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风车》蹩脚预言家

16、并不是命中注定

　　并不是命中注定的
　　杨听月在卧室里挣扎良久，终于觉得避无可避，就不如面对吧，于是磨磨蹭蹭走到客厅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胃里空空的，于是说道：“呃，你，吃中饭吃过了吗？”
　　“我叫了外卖。”周梓杰坐在沙发上转过脸来，看向站在沙发后面显得有些局促的女子，一抹轻轻地笑绽开在唇角，忽然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过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打开了外卖的包装，“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呃不用加热么？”杨听月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亦微微不自然，只急切的问，忽然就皱紧了眉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你的胃不能吃太冷的东西…”
　　“…”周梓杰怔怔的看着她，无话。
　　“真是……”似乎有些生气了，杨听月一边抢过周梓杰手里的外卖，一边抱怨，眼里担忧而无奈的神色让周梓杰久久无语。
　　——这，只怕是除了母亲之外会如此关心自己的人了吧？然而她却已经打算离他而去了。
　　杨听月这一去，就是半小时，周梓杰几次到厨房里想要帮忙，都被她以各种理由赶出来，最后一次她似乎真的无奈，挥舞着勺子将周梓杰逼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再用勺子指着周梓杰的鼻子，吼道：“你不会看会儿电视么？！就等几十分钟而已！”
　　说着将遥控器摔到周梓杰怀里，转身进了厨房。周梓杰接住遥控器，愣愣的看着她消失在墙角出的背影，忽然一阵心酸，不自觉的就叹息了一声。
　　电视里在放的东西他什么也没有听到，那些画面像是无声的电影，一帧帧跳跃而过，在他眼底留下微弱的光影之像，却也在结成的瞬间彻底消失了——像极了杨听月，她也是那么突兀的就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什么事情都会插上一脚，于是在他已经依赖上她的时候，她却转开了她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轻的道别，迅速消失。
　　又或许这只是一场演得太真实的电影——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演员太投入了而已，是这样的么？
　　“可以吃饭了哦！”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周梓杰的思绪纷飞，杨听月笑意盎然，站在餐桌旁边，一边盛饭一边喊他，那一刻，她的表情那么明朗，像中间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嗯，来了！”周梓杰忙忙的应一声，起身过去，看桌子上略显丰盛的饭菜，微微惊讶。
　　“呵呵，我的手艺可是一直在增长的哦。”嘿嘿的笑着，杨听月满脸得意，坐下来给周梓杰夹了几块她平时不怎么做的菜，一种温暖油然而生，好像自己都要在这样的和睦温馨中沦陷，然而那些恐怖的画面却依旧悬浮在脑海里，在关键时刻提醒她残忍的存在，于是那些明朗的笑容里，掺杂了太多东西，却因为周梓杰并不了解她很深，所以没有看清。
　　两人吃着，相互夹菜，想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有说不尽的甜蜜和恩爱。吃完后杨听月洗碗，周梓杰就站在杨听月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去看电视啊，为什么站在这里看我啊？”杨听月狐疑，看着他说道，眼角有淡淡的温柔。
　　“我可以帮忙的啊。”周梓杰说出了早已经编好了的理由。
　　“哎呀，不用了啦…洗碗是我一个人可以做的啊，哪里需要你帮忙呢？”将一个淡蓝色的碟子放在最底层，杨听月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快，去看电视吧，啊。”
　　“…”周梓杰不说话，有些执拗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洗碗池里的水。
　　杨听月也不再说话，加快速度洗完为数不多的碗碟，将自己的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走过去牵起周梓杰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有一件戏服坏了，需要补一下么？在哪里，你带来了么？”
　　“在沙发上。”周梓杰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伸手取过折好了放在沙发上的衣服，杨听月轻轻的展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找那个破了的地方，良久，她看到了领口处的那个小小的破洞：“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洞嘛，有什么特别的啊…”
