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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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素心念微动，顺着那声音往左扭头，一面腰间一拧，整个身子又也跟着往左转了回来，将右边肩膀向后露了出来。
那人如同她的影子一样，无论她回身的动作多快，几乎如同贴着她的后背似的还是只让她看到了白衣的一角在身后划过。同时，右边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啊哟。”如愿地听到一声惊呼。程灵素这回也不急了，慢悠悠地再转身。
只见到一个白衣男子儒生打扮，轻裘缓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斜飞，面目俊雅，眉宇间却又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若非是他跳着脚在空中连连甩手的模样太过狼狈，那服饰打扮，可谓俨然一位富贵王孙了。
只是现在这位“富贵王孙”只觉得方才抚过程灵素肩头的手掌心里犹如火炙，下意识地跳起来。手掌甩了几甩，却丝毫不见好转。再顾不得逗弄眼前的少女，强忍着烫，放到眼前一看，只见自己的掌心变作了浅红色，上面已是一片细泡。
“这是什么毒药？”他脸色微变，原本就略显狭长的双目眯起来，眉弓一凛，英气中立显威势。
程灵素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一转，又见地上有把折扇，显然是他方才被她衣服上的“赤蝎粉”灼烧到时丢下来的。抿唇一笑，指着他的手，试探性地说了句蒙古话。
那男子一愣：“不会说汉语么？”
程灵素听他仍是说的汉语，心里便有了数，微微偏了偏头，假作听不懂，不给他半点反应。
“听不懂也没关系，这天下还能有毒难得到我么？也叫你看看我的本事。”那男子展眉一笑，薄削的唇勾起，傲然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闲散意味。他手腕一翻，手臂向程灵素的方向一展，将手掌放到她面前。
程灵素一瞥之下，只见他掌心里的浅红色迅速褪了下去，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她这“赤蝎粉”只是用来防身，本身并不是什么剧毒，烫得一时，过个把时辰自己也就会好了。也正因为如此，它不经血脉，寻常人任你内力再精深，也不可能将它的药力逼出来，非要受足了这些时候的灼烫不可。
原本，她现在的身份是铁木真的女儿，自然不用像前世那般步步防范，事事谨慎，若非被都史这么一扰所提醒，她也不会想到再将此物配制出来。虽然在此地只能找到沙蝎来炼制主要药力，但其效用程灵素自问还不至于和前世的相差太远。哪知这才第一次使用，却被她看到有人竟能将这不可逼出的药力生生压了下去，叫她如何不吃惊？
见到程灵素变了脸色，那男子下巴一抬，笑嘻嘻地眉梢挂起了一丝得意，那只片刻就恢复如初的手掌却还不收回去，修长的五指展开，故意凑到程灵素面前示威似地晃了晃：“如何？你拜我为师，我便将这招教你，好不好？”
程灵素见他脸上笑意轻薄，心中不禁恼怒。哪知眼前一花，右边脸颊上忽地一暖，竟被他摸了一下。
“果然，衣衫上带着刺，这脸上却是滑的……哎哟，别动粗……”那男子一句调笑话还没说完，程灵素脸色一沉，从腰间刷的抽出金刀，刀锋一横，就像他劈了过来。
他笑容不改，身子微侧，右手将她双臂一封，避开一刀，还有闲暇手臂一回，凑到鼻端一闻，笑道：“好香。”左手却倏地穿出，就要去搂程灵素的腰。
程灵素不闪不避，脚步反而向着他的方向进了半步，刀锋不待招式用老，立刻自外向里，砍向那人的背脊。
那人手指才刚触到她的腰身，忽觉指尖有些火辣辣的，这才想起她身上的“赤蝎粉”来。虽然能将“赤蝎粉”的药力逼出，可这灼烫的苦头倒也着实让人难以忘怀，伸了一半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伸。
也亏得他只是想要趁机轻薄，并非存心伤人，这一招内并未用上劲力，能得以及时收回来。然而这么一顿，程灵素的刀锋已然到了他背后。
铁木真随身所配的金刀，刀锋虽短，但刀身厚重，威猛异常，本不适合女子使用。而程灵素上一世的武功用的是柳叶刀，刀法精纯，劲力也颇为不弱，一时半会儿的，倒也不觉得不顺手。加上程灵素从那人方才的轻功身法来看，自知对方武功实在自己之上，是以一上手便用了全力，变招迅捷，毫不留手。
这把刀下已不知杀过多少人了，锋刃极为锋利，隐隐还有血光之印。那男子只觉得背后寒气逼人，隔着一层衣衫还能直透入肌骨，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背脊上被激起了层层战栗。
仗着内力精湛，那男子竟然不退，脚步稍错，手腕一抖。长袖飘动，盖住了双手手掌，手臂一合，将程灵素牢牢抱住。衣衫碰着衣衫，“赤蝎粉”一时倒也伤他不着。程灵素的那一刀也堪堪擦着他背后的衣衫划了过去，差了分毫。
