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在人间》十夜归

2、002

　　总归自己就是个贼，难道还能怎么为难他不成？

　　方任远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晃动了下手腕上银晃晃的手铐，决定收回前言。

　　他打量着对面桌子正中坐着的男人——鼻子还算高，7分；嘴巴有点厚，6分；下巴不够尖，5分；表情太严肃，4分；眼睛，哼，一双死鱼眼，0分！再看看胸前的名牌……形象负10分。

　　方任远一边有头没脑地想着，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这位申Sir，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坐在最边上的记录员看不惯似的皱了皱眉，拿笔敲着桌子说：“严肃点！你以为拍香港警匪片呢？！”

　　“好吧，好吧……”方任远翻了个白眼，本想举起手做个投降的手势，结果忘了双手都被拷在椅子扶手上，这么一抻倒把自己疼的直咧嘴，好半天才开口道：“申……大队长，行么？赶紧把我放了吧，你这是误伤人民群众啊。”

　　申雁行拿着在方任远看来比针尖儿大不了多少的眼睛盯了他半晌，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色皮包冷冷地问：“那这是怎么回事？这包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也不要装疯卖傻，没有用。还是老实交代吧，这批毒品是从哪里来的，你的上线是谁？”

　　方任远看着那个皮包，眼神之热烈，恨不得将皮子都烧出个洞来。

　　老说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方任远心想着方才拿包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呢。也不知道包里还剩下多少毒品，要是把之前散出去的那些也算在他头上，恐怕轻了也得判个十几年，重了……说不得他就得去地下见他家那个不争气的老头子了。

　　他干惯了小偷，自认为也是靠手艺吃饭，因为这被抓住算是他学艺不精。可沾上了毒品，简直能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进去。

　　方任远光棍一条，对于死不死的倒不上心，可决不能忍受自己挨了枪子是因为涉毒，想一想都觉得有种被虫子爬过肌肤的恶心感。

　　他表情终于正经了一点：“好吧，我老实交代，这包就是我从那个……那个李少爷身上偷来的，里面的毒品我是真不知情，你们要问也该问那帮子人啊，在我身上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多耽误你们的工作效率，是不是，警……大队长？”

　　“这么说，你只是个小偷而已？”申雁行拿着皮包尖儿敲着桌子，那语气怎么听也觉得并不是真的相信方任远的话。

　　坐在他旁边的记录员表现就更是明显，嗤道：“方才怎么不说你是小偷，现在把东西抖出来了，你倒是会推脱啊？”

　　方任远摊开手掌，颇为无奈笑道：“大哥，你见过哪个犯事儿的上来就认罪呐，那我是要有多怂？”

　　记录员皱紧了眉毛，被方任远没皮没脸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他撑着桌子站起来，但还没能有什么动作，便被一旁的申雁行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申雁行沉着脸看向方任远，并没有急着说话。

　　他在打量他。

　　方任远虽然长了副好皮相，可惜总是习惯斜着眼睛看人，嘴角要吊不吊的，带出一股子地痞流氓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质”来。

　　申雁行半辈子循规蹈矩、严于律己，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每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好像没有一点人生目标和奋斗的干劲儿，甚至缺乏尊严。他们往往偷鸡摸狗地混日子，更有甚者为了一时的兴奋和刺激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申雁行做这一行整整七年，这样的人见得多了，以为自己混出了点样子便天也不怕地也不怕，可其实都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半吊子，但凡软硬兼施，立马就能把祖宗八代交代出来。

　　他敛下眉，双手抱臂，思索着怎么从方任远的嘴里把他的上家抠出来。最近T市的市面上出现了数量巨大的新型毒品，对社会安定造成了很大威胁。局长最近对这件事十分上心，连带着下面的人都紧张不少。申雁行作为刑警大队的队长，这些天几乎因为这件事忙昏了头。

　　这时，方任远的背后突然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他扭过头去，发现推门进来的的正是几个小时前在酒吧里抓住他的那个笑面虎警官。

　　申雁行也注意到了进来的同事，点了点头：“行歌。”

