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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却道故人心易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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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从昏睡中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被冰冷的镣铐锁住,身下是薄薄一层稻草。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伴着回音传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谈条件?”这是玉行香的声音。
答话的是秦碧如:“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如亲自去问他。”
玉行香恨恨道:“你不过是主人安插的线人,仗着主人的宠信,就指手画脚起来了?”
“他的密令你们也都收到了,上面是怎么写的,不用我替你读出来吧?”秦碧如声音极冷,甚至带着隐隐的威压,“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他自然不会怪你们。若是对谢春红用刑或是杀了他,江小城都可能会自尽——到那时你们两个的脑袋可不够赔。”
“她不会有机会自尽的!”
“我很了解杨柳春风堂,也很了解他们两人。谢春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江小城一定会不择手段让我们的计划失败。”
玉行香沉默片刻,终于做了退让:“好,就依你。你最好别想着再帮他们——你如今已经是杨柳春风堂的叛徒,就算林骅此刻不知道,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至于他们两个,如今肯定是恨你入骨,你对他们的仁慈毫无意义。”
秦碧如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城听见沉重的铁门关上的声音,有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一步步走近了这边。她闭着眼睛假装尚未苏醒,却听见秦碧如的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于是只好睁开眼,先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地牢,四面连个窗户也没有,全靠几盏烛火照明,照得这里影影绰绰,鬼影憧憧般吓人,左右也不见谢春红的踪影。
“他就在你隔壁,还没有醒。”秦碧如打开牢门走了进来,随意地坐在她对面,“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怎么生气。”
小城的确不像谢春红那样震怒,还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她面对面说话。“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不然谁也不会愿意做这种事的。我还要多谢你保全小红。”
似乎是没料到小城竟会说这样的话,秦碧如抬眼看了看她,眼神中依稀有些熟悉的东西。“杨柳春风堂对我很重要,少东家也是。可是那个人是我唯一的亲人。”
“这是你的选择,”小城叹了口气,“我不恨你,但如今我们的确已经是敌人了。如果我能活着逃脱,再见面时,只怕少不得要刀剑相向,到时我也不会留手。”
秦碧如点头:“我自然明白,只是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未及她开口,小城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有话对穆山溪说,便自己去说吧。我如今是你们的阶下囚,无非就是想把我送去那劳什子的宝藏门前做人牲,十有八九是没法活着见到他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还想对他说什么呢?”
秦碧如犹豫片刻,下意识向隔壁牢房看了一眼,可惜在这里看不见谢春红,也不知他醒了没有。她摇了摇头,道:“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我原本被送去了尘庵,那时我只有七岁。可惜我几乎没见过庵主的尊容,因为那时她已经选中了楚公子作为自己的入室弟子。他才华天纵,相比之下与我同时被送入了尘庵的孩子自然不可相比。两年后,我九岁之时,被堂主选中带回了杨柳春风堂。
“那时我已知道自己的使命与其他人不一样。但是在最初的几年里,那个人并没有安排什么事要我去做。当时在本堂内只有我与少东家年纪相仿,他待我如同亲妹妹一般,我在洛阳也的确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十六岁时,那个人开始要我为他传递消息,再后来就要做些更加危险的事。三年前我被派去蜀中唐门探听机密,我瞒着堂主和少东家,找了个借口独自前往蜀中。唐门的机关暗器果然厉害,我在密道中受了很重的伤,以为自己必定在劫难逃,若非遇见穆山溪,只怕就会成为唐家堡外乱葬岗里的一具无名尸首吧。
“我与他相处时日不多,却互生爱慕。我不敢以真面目见他,待伤势稍有好转就不辞而别,赶回洛阳,以免堂主和少东家起疑。那时楚公子尚不常住晴雪园,一年中多半时间根本不在洛阳城,因此穆山溪也很少在洛阳落脚。后来他说他找了我三年,可惜我一直在杨柳春风堂,极少出远门。
“因为堂主与了尘庵联手,我才又见到穆山溪。他也曾怀疑过我就是当年他从唐家堡救出的人,可我矢口否认,他竟也信了。呵……若非后来彼此说破,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勇气和他在一起。”
秦碧如停下讲述,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小城。
“过去我只负责刺探消息,从不亲自出手与杨柳春风堂作对。何况这一次还将少东家牵连进来……只是那个人以穆山溪的性命相要挟,我不敢冒险。就算了尘庵和杨柳春风堂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若真是想取穆山溪一人性命,想来也不会太难。”
“可你一旦暴露身份,他定然会与你反目成仇,”小城摇着头,叹了口气,“你们真的还会有结果么?”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活下去,哪怕恨我,唾弃我,也会活下去。”秦碧如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稻草屑,“如果你还能活着见到他,希望你不要把方才那些事情告诉他,就让他余生都恨我吧。”
说完她转身出了牢门,用巨大的铁锁把门锁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牢。
穿过狭长的地道,地牢的出口竟设在一眼枯井之中。秦碧如在绳索上借力,从井中爬了出来,就看见宁远和玉行香两人站在小院中等着自己。
这里是一刀斋的一处秘密堂口,位于长安城内,外面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住家,谁也瞧不出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地牢。
见她出来,宁远将一张纸条隔空抛了过去。“主人给你的命令,要你即刻返回洛阳,协助我们夺取十君子。”
秦碧如展开纸条浏览一遍,就将它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井中。“这上面可还说,你们需得听从我的调度,由我来统筹整个作战计划。”
宁远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那两个人怎么办?”她指了指井下。
这次开口的是玉行香:“留下一些人手严加看管,三日内主人会派人将他们押回总舵,亲自料理。”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必须尽快赶回洛阳,否则只怕林骅起疑。如今水龙吟被林骅藏在密室之内,我们里应外合想取到手倒是不难。但白驹由江心月随身带着,只怕……”
“江心月的事有主人亲自出手,我们不必过问。至于晴雪园那边……”宁远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自觉地眯起眼,露出些许残酷的神色,“也有线人会助我们取得潇湘泪、长相思和双飞翼。”
秦碧如点了点头,低头略加思索,又向玉行香问道:“先前你在抚远将军府以毒针暗算江小城,用的可是‘桃花源’之毒?”
玉行香面露得意之色,道:“不错。我方才已经为她把过脉,容肃那老东西果然没本事解她的毒,只是暂且将毒性压制,最多一年,一年之后她还是会毒发而死。只不过嘛,只怕主人不会容她活到那个时候!”
“但愿如此,不过万一事情被耽搁了,你可别让她就这么被毒死了。他要的是活着的江小城,死人可就没用了。”
“哼,毒是我调的,难道我会没有解药不成?”玉行香眼睛一翻,就瞥见宁远眉头微蹙,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反应很快,明白他是怀疑秦碧如有异心,不让自己在她面前继续透露这些事,于是便住了口。
这自然也逃不过秦碧如的眼,她又岂会不明白?于是绕开他们两人走向屋内,“快些准备,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出发,详细计划路上再说。”
——已经没有退路了。杨柳春风堂,堂主,平姨,少东家,还有……
穆山溪,我欠你的,今生已成定局,只得来生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