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的自我修养》晒黑

20、第二十章

　　沈程的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夏晓觉得有寒气从脚底心处伸上来，围着他身周来回打转，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是沈程刚才在说到“叛徒”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朝着他身上看了一眼。

　　□□里出现卧底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以说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一般闹的不大的，手下人处理处理也就结束了，但是沈程今次这么大张旗鼓，说明这个“叛徒”的来头不小。

　　“齐息人，张叔，赵阳，沈烈唯，白驰……”

　　沈程一个一个地念过他们的名字，夏晓站在沈烈唯身后，屏着呼吸。

　　“你们跟着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们可能不爱听，可是——对不住，你们必须受着。”沈程用力地敲了一下桌面，“你们要是想退帮，我没意见，你们想要洗白，我沈程也不会不帮你，但是你们要是一边拿着我的钱，一边帮着警察做事，不好意思……”沈程笑笑，夏晓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把开刃的刀片，在指尖来回地转动着，卷起一个个漂亮的刀花。

　　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只有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来回地荡。

　　“沈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齐三镇定自若，“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我们出生入死的自己的兄弟，要是真做什么，也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一阵风从大堂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女人在哭泣。

　　沈程脸上的表情愈发玩味，像是一个在逗弄一只只濒死的蚂蚁，然后他拍了拍手说：“老赵，把东西拿上来。”

　　站在沈程身后的一个光头得了令，转身朝着里屋走去，不过几秒，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却是多了一个檀木盒子。
　　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分量并不轻，老赵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摆到桌上，然后开了盖。

　　那里面……赫然是一只人头！

　　饶是这帮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分子，也有人在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头还瞪着双眼睛，眼珠子朝着外面狠狠地凸着，脸上的肉已经腐烂了大半，甚至还有蛆在来回爬动，那头虽然快烂了，却不臭，而是发着一股奇异的幽香。

　　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能依稀看出这颗头的主人生前应该有一副英挺的好相貌。

　　“大老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沈烈唯斜对面的一个矮胖男人蓦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激动地乱颤，一双眼睛在瞬间变得赤红。

　　沈程纹丝不动：“常熟，你这个相好，嘴巴可真是硬啊。”

　　常熟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颗人头走过去，然后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含糊地嚷着：“大老板，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对于这位常熟的相好，夏晓也是略有耳闻，常熟算是青帮里洗白最干净的一个了，他通过娱乐圈投资了一部部电影，洗了一笔笔黑钱，而他的相好却是平城里有名的“少爷”，夏晓当初也只是以为，这两人一个为钱，一个为色，现在看来，还真是响当当的真爱了。

　　那常熟又哭又叫，显然已经听不见沈程的话了。

　　沈程却一个人自顾自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常熟，你跟了我二十年，出卖我的时候，怕是没有思考上二十秒，我以为但凡是仔细想过的人，都不会有那个胆子的。”

　　“我只是——”常熟渐渐冷静下来，眼里没有愤怒，却是空洞，“大老板，我没有，没有背叛过你，你信我，你信我！”他膝行到沈程面前，抓着对方衣服的下摆。

　　沈程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脚一把把他踹开！

　　“你的相好已经都说了。”沈程慢悠悠地开口，“你为了点资源，就把我给卖了，还真是叫人感动。”

　　“大老板……”常熟忽然癫狂起来，他从原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对着沈程喊，“那你这几年对我怎么样？上次我儿子出了事，想找你解决一下，结果呢？！你压根就没想过见我是吧，还有，前几天我工地里出了事，你他妈正眼瞧过我没有？沈程你以为你今天位置是怎么来的，要是没有老子，你他妈早就——”
　　他涨红着脸无法开口，老赵在瞬间钳制住了他的脖子，气管的地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疼得厉害。

　　“常熟，既然你把话摊开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从你们打算洗白，走到我面前告诉我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大的关系了，你们想要洗白，我自然会帮你们第一把，可是后头，抱歉，我不是你们爹妈，管不了这么多。”

　　“弄下去。”他对着老赵示意。

　　哭嚎声渐渐地消了，夏晓站在沈烈唯的身后，面无表情。

　　“夏晓。”沈程忽然开口，夏晓错愕地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对方的眼。

　　夏晓只觉得手脚冰凉，脑袋里嗡得一声，却没料到沈烈唯先他一步站起来，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巨兽：“你叫他干什么？”

　　沈程皱眉：“烈唯，你给我坐下。”
　　沈烈唯还是僵着脖子不肯动，夏晓从他身后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如初，他平静地站到沈程面前，数道目光幸灾乐祸的集中到他身上。

　　“你进了帮，也五年了吧。”沈程喝了口茶。

　　夏晓应了声是。

　　“在座的也都知道，夏晓以前是在白道上走着的，可是……他倒是比有些人立的功多。”沈程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拍拍手又叫了老赵过来。

　　那光头一声不吭地拿出一个箱子，在夏晓面前打开。

　　绿色的美金，一百张为一捆，层层叠叠地盖上来，排的满满当当。

　　“拿去用吧。”沈程看着夏晓，语气里却是沉沉的压迫意味，“不怕你们笑话，我今天也不过是杀鸡儆猴，要是还想这么干的，尽管去做，只要别被我发现了。”他的手忽然停下，刀刃在指尖慢慢滑落，跌落到夏晓面前，明晃晃的。

　　他觉得沈程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对了，过几天就是过生意的日子了吧，既然臭虫被抓了，那息人，你就替他过去。”齐三应了声是。
　　“好吧，”沈程拍了拍手，一副大事已定的样子，“那我就提前祝你们……”

　　“一切，平安。”

　　*

　　从沈宅出来已经是夜半，被这么一惊一吓，众人的面色也不怎么好，互相也顾不上寒暄，自顾自地走了。

　　夏晓一路上都在想着沈程，绝对对方行为实在是有些蹊跷，也没在意沈烈唯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等他实在觉得有些受不了了，转过头看着沈烈唯两只眼睛跟个电灯泡似得发光，他实在是不理解沈烈唯神经怎么能这么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阿晓。”沈烈唯这么叫他，伸手握住了夏晓的手，隔着夜色望着他。

　　夏晓从自己的思路中出来：“怎么？”

　　“你说今天沈程这么说你，是不是——”沈烈唯难得得扭捏了一下，脸上出现了可疑的微笑，“是不是认可我们了？”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夏晓只能敷衍地笑了一下。

　　“哎，我就知道。”沈烈唯松开夏晓的手，一个人在那边高兴着，“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汽车拐了个弯，路灯的光隔着车窗一盏盏地照射下来，映在沈烈唯的脸上，他平日里总是被人觉得过于嚣张的面孔，柔和非常。
　　夏晓这样看着沈烈唯，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愧疚，他骗了沈烈唯五年，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从那个懵懂无知充满攻击性的小孩，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和沈程实在不像，无论是相貌，还是行为方式。

　　他曾经对沈烈唯说，我不会害你的，这句话不是骗他，他自问当了卧底以来，没有一件事情触及到过沈烈唯的利益。
　　可是事情要是能这么简单地分开算，就好了。

　　他在利用他。
　　利用他对自己从少年时期一直到成年的好感。

　　夏晓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倒是越发淡了，他慢慢地笑了，主动伸手盖住了沈烈唯的手。

　　对方的耳根慢慢地变红。

　　夏晓听到他自己开口对着沈烈唯说。

　　“啊，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