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渡口，谁又爱上了谁？》潇湘涟漪

28、似水流年

　　七月中旬的西安正在酷暑中，正林走出了飞机场，他的腿已经好了，只是人却更瘦了，走在路上，分外的孤单，他想着去年冬天他与小小并肩在此，而今风景依旧，去不再见旧时人，简直是万箭穿心，泪水情不自禁的泛在了眼角，谁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正林想起那天，听到小小笑着说“我愿意”之后，他的心碎了一地，走出教堂，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开，觉得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因他还有作为儿子的责任，于是，他并没有回医院，只是去住所打包了自己的东西，暂放在同事处，又申请了去英国的外调令，换了手机号码，换了邮箱，换了一切，他以为自己能够重新开始，可一次次走在英国的街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中国，他魂牵梦绕的家乡，还有畅谈言笑的故友，还有他钟情不悔的小小，一切一切他都忘不了，舍不得，于是，三个月之后，他还是回来了。
　　当正林站在慕枫的眼前时，慕枫并没有感到惊奇，将心比心，他知道正林肯定忘不了小小，不过是一时梦魇了而已。
　　正林语气轻松，就像他们刚吃完饭似的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慕枫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病历本。
　　看着慕枫不说话，正林便问：“你不问我这三个月去哪里了吗？”
　　“逃避着思考去了。”
　　正林点了点头说：“他们还好吗？”
　　慕枫顿了一下说：“小小的父亲去世了。”
　　正林诧异道：“什么？！”但是，低头一想，果然是一年匆匆时光了，他竟然因为伤心连这件事都忘了。
　　“那小小？”
　　“少洛主持的葬礼，我和姗姗参加完便离开了，没有太多逗留。”
　　正林失落的低头说：“哦。”
　　慕枫看着沮丧中的正林问：“正林，你打算怎么办？”
　　“你应该能明白，我想要回去找小小。”
　　“早就该了，或者说你就不应该走。”
　　正林苦笑道：“的确。”
　　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后，慕枫看着正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巷的尽头，心里也有一丝钝钝的疼痛，正林和小小之间的爱只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谓天涯咫尺；而他与姗姗之间却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是谓咫尺天涯。
　　转身后的慕枫打电话对姗姗，接通后说：“正林回来了。”
　　姗姗假装很平静地说：“恩。”
　　“他要去广州了。”
　　“恩，意料之中。”
　　慕枫试探着问：“那你呢？”
　　姗姗有一刹那疑问，但立刻理解道：“我？就在西安啊。”
　　“你不去？”
　　“去，但不是现在。”
　　“哦。”
　　姗姗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便借口说：“那我先挂了，正在吃饭。”
　　“好。”
　　挂断电话后的姗姗，还是忍不住给正林家里打了个电话，接通后，还没等她问，正林就说：“姗姗？”
　　姗姗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正林笑笑说：“有来电显示。你的手机号，我还记得。”
　　听正林如此说，姗姗心喜了一下，却只能假装不在意道：“哦。”
　　“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有，刚听慕枫说你回来了。”
　　“明天就走了，要去广州。”
　　“恩，明白。”
　　正林柔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姗姗顿了顿，不太明白正林为什么会问这个，就说：“挺好的，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说完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和慕枫的事。”
　　“哦，你不是见慕枫了吗？”
　　“我不好意思问。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开心，所以……”
　　“我确实没和慕枫在一起。”
　　“哦。”
　　“那挂了，你早些休息吧，晚安，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恩，晚安，谢谢。”
　　“哦，等一下，把你新的手机号发我手机上吧！”
　　“不用了，明天，我把那个号码办的停机改为开通就行了，这个暂时也就不用了。”
　　“哦，那再联系。”
　　“再见。”
　　清晨，正林坐在飞往广州的飞机上，天空一片湛蓝，明媚如初，给人一种曙光在即的感觉，他想着自己和小小的事情也许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只是可惜晚了一步，少洛已经不想放手小小了。
