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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妻与妾 ...

  •   2.妻与妾
      我花三千两银子帮凤翔里当红的云姑娘赎了身。第二日,这千金买娇的消息便已传遍了锦汝城。茶余谈资,本不足为意。我也并未成想是落个才子佳人的美谈。
      所虑者却是发妻余氏兰枝。兰枝出身官宦世家,知书识理,也兰心蕙质。唯太拘谨了些。四年来夫妻相敬如宾,和睦倒是和睦,只少了些许温存亲近。闲话起来也要劝勉夫君勤政洁身,时时提起从未谋面的公公,说“为百姓谋,不计安危,死而后已,实是夫君仿效之楷模”。
      我耳听这话,心里念着白云阁的秋光潋滟。但知共枕人心性刚烈,与出身门弟更是狷介,纳妾一事可行,凤翔里三字却是大忌。
      好在兰枝足不出户,又因二女年幼,事事亲为,极尽慈母之责,也便终日辛劳,无暇理会府外蜚短流长。我倒真坐实了金屋藏娇的传言。
      第一日入夜,温柔乡里,云韵玉臂支颐,在耳边谓我道:“实在没想到还有今日。公子深情,明朝即便沈夫人赐我一杯毒鸩,云韵也无悔了。”
      我环臂抱住她酥软的身子,叹一口舒心的气,笑道:“胡说些什么?”搂得更紧一些,那如兰气息扑在面上,便有些把持不住,睁开眼,见一副晶莹剔透容颜熏染红云,美不胜收,一翻身,将她娇怯冰凉的身子压在胸膛之下。
      云韵轻轻颤栗,喘着气发出娇弱呻吟,我摸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倒在枕畔。
      “痛么?”我靠在她耳畔温柔道,“以后就不痛了。”凤翔里的清姑娘卖笑不卖身,今天原是她的初夜。
      云韵闭着眼,泪水滚滚的落下来。
      我讶然:“云儿……”
      她唇边漾开了一抹笑,眼慢慢张开,含着泪也是笑意。
      “公子……”
      我忍不住吻在那泣血似的樱唇上,粗喘的吐气。
      “叫牧之!”
      她呢喃道:“牧之……”
      我压住她削薄双肩,又一次伏身上去。

      翌日晨早去到衙门,整天忙碌公事,到了晚间归府。轿子落在门前,着实心痒,便要吩咐往城南小盒子胡同去。
      “爹爹!爹爹!”
      门洞里奔出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我卷起车障,微笑道:“吟儿来接爹爹么?告诉你娘,爹爹还有些公事要办,晚些回来。”
      吟儿乖巧的点点头,把我隔窗伸去抚摸她额头的手捉住了,攒在掌心里不肯放。
      我唤来老仆忠兴,吩咐带大小姐进去。吟儿挣扎着不肯让忠兴抱,死死拉着我的手,连连唤:“爹爹!爹爹!”她学说的话不太多,只这两个字叫得熟且响亮。
      我无奈只得下了轿,抱起女儿。那张红嫩的脸蛋带上十足的执着稚气,越发惹人怜爱。我在吟儿面颊上亲一亲,胸中柔软下来,家门看在眼里也有了温馨之感。
      到了前厅,晚席摆下来,不过三四样简单肴菜,都未曾动过。东首椅子旁一滩污物,做粗活的老秦婆抬了水桶来洗刷。
      “夫人怕是又有喜了。”
      忠兴把大小姐牵进内院交给她奶娘,转回来伺候我吃晚饭。
      我推开碗筷,接了他递来的茶碗在手里,闲闲问道:“大夫怎么说?”
      “还没请大夫。”
      我喝了口茶,懒懒笑了。
      “你倒是越来越像余家带来的人了,只听她一个人的吩咐。”
      忠兴木着脸呆了呆。
      “夫人说老爷为官清廉,俸禄微薄,能省一点是一点,而况受孕呕吐也寻常……”
      我皱眉打断:“什么寻常?罗大夫千叮万嘱你也在场,她那身子哪能再折腾了?”茶碗向桌上一顿,“还站在这里呢?快去请罗大夫进府!”

      书房里看了一回曲辞,眼前都是云儿柔媚笑靥的影子,荡在昨夜欢喜的泪光中,勾人魂魄。主意难定之时有人敲门,忠兴进来递上一纸药方。
      我瞟了一眼交还给他,吩咐就到城东歧善堂去抓来煎煮。
      十几年前,锦汝城姚员外济世怀民,在城中置下这处药业,收价低廉,美誉远播。自大小姐姚雪盈出嫁后,姚家盍府迁回江北故里,这城东的一处家产也转手旁人了。只因名头太响,十多年辗转数手,名字却一直没变过。
      记得母亲在世时,经年卧病,却不曾用歧善的医药,以致沈府的习惯,除非夜深别无分号,平日里绝不到歧善开方拿药。
      我那时还小,不理会这些事,但心中的疑惑被双螺姑姑在母亲坟前的一声叹息勾起。
      原来歧善堂的韩谅先生是锦汝城第一名医,倘若当年有他妙手回春,母亲绝不至于年华早逝。我隐约听闻,这位韩先生的夫人崔氏与母亲自幼便是闺中至好。小时候模糊的记忆,确有位衣着简朴的太太探望甚勤,每每侍女奉上茗茶告闻:我家小姐熟睡未醒——双螺姑姑习惯称呼母亲小姐,到了临终时也未曾改口。后来那位太太也就不再上门了。
      母亲讳疾忌医、回避闺友,种种难解之处,都随双螺的入土为安而尘封岁月了。
      忠兴捏着药方踌躇不去,终于嗫嚅道:“老爷……不去看看夫人?”
      他声音低,我只当没听见,在案前铺张宣纸,点了水在砚台,慢慢磨着。
      门廊上响起脚步,忠兴到底走了,屋门却只半掩没关实,夜风大了,窗下的风铃铮铮响个不断。
      我提起笔,盯着白纸出神,终于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内院走去。

      兰枝端凝秀美,原是极出众的容貌,与云儿一比却只得“肃穆”二字。我移开了眼。
      “有了身孕,就不要太操劳了,吟儿、咏儿让茹娘带着就好。”
      她的声音也稳稳沉沉,极庄重:“相公为国为民,才是操劳。”
      我暗自皱眉,脸更偏了偏。
      虽在内室,兰枝执妇礼甚谨,被我劝说不必下床服侍,仍坐直身子,正容道:“相公有所不知,吟儿刚学着念《子经》,咏儿爱哭,交给茹娘,妾身哪里放心得下?”
      我的眉头终于蹙起来:“吟儿才多大,念什么《子经》?”
      兰枝一怔,脸色也变了。
      “是妾身考虑不周,操之过急了。相公觉得不妥,妾身自当……”
      “罢了罢了,”我不耐的摆手,站起来烦躁的走了两步,回望她一眼,“你教便教了,我不过随口问问。”
      兰枝又怔一怔,垂眼道:“是。一切都听相公作主。”面上神情疑惑中带三分无措。
      我在心中叹了一声。
      “你……小心身体吧。”
      说罢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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