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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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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仙是个孤儿——字面意思。
她从小就命不太好。刚出生时难产死了娘,三个月大时爷爷老谢头上山砍柴,掉下山坡摔死了,一岁时缠绵病榻的奶奶谢老太仙去,整个谢家只有她爹谢林生与她相依为命。
村里人都说谢英仙是天煞孤星,纷纷劝谢林生丢掉英仙,但谢林生不愿意。每当听到有人背后嚼舌根,这个素来敦厚老实的庄稼汉子总要气得瞪圆了眼睛,呼呼舞动手里的锄头凶狠地把人赶走。有他保护,英仙虽然备受村民排挤,依旧平平安安活到了十二岁。
在十三岁那年的某天,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织布的英仙听来了一个噩耗——谢林生在崖下采草药,被山上落石砸死了。
英仙一下子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顶着扫把星的恶名,村里没有人敢觊觎她家小小的破屋与几亩薄田,但同样,没有人愿意向这个可怜的孤女提供任何的帮助。柔弱瘦小的谢英仙为了生计,不得不亲自扛起锄头,下地耕田。
这日,在水田劳作时,英仙无意间捡到一枚硕大的田螺。
这田螺好生特别,壳子是白的,雪花一样,明明从淤泥里捞出,却没有沾染任何脏东西,仔细一看,壳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纹路,阳光下折射着莹莹光彩,好看极了。
英仙喜欢这田螺,就把它带回家,养在了水缸里。
第二天一早,英仙照例早起去田里劳作,等回到家里,却见家里冰冷的灶台上不知何时烧好了喷香的米饭,一边桌上还摆了冒着热气的各色菜肴,肉蛋蔬菜,应有尽有。
英仙很疑惑。她掀开米缸看了看,米没少,院子里家中仅有的两只母鸡也生龙活虎,这顿饭很明显不是用家里的材料做的。英仙怀疑是村里人恶整她,但看那菜肴用的皆是好料,倒也不至于,便小心地拨了些饭菜给自家母鸡,看鸡吃了没什么问题,这才犹犹豫豫吃下了它。
她知道这些饭菜来路不正,但苦日子过惯了,这么好的饭菜总不能倒了吧。
幸好这顿饭不但没问题,还相当美味。饱饱吃了一顿后,英仙收拾干净屋子,连歇也不歇,就扛着锄头又一次出门干活了。这一次出门直到傍晚才回来,到家的时候,烟囱里正往外冒着袅袅炊烟,推门一看,家里不知何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柴劈好了,鸡棚打扫了,连衣裳也被人洗好晾干了。
英仙举着锄头,紧张地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倒是在厨房灶上又一次看到了煮好的美味饭菜。
依旧不太放心地让母鸡先吃了第一口,英仙锁好家门,坐在桌边把饭吃光了。
第二天一早谢英仙就出门干活,回来后又是这样,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有那个不知是谁的人帮她分担家务,洗衣烧饭,英仙肩上沉重的担子总算有所松懈,她也渐渐有了余力去好奇,究竟是谁在帮助自己。
这一天,外出干活时,英仙特意提前回了一趟家,接近家门的时候,家里的烟囱还在冒烟。知道那人此刻正在家里,她放轻了脚步,翻墙进院子,透过门缝往屋里看,恰看到一个白衣的青年正手执锅铲,站在灶台边炒菜。
那是多么俊美的青年啊,即使只是半张侧脸,英仙却完全被那如画的眉眼、温润的气质所俘获。因为惊讶,她忘记了掩饰,当时就“啊”地惊呼出了声。屋中的青年被声音惊动,身影一闪,待英仙推门去追时,只看到屋里一室寂寥,通向院子的窗户大开,那英俊好看的白衣青年却没了踪影。
锅里的菜才做到一半,遍寻不到人,英仙只好自己烧好了菜,吃之前稍作迟疑,特意留出一半放在一旁,给那不知名的白衣男子。耽搁了一上午,吃饱喝足,她又出门做活,待到傍晚回家,英仙忐忑地推开家门,发现留在一旁的饭菜已经被吃光了,屋里也跟平时一样,收拾得干净齐整。
喜悦之余,英仙也对那男子的来历越加好奇。次日一早,她假装出门锄草,在外面走了一圈,又悄悄回到了家里,躲在篱笆外偷偷观察。安静地蹲守了一会儿,英仙惊讶地看到,昨日那个穿着白衣的美貌青年,居然从院子里的水缸中出走了出来。
缸中明明装满了水,如芙蓉般冒出水面的青年却浑身干爽,连衣服上也没沾到一星水渍。他轻巧地从水缸中翻出,进卧房取了英仙昨日换下的衣裳,丢进水盆前,不知何故竟抱起衣裳,凑近鼻端轻轻地嗅,一面嗅,白皙的脸颊一面浮现异样的红晕。萦绕在青年周身那幽莲般静雅的气质逐渐染上些许艳色……
英仙想起自己昨日顶着日头劳作,流了不少的汗,此刻那衣裳定然满是汗味。毕竟是小姑娘,脸皮子薄,再也沉不下心继续看下去,她一把推开院门,匆匆跑进去,正与青年打了个照面。
似未料到英仙会出现,那青年慌乱地丢下衣裳,转身要往水缸边跑,却被英仙抢先一步,捷足先登。女孩跑到水缸边,低头一看,水缸的底部,自己捡的那枚白色田螺正躺在缸底,只剩下空壳了。
她捞出螺壳,转身询问青年的来历。青年见螺壳被拿走,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他告诉英仙,他乃田螺妖仙,因见英仙孤苦无依,生活困窘,心下不忍,便偷偷帮她洒扫烹饪,照料她起居。
英仙对田螺妖仙的话深信不疑。她很感激田螺妖仙,想要报答他的帮助,便询问田螺有什么希望她做的。
“英仙现在还太小了……只要你愿意亲近我,我就满足了。”
田螺妖仙目光沉沉盯着她,眼底漆黑又扭曲的欲望翻涌滚动着,最后也只是捧起英仙的小脸,在她额头用唇温柔地碰了碰。
英仙打心底愿意亲近田螺妖仙,她把田螺用水盆装着,放到了自己床头。晚上,田螺妖仙有时会从螺里出来,没有大人教导,她还不晓事,只将妖仙当作了幼时哄自己入睡的父亲,倚靠在青年温暖宽厚的怀抱中,听他讲故事,由青年轻轻拍抚着背,在他低沉的歌声中沉沉睡过无数个幸福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