程灵素被他双手箍住，身子一挣，左手疾速往下沉落，掌缘正好敲在他的手腕上。脚下一前一后，使力一绊，落空的金刀在空中划了半圈，刀柄反转，直击他面门。
这一招，她手上用的是妙手朱聪的“分筋错骨手”，脚下用的却是蒙古的摔跤之术，再加上刀刃在阳光下闪动着冷光，若是换作寻常人，三者总要中其一。
那男子也当真了得，身体像是突然变成了无骨之蛇，竟朝着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一扭，朝旁边窜了出去。然而这么一来，才刚刚抱着程灵素的双手自然也要跟着放脱开来。
一招没得手，他却干脆退后了半步，双手举起，笑着摇头。唇微微张开，刚要说话，却猛然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心生警觉，几乎与此同时，数道迅捷的劲风破空声直压脑后。
他避了一下，回头却见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女人五指成爪，十指尖利，劲风嗤嗤作响，向他扑来，招式凌厉诡异，实是他生平未遇。心中一凛之下，身形向边上骤移几分，同时足尖在落在地上的扇子上轻轻一点，那扇子便像认主一般飞了起来，落入他手中，他指间一转，玄墨色的扇骨灵动地在他手上翻了个花样，煞是好看。
扇骨倒转，疾速往她腕骨敲落。这时他才看清那女人长发披散，面色黝黑，容貌却颇为清丽，两只眼睛四周青黑一圈，竟是已经瞎了一双眼。
若是江南六怪在此，定要立刻扑上去相斗，那女人赫然便是他们寻了数年的铁尸梅超风。
而那男子却不认得，只知这一言不发忽施狠手的女人身法迅捷，武功之高，可谓是他出道以来遇上的数一数二的高手。
两人身形交错，片刻间交了数招。那男子身法尽展，掌法精湛，一柄折扇忽开忽合，墨色的扇面配着一袭白衣，犹如宣纸上一笔又一笔的泼墨，挥洒肆意。
二十招刚过，空中忽然多了一股幽然的香气，自鼻端直沁入心肺，令人四肢百骸顿觉舒爽。那男子眉头微微一皱，眼角瞥到程灵素就站在他的上风处。先前她身上的“赤蝎粉”虽然伤不了他，然而这毒性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明知对方会用毒，空中突然飘香，他又如何敢再吸进这香气？连忙逼住呼吸，手上急攻两招，向后退开数步。
却见程灵素看似随意地立在那里，蒙古少女特有的高挑身材掩在颜色艳丽的长袍下，手掌宽的腰巾将纤腰一束，生生地束出了几分江南女子的娇弱之感。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睛朗若明星，他自问见过无数绝代佳人，却还从未见过这么一双眼睛，仿佛连同人的心里也能跟着一同亮起来。
两根白皙得全不似蒙古女子的手指间正夹着一朵他从没见过的小小花骨朵，色作深蓝，形状奇特，犹如一只缩小了数倍的绣花鞋一般。
“原来又是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在搞鬼。这花香又是什么名堂了？”说得轻轻巧巧，其实却不敢怠慢，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在面前连连挥了几下，将那香气尽数挥散。双眼紧紧盯着程灵素，然而这句话，问得却是梅超风——这个盲眼女人虽穿着蒙古人的袍子，可分明就是汉人，总不能再听不懂他的问话。
程灵素只觉得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胸前腰间徘徊，料知此人心存轻薄，心里恼怒之余，倒还不由有几分好笑。
她前世长相平庸不说，又是毒手药王的传人。心思细密，用毒精深，任凭是遇到盗匪宵小，还是江湖豪侠，就连几个师兄师姐见了她，也要忌惮几分，又何曾遇到过如此无赖的登徒子？而这一世，草原儿女大多粗犷豪迈，就连那个骄纵成性的都史也不曾用这种眼光看过她。
那男子见她唇角含讽，不知她是在自嘲，只当她是在嘲笑自己，而梅超风又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当下眉梢一挑，哈哈一声长笑，道：“罢了罢了，我欧阳克是何等人，又岂会强人所难？这位大姐又何须这般煞风景？”他顿了一下，看着程灵素的双眼，折扇“啪”的一下合上，扇骨在掌心里轻击一下，仍然笑得轻佻，“这么有意思的女孩子，总有一日，叫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去。”一句调笑却叫他说得踌躇满志。
欧阳克手腕一抖，合上了扇面，双手往背后一负，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悠远地传了出去，过不多时，只听得一阵悠扬悦耳的驼铃之声，两匹全身雪白的骆驼从远处急奔而来，像踏着啸声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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