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烟波千里

21、第 21 章

　　王仁辅神色恭谨站在偏殿上，前方坐着的正是当今皇上，须发花白，脸庞虚胖，一副长年养尊处优的模样。皇上身边坐着刘贵妃，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的极好。王相旁边站着太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也微垂着头，默然无语。
　　只听王仁辅说道：“此事乃是城外刁民罔顾法纪，执意硬闯，微臣已经妥善的处理，那领头的一干人等俱已抓获，刑部必将量刑而裁，京城周围的百姓，微臣立即派人将他们送还回乡，离开京城，皇上请放心，今后决不会再出此事。”
　　太子听了王相之语，微皱了皱眉，却未出声。皇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似乎也并不在意。
　　王仁辅瞧皇上并无见责之意，顿时放下心来，笑着说道：“皇上，大寿之事微臣正在竭力准备，必将万民同庆，举国共贺。”
　　皇上听了也点头微笑，刘贵妃却轻轻一笑，说道：“丞相大人终日为国操劳，勤于政事，这朝廷内外若没有了丞相，真不知会怎样呢！”
　　王相听了此话中隐含挑拨，不慌不忙答道：“多谢娘娘夸奖，只是微臣既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微臣受圣上隆恩，无以为报，唯谨小慎微，一切也都遵循皇上的旨意，生恐辜负皇上的期望。”说完便深深拜倒。
　　皇上听了十分喜悦，道：“平身吧，王卿家对朕之忠心，朕很明白。”
　　王相起身，瞟了刘贵妃一眼。刘贵妃知他得意，心中暗笑，说道：“丞相大人对皇上当然忠心耿耿，只是大人虽终日为国操劳，却也该关心一下家事才好。”
　　王仁辅一愣，不解她是何意，说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家中上下平安，老妻操持家务，井井有条，从不需微臣挂心。”
　　“呵呵，”刘贵妃一笑，声音媚人，说道：“那是自然，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丞相的贵婿曾大人不过是想纳个妾而已，自古才子风流，曾大人为新科状元，才高八斗，看上个女子，倒不为过。只是……”刘贵妃斜眼瞟过王相，微微侧身依偎皇上身上，说道：“王丞相的贵婿与三皇子看上了同一个女子，还在且兰寺的门口吵吵闹闹争风吃醋起来，这可有伤国体哦！”
　　王仁辅吃了一惊，说道：“此事娘娘从何处听来，曾允南为人正派，从不涉足烟花之地，与小女也琴瑟合鸣，夫妻和睦，怎会迷上其他女子，更不会与洛王爷做出争风吃醋此等荒唐之事！”
　　刘贵妃道：“王大人，此事可是千真万确，昨日在那且兰寺门口，多位大臣及其府上女眷都亲眼所见。曾大人品行端方自是有口皆碑，但我却听说此女子并非一般人家，乃是曾大人启蒙恩师之女，与曾大人曾有婚约，想来不过是旧情复燃而已。这原也是小事，只是，洛王爷好歹是个皇子，曾大人公然与他争夺一个女子，实在有伤体面，况且，若是皇子还输予了曾大人，这皇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摆呢？”
　　王仁辅听着，已猜知事情大致原委，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不敢显现，偷偷往上瞧，见皇上听了刘贵妃的话，露出不豫之色，连忙说道：“此事定是有所误会，曾允南家乡确有一位启蒙老师之女，确并无婚约之说，想是故人重逢，心情激动，偶有失仪之态，才让人有此误解。微臣回去向他询问清楚，定让他今后谨慎言行。”
　　刘贵妃欲再开口，却听皇上严厉说道：“若真有此事，当真是不成体统。王卿家回去要好生搞清楚此事，切禁惹出事来。天下女子何其繁多，怎么就非要看上同一个。”说着，含怒瞪了太子一眼。太子仍是不语，垂头恭立。
　　王仁辅忙答应“遵旨”。刘贵妃见皇上动怒，也不敢再说，只是拣些好听的话，逗着皇上重又高兴起来。
　　王相同太子一同出了偏殿，王仁辅因心中有事，一路沉思，太子也未开言，走至华仪门，王相向太子告辞，太子道：“相爷回去勿要对曾大人太过苛责，我与曾大人相处良久，也知他是个重情义之人，旧情难忘，也是人之常情。”
　　王相听了，更是心头火起，说道：“好个重情义！难道竟是老夫逼他忘恩负义不成？”
　　太子听了忙说道：“丞相不要误会，我并无此意。曾大人时常来东宫，我与曾大人也甚是相投，他实是个忧国忧民，情义深厚之人，且曾大人每提起丞相都是心存感激，并立志以丞相为楷模，为万民造福，岂会对丞相有怨忿之色！”
　　王相冷哼了一声，不予答言。转而对太子说道：“殿下此事乃微臣的家事，微臣自当妥善处理。再半月有余就是皇上大寿，殿下当好生预备寿礼贺辞才是。”
