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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代交替总要发生些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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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真是稀奇,难得你们会把这种消息也告诉我。”
披着发不雅地靠墙侧坐在自家房间的榻榻米上,隐看着正襟坐在门口的人,扬了扬眉。
“即使不告诉你,你也很快就会知道的吧。”
她沉默了片刻,瞄了瞄板着脸一如既往认真的土方岁三,微扬嘴角。
“阿拉副长,隐我哪有这么万能?这种事情您不说我当然不可能知道啦。”
土方岁三盯着她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只是笑,不发一言。
眼看着冷场的势头逐渐清晰,山南适时地弯起了眉眼,言语温和如风。
“那么,隐,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了解清楚了吧。”
“嗯嗯,就算一开始不清楚,被山南先生这么和蔼地一问隐我也立刻就清楚了呐!”
她立即眯起月牙眼重重点了点头。
山南敬助不愧为新选组总长,丝毫没有为隐那讨好人的谄媚笑容所影响。听了她的话,他只是笑着温润地说了句“那就好”,便站起身拉着土方离开了。
望着缓缓关上的房门,隐渐渐拉平了嘴角的笑容,又懒懒地仰起头望向茶色的天花板。
“浅野桑!”
五分钟后,房门又被拉开,与稍有些急迫的喊声一同进入隐的感官的,是一张因心急而微有些扭曲的平淡无奇的脸。他急匆匆地冲进了她的房间,急急忙忙地阖上房门,稍事休息片刻,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便立即严肃地开了口。
“土方先生他们似乎想杀了芹泽先生。”
“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刚才他们告诉我了。”
隐淡淡应了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诶?”
他很是意外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喂喂,就算你再怎么摆出呆萌的表情,本体不变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爱的,大西同学。”
瞥了眼歪着头眨巴着眼摆着一副五岁孩童般的天然呆神情的月岛大西,她的嘴角又上扬了起来。
“浅野桑,我是认真……”
“都说了,就算你是认真卖萌,本体是眼镜的话也……”
“浅野桑!”
月岛大喊着打断了她不着边际的吐槽。
隐噤了声,斜睨过眼,重又缓缓侧过头,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前倾着,咬牙攥拳,圆形镜片下的眸闪烁着……他所谓的“认真”的光芒。
——看来,是确实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在用他,她就不介意将这些曲折告诉他。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想,他们的计划大概是找个方法把屯所里其他人支走,然后趁机暗杀芹泽吧。”
于是,再次收敛了嘴角的笑容,隐啜了口茶,淡淡道。
“隐我现在腿伤了无法走动,他们先来告诉我,八成是希望我不要妨碍他们的行动。”
“那你……”
“我?”
眯起眼轻笑了一声,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单手磕着地面慵懒地晃了晃头顶的呆毛。
“我当然——不会妨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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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有云:武士的饮食要朴素,像草莓牛奶、圣代什么的,要是吃那种软弱的食物,不光是身体,就连心灵也会染上堕习。……好吧,这话并不是什么先人说的。
无论言此这为谁,此句说得不无道理。就如同草莓牛奶和圣代的甜腻以及吃着他们的幸福感会在不知不觉间消磨武士的灵魂一般,染上堕习的通常都是日常生活中懒散无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糜烂之人。
而在大雪纷飞而下已然银装素裹的京都,在因腿伤而所谓调养生息的一个月内,在新选组除去了两个最棘手的绊脚石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时段,月岛大西依旧终日苦逼地立于寒风之中皱着脸被各种理由罚站,土方岁三依旧整日处理着队里或大或小的七八杂事……一切都很和谐,唯一变了味的,大约就是那个任部下如死猪般东奔西走,自己却米虫一样披着被子窝在暖炉里的不负责任的女人了吧。
……不,其实一个女人抓着满头卷毛蜷着身子半睡半醒地听着身后的人说着什么,随口附和几声或是喝两口茶,头顶的呆毛在火光中摇摇晃晃——这样的场景也是很美好的。不过在幕末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如此家庭温馨剧一般的小场面不免显得有些违和。
于是,在某素花飘扬的清晨,依旧在睡梦中的浅野隐便蓦然惊醒于一阵猛地闯入脑中异次元世界的敲门声中了。
整理了仪容,扶着冲田总司的肩艰难地拖着尚未痊愈的腿移入会议厅时,除了一如既往摆着各自独有的姿势坐在内的几个同伴,她还发现了一个略显单薄的瘦小身影。
“快点进来,就等你们了!”
还未及发问,土方岁三便仰首喝了一句,稍一甩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空位。
“知道了,来晚了真是抱歉呐,副长!”
隐弯起眉眼应了一声,便依着指示坐了下来。
那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年……不,那清秀的眉目与显然未经风霜过度稚嫩的神情,无一不透露出她是一位久居家中的少女。那少女的视线自方才土方出声开始就定在了她身上,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尽管她的两手还被绳子绑在身前,却似乎早已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的处境如何。
“啊咧,又是谁啊这人?”
