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笛耳

3、三

　　西北处已是临江之地，人烟稀少，只散落了几家小院，此时却门户大开，红玉收了伞，眉头紧皱，思虑间却见一团浓腥背迳咸欤油盼砝锩偷爻宄鲆惶跗崃劬掾讣踩绲纾煊裣础Ｒ徽新淇蘸笥终凵砬苯谖恚凰坏赝伦判抛樱掾苌硇樾榕套乓徊愫谄坪鹾荆煊裰痪醯眯┪⒀Ｔ危挂膊灰晕猓Ａ楸揪涂硕荆蛔阄濉！吧恋玫箍臁！鄙哐舸猪律逞疲潭Ｗ县芬咽俏⑴渖溃骸奥胰诵钠牵皇悄铮焙煊衩腿幌肫鸷妥县烦跫彼龅木地瑁乓馐兜窖矍暗木奚呤裟Х茄肜词茄佬扌兄型玖橹潜郎ⅲ呋鹑肽А
　　“是妖是魔又如何？个个都扬言要斩妖除害，现下怕是连尸骨也找不到，不自量力，看谁能拦得了我！”那蛇魔言辞癫狂，话语间还夹着滔天恨意，双目暴突，在浓稠的黑云团里不停地钻缩，腾起阵阵薄烟。“孽畜！你身负数十条人命，仍不知悔改口出狂言，死不足惜！”紫胤面冷如冰，手中剑意一振，逼出一道清冽刺眼的剑光，直朝那魔物劈去，黑雾瞬时被光刃击散，竟又四处流窜着溢开，将他二人团团包围。红玉顿时只觉得耳边炸开无数道声音，邪魅的，哀怨的，惨烈的，癫狂的，如同地狱冤魂枯骨般向上死死拉扯着她不放，声声入耳，激得灵智模糊一片。
　　红玉有些失了心神，她在混沌迷蒙之间看见一片茫茫无尽头的坟冢，甚至能看到石碑上清晰的刻字，竟都是古剑红玉曾经的主人，她顿时惊慌，肝胆俱裂，千万年一场浮生大梦，多少凡尘蜉蝣向死而生，轮回替换，偏偏她一个却是岁月长衣衫薄，千山独行，停灯向晓。霎时间横跨千载的钝痛便一起发作，红玉只觉周身愈加冰凉，上百个坟冢密密麻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踉跄着踱到最后一块石碑前，她终于瘫倒在地，只怔怔地盯着“紫胤”二字，头痛欲裂。
　　紫胤敛了心神，低声念诀，周身爆出剧烈的青光，刺进漆黑的云团中，周遭顿时响起痛苦惨烈的嚎叫之声，听得人要目眦崩裂。青光更盛，蓄力猛发，那黑团挣扎颤抖了许久，才终于崩溃炸开，黑烟四散，卷带着尘土风沙，一片狼藉，后又像是彻底失了灵性，渐渐消失。他又迅速地振剑一挥，甩出一道青芒朝身旁的云团刺去。
　　红玉在黑沉阴晦的幻境里忽觉一阵温润清暖之气，意识终于清醒，发觉方才群魔乱舞之势被紫胤肃敛的剑气破了口，忙凝神一跃，双剑爆出赤光，剑意如电，迅疾流转，只得见一片模糊的红衣，在汹涌的黑雾中穿梭飞转，逐渐清晰。
　　紫胤稳稳隔开那魔物的獠牙，飞身退后，朝红玉处轻瞥，似已脱了困境，才放下心来凝神于眼前的巨蟒。那黑蛇似是怒极，弓起身朝红玉猛扑，紫胤冷哼一声，一招太虚剑化出无数透明利刃，抖动着发出嗡嗡的呼啸声，凌利下落。那蛇魔没了黑气护体，又被紫胤剑气所伤，呼哧喘着粗气，一双狭目赤红，神情难测地直盯着紫胤。
　　“想不到还是个情深的，若是真不小心被我咬死，不知你脸上的表情该多精彩。”一脸恶毒。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罪孽深重仍不知悔改……”
　　“不知悔改又如何？悔才最无用，既已入魔，永无悔改！”巨蛇突然失控，状似癫狂，红玉却从中觉出无尽的悲绝之意，魔魇一类向来残虐无情，眼前黑蛇言辞激烈，似有心结，倒像是大恸入魔。
