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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家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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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达达两口子分明是要多分家产又不想养老的,还将话说得仿佛他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别说是二憨爹娘和二憨兄弟了,就是一直以看客自诩的韩君梅都看不下去了,她朝崔娘使了一个眼神,崔娘会意,说:“自古倒插门的女婿就抵一个儿子,这是亘古不变的理,没得像幺婶子将不出门的闺女说得这么不得理。要我说幺婶子也是有福的,幺达达是一个听话的主儿,我们夫人、老爷人心善,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是面和心软的人,这才由得你这么说。”幺婶子被她说得直瞪眼,却又挑不出理,正将要无理取闹发作崔娘偏不给他机会,兀自说着:“不过也对,如若是我,我也是舍不得多将财产让于他人的。”
“说了等于没说!”幺婶子被崔娘最后一句话说得没半分脾气,歪歪着嘴直笑。
崔娘这番话哪里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偏偏幺婶觉得是,韩君梅见到如此蠢人,都被她气得笑了:“我是孙媳妇,这里本轮不上我插话,只是这事的头儿就是因为我起的,我不开口了是属不对。那我就说两句,爷爷、婆婆,达达、娘,幺达达、幺婶,我要说得不对你们别见怪!”
“二孙媳妇你说!”李老爷子觉得韩君梅从一进门便不多言不语,这会儿有话要说必是有她的道理。
得了李老爷子的应允,韩君梅开口头说道:“奉养二老是作为子女应尽的义务,不管是以长至幼,还是以幼至长,这两个顺序来排都是应当的。幺达达家人口多,壮劳力少,有难处这可以理解。我们家,壮劳力多,多付出一些也没关系。但是,这并不代表娘是未出门的女子,达达是倒插门的女婿就要比谁低一等。我们肯礼让,只不过是我们达达娘对幺达达的爱护,愿意多让他一些。”
说到这里韩君梅便不往下说了,这可急坏了幺婶子,在她看来,管它什么个理,只要把家产多捞点在自己兜里最重要,于是急急地问韩君梅:“那你说,这个家该怎么分?”
“噗滋!”崔娘破功,笑了,“幺婶子说话可真有意思,哪有分家问孙媳妇的道理。”
幺婶子被崔娘耻笑了,难得地觉得自己说的话上不得台面,面上一红,犹自嘴硬:“我这不是看她说得有道理吗?”
就在韩君梅说那一番的时候,二憨三兄弟也在交头结耳,很快地便达成了一致意见,由最压得住场的李二憨站出来表态:“达达娘,不用说了,爷爷婆婆跟咱们过活,他们要的不就是家产吗?分给他们!”
“好,爽快!”幺达达大喝一声,走过来踮着脚拍着二憨的肩头,赞道:“幺达达没有看错人,二憨是一条汉子。”
李二憨居高临下地看着幺达达,笑道:“我也没有看错人,幺达达也是好样的!”
幺达达完全没有听出李二憨话里的讽刺意为,以为李二憨在夸他呢,高兴坏了,直嚷嚷道:“看看看,这一屋人也就二憨明眼!”
“是!”李二憨笑意更深了,说:“这几年我走南闯北,也算是见了些世面,从未见过幺达达这样听老婆话的好男人!”
李二憨说的这话本来就有歧义,加上他又格外地将‘好男人’这三个咬得极重,就是傻子也明白这是贬意,而非褒义。
屋里的人各各面色精彩,幺达达的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瞪着李二憨脸色红一阵黑一阵,鸡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到底还是看在李二憨黑塔一般的体形没有动手。
幺达达从来就是不肯吃亏的,悻悻地坐回位置,想了一会儿,决定索性弃掉面子捞足里子,于是干脆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说:“行,你们人多势众,又个个能文能武,我们惹不起,我们就退让一步,依了你们,老的跟你们,房子归我们;十一亩的水田,我们只要河坝里的那五亩,地我们也只要杜家湾里的那几堰。哦,还有,咱们房子这团转的菜园子也得归我们,其它的都归你们!至于家里存钱,现在就让娘去抱箱子,咱们七三分。”
听幺达达这么一分,二憨爹娘和兄弟们直叫天,又骂幺达达贪心不足,房子全归他,钱要多要不说,好田好地还全划拉了过去。
韩君梅不比李家人,听幺达达这么要倒直赞他精明,知道自家劳动力少要的田地都是最好耕种又近便的。
要依着幺达达这么分,二憨他们这房就得饿肚子了。
李凤娘自然不依,幺达达自然也不让,立即闹僵起来。
“行了!”李老爷子被气得不轻,站起来浑身发颤,脚根发虚,一副随时都要倒在地上的样子,不过中气还足,一声怒吼,闹得正火热的两房人声音齐齐的嘎然而止。李老爷子颤着指将两房人一顿臭骂,又指着老幺两口子骂道:“你狗杂种倒会算,成了心要叫老子饿肚子是吧?给你说,没门儿!你说的那些,全归老子,其他看求你们两家子咋分!”
