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内侍》姑苏丫头

62、 决策

　　“六殿下，此去北岳危险重重，你一切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宁儿，如今国难当前，你大哥执迷不悟在朝堂弄权，你父皇又被他软禁，我与你惠母妃又是妇人不能妄议朝政，一切都只能指望你了，你收好你父皇的亲笔书函，先去寻澈，回朝勤王！”
　　柳妃将征武帝亲笔书函交到北堂宁的手上，郑重嘱咐道：“如今外有边患，内有恶狼，你需谨慎小心，万勿冲动，母妃和你惠母妃就依靠你了。”
　　北堂宁听完柳妃与惠妃的叙述，知晓兹事体大，他点头拍拍胸脯：“二位母妃放心，儿臣定当竭尽所能襄助二哥清君侧！”
　　与那日迎战蒙氏一般，北堂宁身穿银色盔甲，手执长枪，面色深沉凝重的踏出宫门。
　　“六殿下留步，宫门已经下了钥，您想出宫，便待明日吧！”见北堂宁如此行装要出宫门，皇城门前的当值侍卫自是不肯放行，可北堂宁哪里是那样好说话的，只见他银色长枪一抽一挑，直指那侍卫咽喉，他冷声道：“我要出宫，还需受你管？开门！”
　　那侍卫像是训练有素，毫不俱死，只冷静吩咐手下众人：“速速去禀报太子殿下！”
　　北堂宁眼神一暗，手中长枪快速飞转，连取数人性命，他一马当先，夺门而逃，要赶在城门未关之前出京！

　　“姐姐，现在京城防御都是太子的人，也不知道六殿下平安出京了没有……”惠妃柳眉紧蹙，担忧道。
　　惠妃也是好奇，陛下转醒，不叫御医却叫纸笔做什么，直到见到之上征武帝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才知晓当中关窍。柳妃入宫早，见识广，当即将纸条收好，细细询问陛下才知真相。她急急召来北堂定，命他带着这一纸书函亲赴北岳寻澈进京。
　　柳妃沉声道：“定儿师承韩帅，武艺超群，定当无事！”
　　话音刚落，只听宫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伴随而来的是北堂焰冷酷的声音，他负手走到柳妃惠妃面前，咬牙切齿道：“他没事，你们有事！”
　　“放肆！夜闯嫔妃寝宫，太子殿下的眼里还有祖宗家法吗？”柳妃抬手将惠妃护在身后，厉声质问道。
　　北堂焰哼笑一声：“祖宗家法？本宫就是祖宗家法！”
　　“好狂妄的太子！本宫深宫生涯三十余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肖子孙！待陛下病愈，本宫定要禀明陛下！”
　　柳妃机敏，她估摸着北堂定应是已经出了京城，否则夜深时分，太子怎会恼羞成怒前来挑事？
　　“禀明陛下？哼，来人，传本宫懿旨，柳妃惠妃涉嫌谋害父皇，即刻将她二人投入大牢，查明真相后于明日午时斩首，传令各关卡张贴告示，以慰民心。”广袖一挥，北堂焰命令道。
　　“大胆！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你们谁敢拿我？太子狼子野心，谋害陛下，恶行昭昭，罪不可恕，待陛下清醒，一切自有公断！”柳妃横眉冷对，直指北堂焰骂道。
　　北堂焰闻言不但不畏惧，反而更显猖狂，“开来柳妃娘娘不是很明白如今的局势啊，本宫刚刚下令京城戒严，戒严期间本宫的话就是北元律例，父皇身弱病重，本宫的命令便凌驾一切皇命之上，父皇虽封你为妃，但本宫说你是罪人，你就是罪人！来人，带下去！本宫倒是要看看，老六那个孝子会不会为了你中途折返回京！”
　　“本宫早年便发过誓，若陛下驾鹤西去，本宫必会追随左右，死，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太子殿下何必高兴太早，今朝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亦相同，太子多行不义，本宫在底下等着你！”

