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新 临安卷》月埙

2、琴挑卿心

　　苏云卿第一眼见柳月桓是在灵隐的一个雨夜，她进香时突然天气骤变，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她和妓院里的小丫寰披了斗蓬上的兜帽就慌忙地跑到大雄宝殿的屋檐下躲雨，猛一抬头却被雨中一抹新绿夺去了视线。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衫的人，书生模样，举着柄新采下的宽大荷叶，在雨中行走自若，边走边快活地唱着歌儿，毫不在意并未被遮盖的两肩早被雨水淋个湿透。

　　“官人，那个人好奇怪啊。”一位衣着华贵的官家小姐娇媚地对自己的相公说。

　　“方丈，你说他在做什么？”富贾装扮的男人问身边不远处的住持老和尚。

　　“善哉善哉。”老和尚双手合十，先念了句经文，“那位施主怕是在看雨吧？”

　　苏云卿只是不说话，她的心怕早已沉浸在那比雨水更清凉的歌声中了。

　　柳月桓第二次见到苏云卿，是在豪华的楼船里，粉紫色的纱幕遮挡住了女主人的脸。她是临安城的第一名妓，众多男子不远而来，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博得佳人一笑，好共度一夜春宵。

　　今夜船内珍宝争奇斗艳，斗大的夜明珠在桌上放着异彩，只要女主人愿意，第二天它就可以用来装饰她黑云般的发髻。一帮富家子弟和江南富商都在期盼哪件礼物能入了苏云卿的眼，成为她今晚的座上宾。

　　纤纤素手轻轻拈起一支蝴蝶银簪又漫不经心地放下，那只簪头的蝴蝶雕刻得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翅膀上还装饰了各色宝石，可惜苏云卿没再看它一眼，已经有一件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架焦尾梧桐的古琴，琴尾焦黑的地方泛着隐隐的蓝光，看起来是长在矿床上极好的梧桐，在深山里生长了数百年，吸尽了蓝锌铜矿的精华，被天火劈中才将这蓝色由里渗出，如星华散落，对于懂琴之人，这是一把千载难得的好琴。

　　苏云卿双手抚上琴弦，却被一个清亮的男生喝断：“这琴不送人！”

　　满座人都吃惊地回转头看坐在角落那人，嗤笑一时间充斥满整个船舱：“只不过是把破琴而已，送不起就不要来狭妓。”那人却不紧不忙地站起身来，步到正中，对着苏云卿做了一揖说：“琴的价值，不在于它用多少珠宝堆砌而成，而要看它的主人能否用它弹奏出动听的音乐。”

　　“既然这琴不送。”苏云卿也不生气，和颜悦色地问，“那你拿什么礼物来送给我呢？”

　　柳月桓用手一指琴边放着的一包东西，早有画舫上的仆从过去将布包解开，露出一面一叠亮澄澄的黄金。

　　“黄金用来买美人的春宵，而我这琴声……”柳月桓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用来买美人的心。”

　　举座哗然，要知道苏云卿这第一名妓也当得颇有些性格，从没有客人敢妄言要得到她的心，这也算是临安烟花客心中一条无需言语的约束。正当大家等着苏云卿休席下逐客令的时候，女主人却难得没有立刻拉下脸来，而是极有耐心地问道：“请问公子可以开始弹了吗？”

　　柳月桓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在琴座坐下，一曲完毕，苏云卿潸然泪下。酒席是撤了，柳月桓人却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被留了下来。

　　第二天当即有好事者将故事传遍整个都城，公子柳月桓以一柄焦尾蓝琴，击败一众追求者，成功成为苏云卿箐眼有加的常客，只要柳公子带金求见，其他客人一概回绝，连老鸨也拿院里头牌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