　　太子也不再多言，说道：“多谢丞相提点。”说完二人告辞。
　　王相从内廷出来，便直奔曾府。
　　曾允南此时正在书房中醉卧，直到下人将他唤醒，方恍恍惚惚来到小厅，定眼一看，王丞相坐在椅上，脸色铁青，玉伦站在一旁，也是面若寒霜，顿时一惊，酒也醒了大半，几步上前，行了拜见之礼。
　　王相横了他一眼，转头对玉伦说道：“我与允南有事商量，你先回房去吧。”
　　玉伦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曾允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时近正午，爹爹不如在此用饭，我这就下去准备。”说完，行礼退出。
　　王相这才看着曾允南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允南道：“小婿昨日与几位同仁多饮了两杯，适才刚醒。”
　　王相道：“那么今早城门的动乱你也是不知道了？”
　　允南神思仍有些迷糊，未加思索便说道：“方才起身时听人略作回禀，城门那里常有冲突，其实也是些受灾的百姓欲求些救济而已，朝廷的赈济不几日就可到达，灾民一得安抚，今后当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王相道：“那你说这些人该怎样处置？”
　　允南道：“小婿以为那些百姓不过是一时急愤方才惹出事来，所幸无人有性命之忧，且那领头人之子新丧，也是情有可原，倒不如大事化小，赶他出京即可。”
　　王仁辅冷笑道：“好个为万民造福，好个重情重义！”
　　曾允南听此话不对，心中一惊，酒也醒了大半，回道：“小婿资历尚浅，难以思虑周全，不过信口而言，岳父大人若有训戒，小婿定当听从。”
　　王相半日不语，只是思量地打量曾允南一阵子，然后端起茶盏，假作无意问道：“这几日家中可好？”
　　曾允南答道：“上下安好，劳烦岳父大人挂念。”
　　王相放下茶盏道：“昨日玉伦与锦伦去上香，一路可顺利？”
　　曾允南道：“一切顺利，我知道锦伦妹子已与兵部范大人的公子订了亲，昨日玉伦正是特意为妹子祈福的。”
　　王相道：“昨日在庙里，可曾碰到什么故人？”
　　曾允南大惊，心中慌张，看着王相答不出话来。
　　王相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还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与那洛王为了一个女子，在路上拉拉扯扯，争风吃醋，你当没人知道吗？那且兰寺是什么地方？日间往来的官家女眷有多少？你与那洛王又是何人不识？如今这事连皇上都已风闻，只怕京城已是人人皆知！我也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你娶玉伦之前，我早已将话予你说了明白，从前的事俱都一笔勾销，如今你倒念起旧情来了！现在京城中只怕人人耻笑老夫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逼你作了个忘恩负义的薄情之人，哼哼，难道老夫当真就非要你这个状元郎不成？”
　　曾允南已是惊出了一身汗，连忙说道：“岳父大人，此事并非如此，是因为那洛王……”
　　“洛王？”王相不容他说完便接口怒道：“难怪这些日子你总在老夫面前说起他，总是要老夫提防他，原来就是为了那个女子！”
　　曾允南从前的机敏这会儿都无影无踪，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昨日自庙里之事，自己在外间喝得大醉，回来便直接进了书房，而玉伦也未如往日一般前来侍候，难道玉伦也已经知晓此事？想到这里，他已是冷汗涔涔，只得跪倒说道：“小婿一时糊涂，万望岳父大人见谅，小婿今后决不敢再犯，心中也只会有玉伦一人，请岳父大人宽恕小婿这一次。”
　　王相冷眼瞧着他，好一刻才说道：“算了，你先起来。”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说道：“此事玉伦应当还不知情，我也不欲让她知道了伤心。”
　　允南听了，才有些放下心来，却又听王相说道：“可是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总要一个了结。前日河北平阳府空缺，我正与吏部商议要派个京中的官员去。我看就让你去。才刚我也问了玉伦的意思，她也不反对，且平阳府与京中不甚远，来回探亲也算方便，你看如何？”
　　曾允南如挨了一记闷棍，知道难以挽回，只得答应道：“谨遵岳父大人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