伍凤骄的侄女。这个被自己侄女认为“名字很娘炮”的男人本人可一点都不娘炮。他是华国最大的佣兵集团Hades的老大，手底下全是一帮亡命之徒。他跟政府保持了十分友好的联系，有些事情政府不好出面，就交给Hades去办。周沂以前没见过这人，但是只要是在道上混的，没有人不对这个人敬而远之。
　　伍临清在她的店里被狙击手暗杀，周沂知道这事儿估计没这么容易完事，果然没过几天，伍家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