　　晋行歌拿着一叠资料放到申雁行面前，笑着说：“别审了老大，查到案底了，去年还因为偷东西被抓进局里来过呢，看看——这几年的战绩，偷得挺辉煌。”

　　他说话声音压得低，可方任远的耳朵对偷字却敏感非常，当下抬起脸来说：“申~大队长~都说了我就是偷个东西而已，贩毒这屎盆子扣我头上我也太冤了。”

　　申雁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着晋行歌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有案底不早点调出来？”

　　晋行歌苦笑着说：“您老也得看看现在局里的人手够不够啊，我这还是亲自去查的。那边酒吧也传来消息了，说这个人和李群那一伙是一开始确实不认识。”

　　申雁行陪着方任远在审讯室里耗了两个小时，没成想最后徒劳一场。哪怕他平时沉稳，此时也难免感到一阵气闷。

　　他掀开皮包，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掏出一叠纸币来放在桌子上，看着方任远说：“现金三千多，加上累犯，哪怕不算里面的银行卡金额——方任远你也不要太轻松，就是这些也够你去监狱蹲一阵子了。”

　　方任远挑了挑眉：“有人免费提供食宿，我乐意啊。”

　　申雁行眉头能掐出一条深沟来，他凝视着方任远岿然不动的神色，发现这个人脸皮厚到一定境界，简直是刀枪不入。

　　晋行歌也算是跟在申雁行身边的老人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方任远吊儿郎当的做派让一向正经的申雁行生气了，他拉了拉申雁行的衣服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

　　“怎么了？”申雁行出了门，看着晋行歌问道。

　　“那小子耳朵尖，我就是提醒一下你，咱们这边的监狱和看守所可是满员了啊。你可得想好怎么安置了他。”

　　“满了？”

　　“可不是吗，这一阵闹事打架的人多了不少，加上又在缉毒，连戒毒所都没地方住了。跟你说，隔壁市还想着往咱们这里塞点儿犯人呢。你说这最近也邪了门了，还没到夏天，一个个的火气都不小。”

　　申雁行抿紧了唇，他也知道最近犯罪率上升不少，但是因为一直在忙，所以也不知道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听了晋行歌的话，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这种近似于第六感的、对于危险的敏感让申雁行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出生于农村，对于某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到底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当了警察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并且这种第六感也确实多次救他一命。当然，更加科学一点的解释就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潜意识地记下了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等到了关键时刻，这些细碎的线索串联到一起向他的大脑发出了警示。

　　但是申雁行如今正站在警局里，难道这里还会存在什么危险吗？

　　他一时想不通，只能把刚才的反映当做是连着几天没有睡好觉太过疲劳所致。他让晋行歌在外面等一下，自己重新推门进去，找到做记录的年轻警察让他把方任远先带到休息室去。这边抓犯人抓到手软，实在是没地儿安置他。

　　申雁行想着等他先把今天酒吧这事审完了再来处理方任远，便叫上门外候着的晋行歌，说：“走吧，去看看那个李群。”

　　晋行歌跟在他身后，伸着脖子问道：“你真打算审他啊？他爸认识咱市里不少领导，听说连省里都有人，你也不怕染一身骚。”

　　申雁行皱紧眉头，他不是初出茅庐空有一腔热情的小伙子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从前带他的师傅就曾说过，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直，做事一定要懂得能屈能伸、进退得当，申雁行碰过几回壁，也跌过几个跟头，最后用实践经验记住了他师父的话，做到了如今的位置，肯定也懂得一些官场上的道理，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挑了方任远做审讯对象的原因，因为今晚提供毒品的如果是他，申雁行一定能以此为突破口找出贩毒人来，可要是李群……

　　可要是李群，申雁行也打定了主意要撬开这大少爷的嘴，掏出点线索来。近日来，T市的毒品交易愈加猖狂，他要是因为权势而不作为何必当这个警察。

　　申雁行下定决心，打断了晋行歌的话：“别废话了，赶紧吧。都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晋行歌耸了耸肩，笑道：“成、成，反正你要倒霉就算上我一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