　　北堂澈听完韩旭等人的话，眉峰一直聚拢，面色也渐渐凝重，他不置一词，深邃的双眼看着手中茶杯里清冽的茶汤，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见北堂澈凝神不语，韩旭出言唤道。
　　北堂澈被这一声一唤，方才回过神来，轻轻问了句：“这真是父皇旨意？”
　　“圣上旨意，岂能乱传？”见北堂澈面露疑惑，韩旭微有不悦，他朗声道。
　　北堂澈摇了摇头，道：“非是本王不信大人，只是父皇尚在，藩王若无诏令不得回京，本王……”
　　没有征武帝手谕圣旨，只有口谕，怎么说也难以服众啊，万一北堂焰借此发挥，北堂澈便处于被动，那形势就不好说了啊！
　　韩旭明白北堂澈顾虑，他身上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征武帝与他二人密谈时所说的话，口讲无凭，连北堂澈都会犹疑，更何况万千将士？他重重叹了口气。
　　“可京中有异，王爷真的要坐视不理吗？”温冉问道。他受北堂卿之托，与符萧二人结伴前来北元寻二殿下商讨对策，岂料获悉这惊天秘密，当权者不仁，天下自当易主，他心里其实更希望北堂澈能够领兵进京，不为他温氏一族的血案，也为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领兵容易驭兵难。皇城之中，皇位之战岂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韩帅麾下十万将士，每个都是有父母有子女的人，没有一纸诏书在手便要进京勤王，将士们凭什么听你的？”北堂澈冷静分析道。
　　知道征武帝的此种安排，北堂澈心里极其复杂并且矛盾。
　　原来父皇并没有放弃他，原来父皇所为只是想让他走的更远更平坦？原来他的努力父皇都看得到？北堂澈感动之余却又突然厌恶起自己来。暗影的事，赈灾的事，粮饷的事，点点滴滴都记载着他的丑恶与自私，为一己之利弃天下万民于不顾，为了那个金光闪耀的龙椅，他与北堂卿做了多少？合谋了多少？算计了多少？到最后，他还有登上皇位的资格么？
　　灾民何辜？千千万万的将士何辜？虽说北堂卿那回暗地里私换粮饷北堂澈并不知情，可错由于他，他怎能推卸？
　　众人都在商讨对策，并不清楚北堂澈心中的百转纠结。
　　他突然间，对这个皇位失去了欲望。当权者需以仁孝为表率，以德行治天下，可回头细数，仁孝德行，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沾染不上。若是仁，怎会利用张正友替他办事？若是孝，怎会欺瞒君上皇父？若是德，怎会联手卿算计北堂焰，若是行……北堂澈轻轻摇了摇头，道：“别再争议了，若无父皇旨意，本王绝不会贸然领兵前往，若有父皇亲笔，澈，自当率领铁骑，进京勤王！”
　　已经是个欺君罔上失德的人，难道还要背上谋反的罪名吗？

　　北岳生活虽不比京城富庶，可招待韩旭等人住下还是可以的。
　　北堂澈着人领了韩旭等人回房，自己却窝在书房里发呆，连苏晓进来了都没有察觉。苏晓将小厨房烹制的桂花糖糕摆在桌上，劝道：“刚才吃饭的时候，你都没吃一点，我给你端了些糖糕来，尝几块？”
　　北堂澈摇头，“不了，没胃口。”
　　“你一直不高兴陛下把你调到这地方来，现在你知道陛下属意的是你，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还不高兴呢？”苏晓不知道前事，他扬起那张清俊的脸问道。
　　北堂澈说不出缘由，只好叹气。
　　苏晓本来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见北堂澈光是哼哼不说话就没有再问，他信手拈了块糖糕塞进嘴里，砸吧砸吧的吃着，“那你究竟回不回去？”他边吃边问，结果糕点沫子喷了北堂澈一桌子的。
　　“你想不想我回去？”
　　“我……”
　　“想清楚再回答。我这一回去，要么功成位尊九五，要么身死连累亲属，若是侥幸功成成为一国之君，那青瑶便是皇后，你们都是助我勤王的功臣，自有封赏，若是身死，那也许你会落在北堂焰的手里，也许，会陪我一起死。”
　　“我……”
　　“就算是功成，封赏了你，可晓晓，你真的稀罕那些吗？金银珠宝，财帛银钱，你什么没有？这富庶江山有一半都是你家的，你稀罕什么呢？”
　　北堂澈的连番抢白令苏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长大了嘴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半天没有出声，最后他说：“我是不稀罕，我也不想死……”
　　“你不想死，青瑶也不想死，我更不想死，我们都想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可是，就算你不去找他，他知道韩元帅没有去就任而是躲到这里来了，不是一样要责难吗？等他真的当了皇帝，这责难你承受的起吗？还不如趁他没有当皇帝就解决他。”
　　是啊，北堂焰之所以没有向他动手一是因为皇父尚在，二是因为他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将来他真的成了皇帝，那他这亲王还能当得几天呢？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到时无论是卿，是他，是晓晓，是青瑶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都逃不过一死。
　　“晓晓……”
　　“我虽然怕死，可是我更怕半死不活啊！”苏晓笑道，他眸光熠熠，想起当年被征武帝指给北堂澈为内侍的那段日子，北堂澈和北堂卿老爱欺负他，还恐吓他说‘你不怕死，你怕不怕半死不活啊’，转眼却已经数余年了。
　　北堂澈轻笑，一把将那人搂入自己怀里。
　　“罢了罢了，为了你，为了青瑶，这条征途，我是不得不踏了。明日我便筹集粮饷统计物资，与韩帅商议对策，挥军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