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之爱》蒙小朦

21、拜祭

　　“不是，不是这样穿，喏，你要这么帮我弄。”我教崇想念给我穿裙子，教他怎样帮我把腰带系好。“松点，再松点，太松了，再紧一些。”
　　“衣服，衣服，里头的那件小衣服。”早上还有点凉，我怕冷，要在衣服里头加件贴身的半袖T恤。
　　“我的花布衣。”想念立刻给我拿过来了，很听话。
　　他给我套上了，看着我在系布纽扣，他也伸手帮我，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却可爱。我抬头在他脸颊上一亲，笑嘻嘻地让他来操办一切。崇想念瞪我一眼，继续低头给我弄。他的手指修长又可爱，指肚肉滚滚的，很好摸——和他的腮帮子一样。
　　我默默看着他，这个小我五岁的男孩子，他却比我高出半个多头。就在昨晚之前，他的身体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没有情-欲的沾染。可今天一觉醒来，我已经将他蜕变，他的眉眼，有了对欲的理解和渴望，他的嘴唇，比往日更红艳。这一切，都是我将其引出——我真的很高兴。
　　我要一点点地蚕食他，将他完完全全变成我的。
　　而傅云翔，我要放开他了，真的。他既不肯也不能和我飞蛾扑火，我就要找一个肯与我飞蛾扑火之人。
　　崇想念替我弄好了衣服，又想替我扎辫子，我也不在意，让他弄吧——既然他好奇。镜子里的我，穿着壮家的花衣裳花裙子，大大的裙摆，一双绣花鞋。衣角和鞋面上绣着鱼儿，正在水里玩闹，弄出一片片水花。手腕上，是银镯子，脖子上，是银质的牛头扣。
　　身侧，垂下了辫子，是崇想念编好的，说不上多么的手巧，倒也还可以。
　　我接过想念递过来的花布头巾，回忆着过去的盘头方式，将头巾缠绕在头上，成为头饰。
　　我转了个圈，抱住崇想念：“好看不？”
　　他抱住我，点点头：“好看。”
　　“那就亲亲我。”
　　崇想念听话地亲了我的脸，我顺势和他接吻，勾着他的舌头不放。他放开我，脸色很红：“别……才穿好衣服，你一会还要去见爷爷奶奶和你妈妈呢！”
　　我点头：“嗯，你也一块去。”
　　他有些犹豫：“我——合适吗？”
　　“合适，你是我的男人，去怎么不合适？”是的，他是我的男人，他将要陪我走过一生，我当然要让爷爷奶奶、祖宗们见见他。
　　我真的，要离开傅云翔了。这种想法既喜悦，又悲伤。喜悦我要脱离这样如毒的爱，悲伤我轻易地丢弃了这份爱。其实，我承认我和想念的最初少不了我想要给自己一个新生活这一原因，但是，感情这事于我来说，本来就不是纯粹的。永远没有纯粹的感情，我爱他，因为他的可爱，因为他的外貌，因为他的美，有哪一种爱不是掺杂了各种各样的情和想法呢？
　　崇想念还是犹豫了会，才点头——真是个纠结又可爱的孩子。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阿兰。”是朵朵，我过去开了门，看到她提着一篮子东西。
　　她走进来，笑着跟想念打招呼：“想念，昨晚睡得还好吧？”
　　她说这话本来只是句客套话，可是对着昨晚几乎没睡好、一直和我颠鸾倒凤的崇想念说，就有点怪了。崇想念立刻红了脸，点头，声音很低：“挺好的。”
　　朵朵也发觉了自己说话的不对劲，笑得更灿烂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要将篮子的盖子掀起。朵朵赶紧掀开了，说道：“喏，这里头有刚弄好的鸡、粽子，还有水果、香火。”
　　我接过了：“嗯，谢谢，那这就去——”
　　朵朵猛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左看右看：“真是合身呢！阿兰，你还是穿上我们壮家的衣服好看。”
　　我笑：“是，我穿什么都好看。”
　　我看看想念，厚着脸皮补充：“想念也说好看。”和他会心一笑，立刻被他这孩子气的笑容迷住了。
　　一旁的朵朵看着我俩眉来眼去，不适宜地呸我：“太厚脸皮了你。”
　　我走过去牵起想念的手：“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哎，”朵朵忽然叫起来：“你还没吃早饭呢，先吃点再说吧。”
　　“不用，去吧。”
　　“可是……”
　　我白她一眼：“朵朵，你这是怎么了？到底要不要和我去？你要是忙，把钥匙给我，我和想念自己去就行了。”怎么拖拖拉拉的？手，忍不住又揉捏起想念的指肚来，他很乖，随意让我玩弄。
　　朵朵赶紧说道：“去，去，我跟你们一块去。”
　　覃家的祠堂，就在这旅社后头，这房子交给朵朵家后，一直打理得挺好，祠堂这里也如此。我们壮家人的房子，原本是一进去，就是平时给祖宗烧香的地方，牌位后面，是一块大木板，两边是可以通行的。绕过了牌位后，就是火塘，烧火做饭、聚在一块聊天都在这里。
　　当房门打开的一刻，我竟忘了进入。
　　“阿兰，今天又跑哪里去了？”爷爷瞪着我。
　　我缩起身子：“去河里游泳了。”
　　爷爷作势要打我：“叫你别去，还去？水涨了，你要被淹死啊？”

