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海潮生

4、第四章

　　我依然在万国酒店做最不起眼的服务员，刘棠常常来，他时不时还是叫我去做他的秘书，我总是小心的回绝，然后用谦恭的态度伺候每一位挑剔的客人。刘翡桐也常常来，带着方俊，每次看见他们，我的心情便晴朗起来。我和刘翡桐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是却像认识多年的朋友，她总是不停的说，我便在旁边安静的听。陈墨有时也来，一个人，从来都去那一间他喜欢的雅间，坐在对着门口的位子，只静静的吃饭。陆经理常常在我身后叹息，“这丫头，太倔强。”很多年以后，我常常想起这段时光，可是流逝掉的，终是只剩追忆。
　　日子不痛不痒的过了几个月，我常常晚上去杀人，陈墨总是跟我一起，我下手的时候，他只在隐蔽的地方呆着，从不出手，却让我从未有过的安心，我可以只顾杀人，不用担心会突然出现什么。他也从未叫过我帮他杀过谁，每当我问起的时候，他总是说：“我自己应付的来，需要你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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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九月，天气爽朗。我在院子里扫地，看见刘翡桐站在院子门口，看见我的时候冲过来挽我，“阿青，我们去逛街吧。”
　　他身后站着个男人，和刘棠的差不多年纪，皮肤黝黑，身材很结实，看起来有些内向。刘翡桐看我看着他，看了一眼那男人，对我道：“阿离是个闷葫芦，带他出来帮我们拎东西。”
　　那阿离对我点个头，“黎小姐好，我是刘家的下人，姜离。”他的长相十分普通，可是声音却出奇的好听，明明十分清脆，却又带了三分鼻音，话已经说完，耳边还绕着声音。
　　“什么下人啊，我爹把他当儿子。”
　　阿离开着车，刘翡桐就叽叽喳喳一路。我们下车的时候，刘翡桐吩咐阿离把车开到街尾。阿离刚开车离开，我们就看见一群学生拿着彩旗在游行，旁边的报童拿着东三省沦陷的号外，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日子会永远刻在历史上——1931年9月18日。
　　刘翡桐看着游行的队伍，轻声道：“终于还是来了，历史终会一步步向既定的方向前进，谁也逃不过。”
　　我忽然转过去看到刘翡桐严肃异常的脸——无论从气质还是感觉，太像了。
　　“赵珊珊？”等我意识到我说了什么的时候，这三个字早已经脱口而出了。
　　“顾敏之？”我看到她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变大，看到她眼中的我也异常惊讶。我们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笑到眼角满是泪花。知道阿离停好了车子赶过来，才停下来。
　　“今天这么多学生游行，我们还是不逛街了，去喝点东西吧。”赵珊珊，不，是刘翡桐拉着我，到了一家咖啡厅，我们聊起来。
　　我们各自讲了这十年的经历，我这十年，只有师父。她这十年，有兄长，父亲和继母，刘家掌握着上海大部分码头，所以生活富裕，一直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方俊是她半年前认识的，在他爸爸的帮会里做事。虽说是帮会，但是也读过书，还帮着经营刘家的其他生意，在刘家有着极重要的位子。
　　“你那个方俊……挺好的。”
　　刘翡桐喝了一口咖啡，道：“我也觉得挺好的，那你好吗？我姐夫好吗？”
　　“我一个人，挺好的。”
　　她突然很暧昧的笑起来，道：“我觉得我大哥挺好的，对你也挺好的，要是还没找到姐夫，做我大嫂怎么样？”
　　我端着杯子笑起来，“刘棠吗？太像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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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我正在上班，酒店走近一位打扮洋气的小姐。陆经理赶紧迎上去，带着他最常见的谄媚的笑，“秦小姐，真是稀客啊。”那秦小姐下巴昂起来，用眼角瞟了一眼陆经理，道：“你们这儿，有个姓黎的女服务员？”
　　“是的，阿青，快过来！”
　　我走过去，秦小姐道“把头抬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那是一张极美丽的脸，比之刘翡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抬起高傲的下巴，露出了长长的脖子。
　　“我还以为是个狐狸精，结果不过是这种货色。”她纤细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美丽的眼睛用愤怒的神色盯着我。我不知道
　　我拉开她捏着我下巴的手，道：“我这种货色下流，而秦小姐这种货色高贵，不过再高贵，也只是货色而已。”
　　她标志的脸上显出愤怒的表情，扬起手扇过来。我本可以抓住她的手腕的，但是想起陆经理的话，这里的客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已经逞了口舌之快，这皮肉之痛还是受了吧。
　　我正闭起眼睛等待耳光的来临，一秒，两秒，三秒，还是没有扇来。我睁开眼睛，刘棠抓着她的手腕，她奋力的挣扎，还是没有挣脱。
　　“你够了！”刘棠的脸上带着怒气眼睛瞪的很大，脸色因为愤怒而显得很红。
　　“阿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秦小姐撒起娇来，使劲挣扎着。
　　“远黛，阿青是我朋友，你不能这么对她！”
　　“她是你朋友？我是你什么人？自从你认识了这个狐狸精以后就没来看过我，你说我们多久没有看电影吃饭了？”
　　原来是个吃飞醋的主儿，我退到一边，忙起自己的事情来。我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刚开始秦远黛还要大声嚷嚷，哭闹不止，后来慢慢轻声耳语，心平气和的离开了酒店。
　　刘棠转过身来看着我，道：“我来吃饭，去雅间。”
　　“砰——”刘棠关上了房间的门，“阿青，对不起！”
　　我把菜单递到他手上，道：“没什么对不起，秦远黛受的委屈怕是比我多。”
　　他把菜单放到桌上，道：“远黛她……她喜欢我，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喜欢她，所以常常和她看电影吃饭。可是后来遇到了你，我才知道，爱情不是光有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我每时每刻想看到你，可你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小桐说你不是我眼中那么简单的女人，所以我也不敢太冲动，但是今天我忍不住了，我想说很久了……我……我喜欢你！”
　　“刘棠，别说了！”刘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大街上，他的车撞了人，我便过去急救，他光彩照人，彬彬有礼。我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岂知我后来在酒店上班却又遇见他，从此以后他便常常来酒店，不管我在哪个角落，总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刘棠喜欢我，我一直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快，他亲口向我表白。
　　“刘公子这般高门大户，我这乡下丫头，高攀不起。”
　　“阿青！”他激动的抓着我的手，我的手腕上感觉到他很用力的抓着我，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白色。“你竟然用这样的理由？你和小桐好的像是一个人，你没怕高攀不起她刘家大小姐？你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会有门第之见？”
　　“刘棠，我……”我挣开他的手，不敢看他的眼睛。是的，我不怕高攀，门第怎能挡住爱情，挡住爱情的是——身份。我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只是个乡下来的打工妹，我还是被通缉的刺客，刘棠喜欢的，不过是万国酒店里那个傲气冷漠的女服务员，他不认识那个把上海滩闹得翻天覆地的“铁面神镖”，在他面前的不是全部的我，我要如果对待他？
　　他认真的看着我，又轻轻抓起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暖，他把我的手抓到唇边亲吻，我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狠狠捉住，“刘棠，我……”
　　“什么都别说，”他的声音温柔起来，“你会接受我的，我等着，那一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