　　就在前些日子，少薇回来了，因为过年时，她带了男朋友顾子辰回家，却恰是她爸妈年轻时仇人的儿子，在被他们强迫分手的问题上，她愤然与男友离开，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以至于少洛和小小结婚，她都不知道，而今回来，是因为她自己想起来弟弟曾和她说过，毕业后，就与小小结婚这件事。
　　但是，当少薇站在家的大门口时，她诧异于少洛和小小竟然已经结婚了，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当她走入少洛的屋中，摆设依旧若从前，而小小竟然不在家里住。终于等少洛将前因后果全部事实都告诉了少薇后，少薇问：“你真的打算让小小离开，这次不再纠缠报复了？”
　　“恩，姐，在听过小小的爸爸说之后，我突然觉得害怕，我不想重蹈覆辙。”
　　少薇轻轻拍了拍少洛的肩膀道：“少洛，从小到大，你唯一瞒过我的事，就是那年夏天你与小小的分手，虽然”我察觉出了异样，但是因你没说什么，我便打消了念头。”
　　少洛很沮丧低下头说：“姐，可我不知道，如果小小离开我，我是否还能再爱上别人。”
　　少薇坚定无比的说：“少洛，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和你两情相悦的。”
　　少洛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说：“姐，我知道了。那你和子辰哥呢？”
　　“我不会放弃。”
　　少洛笑着说：“姐，我支持你。”
　　少薇也笑着说：“那自然是必须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得走了。”
　　“不用的，他们这个月去美国出差，顺便旅游。”
　　“那咱们出去吃饭吧，子辰在酒店，你去接小小。”
　　少洛难为情的说：“小小最近不想见我。”
　　“那我开车和我一起去，你在下面等着。”
　　少洛点点头，换了衣服就和少薇去小小家里，到了楼下，他等着，少薇敲开小小的门口，看到小小更瘦了，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伤感，便走过去抱住小小说：“小小，半年不见，你怎么都快不成人样了？”
　　小小本来想说没事的，可未语泪却先流了。
　　少薇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好了，小小，不哭了。”等了一会儿，小小终于止住了哭泣，从少薇的怀抱中离开后，少薇便问：“小小，你是不是怀孕了，少洛怎么也没和我说？”
　　小小点点头，然后说：“他不知道。”
　　少薇惊讶的说：“他竟然不知道？！”
　　“自从我怀孕后，我就尽量避免和少洛相处，我不想他知道。”小小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姐，因为我想离开少洛，我爸爸离开后，这种欲望更强烈了，我觉得自己好孤单，我也好想正林……”却还没等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少薇抽出桌子上的面巾纸递给小小，又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后，才说：“小小，姐姐懂你，不过，你不要总伤感和哭了，对肚子里的小孩不好。”
　　小小点点头，止住了哭泣，“姐，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少洛，我怀孕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论谁看见都知道你怀孕了。”
　　小小低下头失落地说：“那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都结婚了，怕什么。”
　　“姐，我说了，我想离开少洛。”
　　少薇顿了一下才说：“小小，我能看得出来，相信你也感觉得到，少洛绝对是很爱很爱你的，今天出门的时候，少洛还对我说，他想放你走，成全你和正林。”
　　听到这里，小小高兴地问：“真的？”
　　看到小小如此高兴，少薇欲言又止道：“但是……”
　　小小着急地问：“姐，但是什么啊？”
　　“那时，少洛不知道你怀孕了。”
　　小小听少薇如此说，便低下了头陷入了回忆中，她知道少洛很喜欢小孩子，记得曾经有一次，他对她说：“小小，等我们以后结婚了，你就给我生一个足球队。”
　　她只是笑着说：“你以为我是母猪啊，我不生，你去找别人生吧！”
　　“那不行，我只要你生的，别人的都不要。”
　　看到小小不说话，少薇说：“小小，少洛没有坏心的，他只是爱你太深。”
　　小小抬起头说：“姐，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少洛了。”
　　“别说这个了，我是来叫你和我们去吃饭的，少洛说你不想见他，我就上来了。”
　　“姐，我真的不想去。”
　　“你是怕少洛知道你怀孕吧？可这件事，总是要面对的。”
　　小小点点头，心想也是，迟早都要面对，便说：“姐，我明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少薇望着窗外渐渐黑了下来的风景，心里隐约地担心着少洛，她知道他这一次肯定又是不肯让小小离开了，他总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或者说自身的占有欲太强烈，如此便不惜伤害别人，却又不懂得，最终他伤害的不但是外人，还有所爱的人和他自己。