　　“阿兰，你看。”奶奶给我看母鸡刚下的鸡蛋，小小的，很可爱。
　　我笑了，拿起一个：“我要吃半生不熟的。”我不喜欢吃全部熟透的，就喜欢中间的蛋黄有点儿生的那种。
　　“好。”奶奶也笑了，“现在就去烧水煮鸡蛋。”

　　“好烫！”我被火堆里刚扒出来的芋头烫到了，指尖都红了。
　　奶奶赶紧给我拿来牙膏：“抹上，抹上，就好了。”

　　“阿兰？”朵朵在叫我，崇想念也捏了捏我的手，我回过神，提着篮子到了牌位前，摆上了篮子里的食物，点了香，往香炉里插上。后退两三步，跪下，叩拜。崇想念学着我的模样，一一照做。朵朵则只是拜了拜，她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不需要行太大的礼节。
　　我的眼神看着牌位，朝着那些已逝去的人说道：“爷爷奶奶，阿妈，这是崇想念，我们订婚了，等明年他满了二十二岁，我们就正式结婚。”
　　我转头看想念，低声道：“跟他们说些什么吧！”
　　可爱的崇想念愣了愣，说道：“爷爷，奶奶，阿妈——”
　　他说阿妈的时候很不习惯，有点儿小结巴，好可爱。“我叫崇想念，我是阿兰的未婚夫，明年，我们就正式结婚。我和她——我是说，我会照顾她。”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见面，一段再简单不过的话，是客套的，却又包含着誓言。我恍惚起来，这是否就是我重生的一天？从今往后，我将有一个男孩，他疼我爱我，不离不弃。
　　也许，我想太多了。人太善变，感情更是如此，想念，也许他并非很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有接近他的机会。而他终究是男人，所以——算了，何必去自寻烦恼，至少在这一刻，他肯爱我，肯好好疼我，便已知足。
　　女人呐，要学会享受每一刻，只有如此，才算是好好爱自己。
　　覃玉梅，我的母亲，覃盛林，我的爷爷，而我的奶奶，没有名字。在那个年代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小名，而小名我也不知道，因为长辈的小名是不可以让我们叫的。
　　我没有母亲的照片，她唯一的一张，在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将其烧掉了，灰烬随着爷爷奶奶而去——她是他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理应如此。不过，我记得她的模样，只一眼，再忘不了。她的美，不同于任何人，那是龙脊的山水才能蕴育出来的美，惊人，灿烂，却又脱俗。或许，你不能说出她的五官是如何的标致，但你能从她的一颦一笑、顾盼生辉中发现这艳阳一样的美丽。
　　而我，虽然继承了她的大部分样貌，却，永远比不上她。因为我沾染了太多的俗气，那奢靡的生活将我打造成了一个美丽而张扬的女孩，远远比不上母亲的干净。她爱傅瑞聪，她在得知他有家室之后悄然离开，不要钱，不要欲，只要她肚子里的我。
　　其实，她也有恨的吧？我于她来说，隐含了报复的意味——傅瑞聪有个女儿，却不能相见。人，有时候用清高来装裱自己，其实不过是报复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