　　然不等她开口，紫胤提剑一振，面前出现一柄巨大的青钢长剑，破土而出，直刺苍穹，震慑四方，刮带起呼啸倒灌的飓风，威力惊人。待眼前滚滚烟尘平息过后，那条漆黑的巨蟒在地上扭曲翻滚，痛苦不堪，挣扎一阵后才渐渐颤抖着塌在地上，气息奄奄。
　　红玉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的眼睛，淡然无波，还有几分迷茫，安静地倒映着墨空里闪耀的繁星，她痴怔地走上前，那蛇看她一眼，半晌开了口，气息微弱。
　　“我因怨郁成魔，却到死也无法摆脱怨郁，人道因果轮回，命由天定，我偏生不信，却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
　　“所谓愿望，大抵算是漫长的岁月已经逝去，却总有无穷尽的道路要走，我想找出捷径，却还是抵不过天命。”
　　“世间万象皆有因果可循，纵是艰险阻隔，但众生愿力无尽，终有圆满之时。”
　　“呵……圆满之时？我曾爱上一个凡尘女子，可想人妖殊途，待她苍老离世，我依旧容貌不变，可那短短凡尘一世却是我此生最不可得的留恋时光，所以我不愿一人存于世上，我要她重返生道。“
　　“世间岂有起死回生之术…… ”
　　”……佛家有一门愿力修行，名曰闭口禅，心中有愿之人，日久禁言，以减口业之罪，虔心修行，直至年数一到，开口破禅，便能如愿。从五百年前起始，我就再也不曾开口言语，无情无欲，唯重诚心，我这么一个蛇妖，整整修了五百年的佛家闭口禅。”
　　“……”
　　“五百年岁月漫长孤寂，可我只愿她能回来，一生能寻到一人相伴太不易。那一日我跪在佛前颤抖地开口唤她……但是无人应答，一片死寂……五百年孤寂也抵不过这一刻难堪，我恨无能为力，恨岁月无尽，更恨经声佛火都是满纸空话！纵是修行千年，历尽世间疾苦，也不过一场虚幻，怨郁成魔，反倒活得恣意洒脱，有何不可……“
　　蛇妖声音已经嘶哑，满眼通红，簌簌地涌出泪水。
　　“我所求不过有人一世相伴，又有何错……”
　　红玉心中巨恸，蛇妖所言句句直戳心结，一世相伴，何其简单，却又是最难如愿。半晌过后巨蛇力竭，眼中亮光逐渐黯淡下去，终是彻底寂灭，形体化烟，消散不见。
　　“……无论何种因由，窥不破堪不透，逆天而行，却终究逃不脱轮回。归根不过执念而已。”紫胤在身后淡淡说道。红玉转身看他，谈起世间情缘痴缠时还是一脸冰霜意态，她只摇了摇头，怔怔直视着紫胤，“主人尚为凡人时可曾有过此般热忱心意？”
　　紫胤有些诧异，微微一愣，又恢复如常，“修真者但求窥得天道，自要放下世间情仇爱恨，释怀方能无情无欲，顺其自然。”
　　红玉只静立着，细细地描摹对面棱角分明的脸，满目莹莹，情意流润，凤霞红衣在夜色里似要燃烧起来，周身沸腾。“红玉身为剑灵，不求窥得天道，不求修为超凡，只求能千年万年陪在主人身边，如此足矣。“
　　”……既入天墉门下，便应心无杂念，虔心修行，万事皆有道法自然，莫念痴嗔，则千载亦如白驹过隙，何来空寂之谈。此等胡闹之言日后休要再提，时辰已晚，你且自行准备，明日回昆仑山。“说罢径自转身离开。
　　红玉仍独自立着，夜晚凌烈的江风呜咽着来回刮卷，她终于彻底清醒，倒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说与不说并无区别，又或许因着那蛇妖一番遗言才冲动说出口，她心里明白得很，求得求不得，对自己而言原本就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