　　等小小整理好仪容出来，看见少薇正呆呆的望着窗外，便轻声叫道：“少薇姐，少薇姐……”
　　不知叫了多少声，少薇才听到，转过身看着穿着一袭米黄色纱裙的小小，脸上也稍微擦了些腮红，不再那样苍白，打量了一会儿后，笑着说：“这样才像你，刚刚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小小没有问刚刚少薇在想什么，成长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了，曾经无所不能的她也不例外了，便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啊？”
　　“有的，还吓了我一跳呢。”少薇如此说话，小小低下了头。少薇又说：“走吧，一块下去，少洛都在下面等了两个小时了。”
　　坐在车里已经睡了一觉的少洛看着少薇与小小从楼梯门口出来，总觉得小小身体有些变化，想着，难道小小怀孕了，心里一半甜蜜，却又是一半忧伤。等后来吃饭时，少薇对小小的注意与关心，他终于确定的自己的想法。
　　吃完饭后，少洛，少薇与子辰送小小回她自己的家，并没有勉强小小跟他们回家，等把小小送回家，看到她大厅的等亮后，少洛开车离开，到家后，他问少薇：“姐，小小是不是怀孕了？”
　　少薇点点头说：“是，我正好想与你谈谈。”又对子辰说：“你先洗澡睡吧，我和少洛谈一谈。”子辰看着他们姐弟俩说：“你们别谈太晚了。”
　　少薇与少洛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后，少洛问：“她不想我知道这件事，是吗？”
　　“恩，的确，不过现在来说，她已经瞒不了。”
　　少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姐，我不想让小小离开我了。”
　　少薇心里早就想到了，于是说：“我想与你谈的正是这件事。”
　　“你是不是想劝我让她离开？”
　　少薇说：“是想，不过，我知道你心意已决，我只是想和你说，不要再去伤害别人了，因为最终伤害的是自己。”
　　少洛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恩，这一次，我也会给小小自由的，只是希望她生完孩子留给我以后再离开，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可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少洛大声的叫：“姐，我都答应让她走了，难道留下一个孩子过分吗？”
　　少薇叹了一声道：“不过分，那你和小小好好谈谈吧，最近她的状态不是很好。”
　　少洛顺从的说：“姐，我知道了，那你早点睡吧，我明天就去找小小。”
　　“恩，别想太多，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第二天清晨醒来，少洛就去找小小了，坐在小小家的沙发上，茶香缭绕，窗外的斜风细雨，有些伤感，易动人心肠。
　　说到最终的时候，少洛抿了一口茶，似是有些恳求地说：“小小，我答应给你自由，前提是，你将孩子留下，好吗？”
　　小小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好，我答应。”
　　“那一言为定，从现在到孩子出生，都由我来照顾你，你也搬到我那边吧，这样也方便些！”
　　小小想着，也许，唯一的弥补方法只有将孩子留给少洛了，虽然心里千般万般不舍，于是便说：“恩，可以。”
　　所以，当正林到广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少洛携着小小的手正漫步在别墅的公园里，相视而笑，正林的眼怔怔的盯着，人也一下子失去了去问个明白的勇气，而今摆在眼前的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事实胜于雄辩。
　　正林一拳打在墙上，任鲜血横流，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早已痛到无力呼吸，他转身跌跌撞撞的离开，就像那天从大教堂出来后，盛夏的热捂不暖他冰凉的心，汗水混着泪水一滴滴的风干在空气里，所谓的似水流年，对他竟是一场洪涝之流。
　　他忘了后来自己是怎么离开别墅区，直接奔向机场返回西安，倒在家里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窗外是暴风雨肆虐的猖狂，而心中也是一片昏天暗地的混沌，偶尔，他真的想就这样醉死在梦里，不要醒来，可不论逃避多久，总得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最终他失去了小小，想起她和少洛在一起，阳光下笑靥如花，他想着那句，只要她过得好，过得幸福就好，的确很矫情，但的确又是真实想法。
　　回家后的第五天，正林决定返回英国，他不想向任何人道别，正好他的父母也不在家，而是周游祖国大好河山实现他们的小小梦想去了，而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了，突然之间，就觉得很累很疲倦，只想立刻离开。
　　世间风雨飘摇，又风花雪月，波谲云诡，又天蓝云淡，而恰如所谓花开花谢自有时，正林想着自己与小小的爱情也是宛若花，而花期一过也就要凋谢了，可尽管花会谢，但因为曾经绽放过就一切都值得，就像他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