这下子,两房人都傻了眼,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如利剑一般嗖嗖地你来我往!
“就这么定了,老幺刚才说的那些都归我们两个老的,其它的你们两姐弟平分!”最后,李老太婆站了起来最后定音。两房人自然不干,老婆子两眼一瞪,骂道:“一群没求用的东西,就只晓得捡现存的,要家当有本事自己挣去!”后又觉得不解气,再骂:“要现存的?那就找根麻绳来,往我们两个老的脖子上一套,断了气你们爱怎么去争就怎么去争!”
经得这么一骂,二憨他们这房哪里还敢吭声儿,一个个直陪着老夫人说好话。
“娘,你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也就只有登科一个孙子,你就忍心让我们饿死?”幺达达可没有二憨娘那么好的心性,他这一提起话,幺婶又嚷了起来,叉腰、扬头、甩胳膊地历数两个老的不是,嚷着嚷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条腿盘着垫在屁股下,另一条腿跟关了机关似地又蹬又踹,双手轮番拍着大腿,就跟在打大鼓一般,指天指地地嚎:“哎哟喂!我的老天嘞,你咋这么不长眼哦!咋留着这窝子的骗子不收嘛?”
韩君梅冲天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幺婶倒真是极品,一耍赖就朝老天问。心说,要是老天能听见,还不准备先收了她?
又吵吵嚷嚷开,韩君梅的脑仁直嗖嗖地发疼,心道:“就那么点子的家产,值得这么闹吗?”她又累又饿,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我饿了,咱们能不能先溜?”韩君梅凑到李二憨跟前,小声地问着。
“饿了?”李二憨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悄声,一句话出口立即惹得全家人朝韩君梅瞄。
“还晓得饿,咱们立马立地就要喝西北风了,还有心情想吃的!”三憨媳妇怨韩君梅挑起分家的事,听不得韩君梅在这个时候提起吃!
“老三媳妇!”李凤娘轻斥了一声,又安抚地对韩君梅笑了笑,再转头对老两口说:“达达、娘,不是我这个做女子的不孝,只是事情摆在那里由不得我不说。我们家人口多,就是将你分剩下的全分给我们,我们也不见得好过,如今还要与老幺平分,一年到头收的粮还不够咱们一人一口分的呢!”
“没错,别说大姐他们不够分,就我们一家也不吃!达达,这个家不能这么分!”幺达达语气一顿,又说:“再说,你分那些田,那些地你自己能种得了?到时候还不得由我们来帮你种!”
“你放心,我不用你帮忙!”李老爷子瞪着眼说。
“不要我帮忙总要大姐他们帮!”幺达达又瞪了回去,幺婶子立马接话:“到时候你大可以说‘凤娘两口子是孝顺的,几个小子也是孝顺的,帮我耕田耙地。’然后就明正言顺地把粮啊肉啊地往他们家搬!”
“我哪一个都不要!一个都不要!就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地里刨!”李老爷子气得直喘,心道这老幺两个真的不让自己活了啊!
“那多可惜!”三憨媳妇笑道,因她嗓子尖细,这一声很是突兀,惹得众人目光都投向她,她有些胆怯,弱弱地说:“我是说爷爷婆婆年岁大了,气力上不够,浅播浅种两年地成了板地,田也成了板田,太可惜了。”
“没错,三侄媳妇说得有道理。这些年为那些田地咱们可没少出力,看着它荒实在可惜!”幺达达嘴巴一歪,又将李老爷子气了一个仰倒,李老爷子骂道:“老子就是再不行,也比你娃娃强,好吃懒做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我要把地荒起!”
“达达是勤快人,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老幺的意思也不是说你懒,只说你力气小。毕竟六十来岁,走下坡路的人了,也该爱惜自己。”幺婶眼睛骨碌碌一转,捏着嗓子一改以往的大嗓门,说:“自古都说养儿防老,达达,你也别让别人骂我和老幺不孝,不如你跟我们?”说着双手啪地一拍,跳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嚷:“不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四爷爷和保长,让他来给咱们主持事宜!”
二憨爹娘是成了心要分的,心道找来族里的长辈和保长也好,早分早了,也就由顺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