　　“…”周梓杰亦不知该怎么解释，“我以为，会很难弄…就没有告诉导演…”
　　“哈？！”杨听月目瞪口呆。
　　“可是…”周梓杰抿唇不说话，目光执拗的看向沙发的一角。
　　短暂的沉默。
　　杨听月忍不住笑起来，温言道：“好了，我帮补好了…”
　　“哼！”还是有些气结，周梓杰嘟起嘴来，斜眼看向凑近自己的女子，岔开了话题，“你要补一个下午吗？”
　　“不用啊，不过现在已经两点了，所以…似乎马上也是要到晚上了。”杨听月挑了挑眉角，“对了，你今天不用去片场么？还是请假了？”
　　“不用，我只有几场戏了，要在外地取景，所以可以偷闲几日。”周梓杰摆弄着沙发套上的垂下的流苏，目光沉沉的。
　　“那，公司呢？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去了？”杨听月皱眉想起了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去的公司，眼睛里有些担忧，“没有关系吗？”
　　“谁说的？我昨天才去过的啊，再说了还有别人的啊，我也不一定每天都到啊。”周梓杰反驳，一副“竟然小看我”的表情，看得杨听月忍俊不禁，“笑什么笑？！”
　　“呵，没什么…”杨听月再度暗笑，笑得双肩摇摆，“呵呵，没什么。”
　　“哈？！”周梓杰莫名其妙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却不知道杨听月那是忽然想起周妈妈用筷子指着周梓杰的额头指责抱怨的画面。
　　“给你看样东西哦，来。”杨听月终于止住了笑，正色道，拉起周梓杰的手，“跟我来。”
　　“什么”周梓杰被杨听月拉着，绕过沙发，往她的卧室走去，不禁一怔，“看什么”
　　“哎呀你来了就知道了！”回身看到他站在身后那种奇怪的表情，杨听月一时无言，忍不住翻白眼，“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你想多了……”
　　“呃。”周梓杰反而有些发窘，表情很不自然，跟着杨听月走进卧室。
　　“你看…”杨听月轻声道，放开了周梓杰的手，自己也抬眼看向了卧室的墙壁，“你看…多么壮观啊…”
　　“……”周梓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惊住——
　　进门左手边的墙面上挂了一个花篮，里面放了些干花，似乎是某种香料，那是整个房间里除了海报之外的装饰品，而那些海报，无一例外都是周梓杰；窗台边上放了一个白色风车，周梓杰记得之前来的时候是在客厅里的杯架旁边的，这次来没有看见，原来是被她移进来了；在那个白色风车的对面，还摆了一盆马蹄莲，也不知道她怎么让那种生长在水里的植物生长得那么茂盛；右边的墙面上靠着一个小小的书架，被塞得满满的，一看，全是关于周梓杰的东西；床头柜上的东西不多，只是放了一盏灯，淡蓝色的灯罩显得高贵而冷淡；还有一张照片，似乎是她自己的。
　　周梓杰看着那个房间里的自己，觉得陌生而恐惧——她爱的，到底是自己本身，还是那个红得发紫的明星呢？在那么多人都拼命涌向自己的时候，自己要怎么确定哪些人的心思，重心到底落在那里呢？是不是她也是其中一个被崇拜和种种冲昏了头脑的追星过度的小女生呢？突如其来的空茫无措重重的击向心脏，让他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呵，你看我多么幸福啊…”陶醉的声音打断了周梓杰的思绪，杨听月自顾自的张开双臂，仰起脸，旋转了一圈，“你看我多么幸福啊……”
　　“……”周梓杰却不说话，怔怔的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在想我真正爱的人是谁呢？”话音清然落地，杨听月停下了旋转，目光直直的落在周梓杰眼底，“任谁都会怀疑的吧，连我自己都怀疑过呢。”
　　她转开了目光，扫视了四周的海报一眼，泪水突然就滑过脸颊长落而下，打在衣襟上。
　　“那么你现在想明白了么？”周梓杰静声问，目光定定的锁住杨听月的表情，他不想她撒谎。
　　“那当然。”杨听月却不急着回答，用手背擦拭了眼角的泪珠，沉默良久，才接着说，声音有些哽咽，“我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作为周梓杰的周梓杰，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而不是那个作为明星的你，不是那个笼罩着明亮光芒的你，不是那个永远在海报上微笑的你，不是那个在电视屏幕上频频出现的你，不是那个简简单单一句话也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人。我很清楚。”
　　“……”周梓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的没有说话。
　　“可是现在，我却不能再喜欢作为你的你了。”目光落在了周梓杰的脸上，杨听月崩溃般啜泣出声。
　　“……”周梓杰还是无言，只是伸臂抱住了面前不住啜泣的女子，自己也一时间百感交集，叹息在唇边滑落，却最终只是拍了拍了她的肩，用力拥紧了她。
　　在下午暗淡的阳光渲染开的温柔里，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泪水濡湿了脸颊，还有半个肩头。
　　他们站在那里拥住对方，像站在世界末端拥抱彼此，哭泣只是苍白的点缀，因为心已经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