浅野隐正了正坐姿,挑眉轻笑。
一个月前还与他们相处在一室的井吹龙之介自芹泽鸭被杀后就失去了踪迹。隐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并不想关心,真要说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日被她的长鞭缠住脚腕的龙之介挣扎着爬向芹泽——那狼狈却令她怔然的场景。
大约是被赠予了什么重言、或是被芹泽鸭身上的什么品质所感染,那个蓝发少年艰难地匍匐在地,硬是用尽全力从牙缝中大声挤出了“快停手啊!芹泽先生他……已经重病在身了!”——类似这样的言辞。
然而,那边的刀光剑影一如之前,如火如荼。
发觉了自己的话无用,他又回过身盯向隐,目光中一片哀求。
“快让我过去,芹泽先生已经……”
“我知道,因此你才更不能过去。”
看着少年惊讶与质疑交杂的眸,隐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斜身靠在身后的木柱上。
“仔细想想吧,将你留在岛原,配合土方先生他们的剧本独自回来的芹泽先生这么做的初衷……”
井吹龙之介猛地愣在了原地。
趁着对方力道放松之际,她不动声色地收臂将他拉近,以拉开与不远处那是非之地的距离。
“你过去了,不就枉费了他为了新选组、为了你不被连诛如此做的苦心么?”
似是此话牵动了他内心的某根神精,龙之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许久,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蓦地又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嘶喊着啜泣道。
“不,我不管!芹泽先生他……”
“闹够了没?!这么想死的话隐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蹙起眉不悦地大喝着打断他的话,隐一甩袖拔出腰间的长刀掷到他的侧颊旁。
“你还嫌芹泽先生的病将他折磨得不够痛苦么?!拜托不要再去添乱增加他的负担了,让他去得痛快点吧混蛋!”
她不自觉地咬牙大吼出声。
龙之介停在了原地,两手攥着满地尘土,垂着头缄默不语。
隐没有再说话。
那次暗杀事件最终以芹泽鸭战败身亡收场,而刚冲入屯所便被隐截在半途的井吹龙之介在事后的第二天早便向他们提出了辞行。自此,这名为“新选组”的组织也逐渐在近藤土方山南等人的带领下步入了正轨。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自家心地善良的同伴们又捡回了什么迷路的羔羊……还是个女孩?
看着规规正正坐在中心的纯真少女,隐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莫名地……想笑。
“昨晚,实验失败的队员在市内遇到了不逞浪人,虽然和我们的人发生激斗,但已经处理掉了。”
沉静地叙述着事情的始末,斋藤一侧过头以那双锐眼直直注视向那个少女。
“在这个过程中,这个人目击了一切。”
“我什么都没看到!”
少女听闻,瞪大了眼急切地辨道。
“真的吗?”
“没有看到——!”
在逃避浪人时自家同伴们出现并救了她。
——在少女因紧张而略显不搭调的辩解中,隐提炼出了这样的信息。
虽说左之新八他们对她的质问步步紧逼毫不退让,但凭土方将她带回屯所来看,副长本人早已没有处置她的打算。
浅野隐随意地环视着许久不见的会议厅,只等着它早些结束自己得以回房睡觉。
“不管怎么说还是快点杀了他吧,杀人灭口最直接了!你说呢,隐?”
突然被点了名,隐愣怔了半秒,才回过神来。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聒噪气氛霎时安静了下来,只见自家同伴齐刷刷地转过眸将视线定在了她身上。冲田总司勾着嘴角侧眼斜视着她,冷绿色的眼底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芒。
隐认为,事到如今再向她征求意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
“如果昨晚我在的话,隐我一定当时就杀了他。”
她如此答复道。
“怎么这样?!”
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别说出这种吓人的话!怎么可以随意斩杀天皇的子民?”
瞥了瞥老好人近藤勇满脸正气的神色,隐懒懒地摊了摊手。
“别这么激动嘛近藤桑!隐我说着玩罢了,时间是不能倒退的不是么?”
……
……
十几分钟后。
“所以,你刚才真的只是说着玩的么?”
浅野隐抬起头望了眼抱着菊一文字盘着腿靠门而坐的男子。
“总司君你真了解我,隐我当然是认真的。”
淡淡地应了一句,她重又埋下了头做自己手中的事。
男子哼笑了一声,并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他只是扬着眉起身走去,屈膝跪坐,拉平嘴角,分外认真地眯起眼看身旁的人解开腿上最后的绷带。
“恭喜呐,隐,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伤处的新肉皆已长全,恢复得较为完美,若说遗憾,便是那狰狞的痕迹从此便印刻在了皮肤上,再也消磨不去了。
这对他们这些日日枕戈而眠的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浅野隐毕竟只是个女子……
冲田总司抬起眼凝视着她的神情和动作,而她也伸着食指细细抚摸着那些伤痕,也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这么快就恢复了吗……?好可惜,隐我还想多偷懒一阵子的。”
然而,当事人脑中的考虑的,似乎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总司君,刚才你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把这几分钟内的场景都忘掉如何?”
冲田:“……”
看着浅野隐正气盎然的神色,他失望……不,那悲愤的心情大约也只有这六个点得以表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千万不能妄图一个不正常的人会有正常的想法,否则这个世界实在显得太过疯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