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抽搐备份,可以显示的亲们请无视】
呃,这是苏越清的声音吗?怎么听上去这么冷淡倨傲,还隐隐带着几分薄怒?
袁君华站起身,我的世界顿时恢复了光明。只听他懒洋洋地笑说:“抱歉,我爱妻心切,赵突了殿下。”
爱妻,本王啊呸。
丞相问:“敢问苏神医,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
苏越清毫不罗嗦:“心病。”
丞相明显一噎,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什么心病?”
“王爷本就体虚内弱,气血两虚。此番郁火结于心,内积郁逆,损及肺腑,以致血气凝滞,脉络不通,加之风虚内作……(以下省略一千字)丞相,您听明白了吗?”
丞相沉重道:“明白了。”
至此,我对苏越清的崇拜之情已非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可以引申为这么多问题。以暴制暴果然是行不通的,要四两拨千斤才行啊。
袁君华说:“苏兄的医术冠绝天下,不管王爷有什么心病,相信以苏兄的本事一定能药到病除,对吗?”
苏越清不咸不淡道:“在下自然会费心。”言下之意是不劳你费心,哪凉快你哪呆着去。
袁君华也不恼怒,笑对舅舅道:“王大人,小婿方才得胜还朝,这些日子都比较清闲,不知可否常来探视王爷,正好培养一下感情呢?”
小婿……
培养感情……
本王今天第三次震惊了。如果有尺子,我一定立马跳起来丈量一下袁君华的脸皮。如果他的脸皮能刮下来做成万里长城,想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征夫命丧黄泉了。
袁君华,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舅舅乐呵呵道:“哎呀呀,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实在高兴的很啊,我相信瑶落一定也会被你的真诚所感动的。君华,以后我们家瑶落就托付给你啦。反正也不是外人,这楚王府你想来就来,当自己家,当自己家,啊,哈哈哈……”
舅舅,这是我家,不是你俩家。
嗷呜,本王要离家出走。
袁君华轻轻一笑,“末将不才,得皇上和王大人垂青,赐此良缘,怎敢不尽心尽力?”
尽心尽力?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啊……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又道:“王大人,小婿不妨碍王爷休息了,就此告辞。至于婚礼事宜,待圣旨颁下,小婿会亲自同礼部商洽。”
哼,这会儿想到妨碍本王休息了,之前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的人是谁?
还婚礼呢?等到圣旨下来,我早不知道跟苏大哥私奔去哪儿逍遥了,你就跟鬼成亲去吧。
可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得意,更不能高兴得太早,尤其像本王这种人品差到一定境界的。袁君华如果就这么轻易地走掉,他便白白做了盏省油的灯。
他徐徐走到我榻边,轻声细语道:“夫人,为夫先走了。”说话时,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在我手里,便跟着魏丞相扬长而去。
***
现在的情景是,呆若木鸡的我握着袁君华硬塞给我玉佩,一个劲儿地干笑,苏越清默默地坐在我对面,略带神伤地看着我的手。
我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苏越清清亮如水的眼眸,忽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罪恶感——他该不会以为这玉佩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吧?
袁君华啊袁君华,作为本王的克星,你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一个激灵,我蓦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张口解释:“苏大哥,其实我跟他不认识的,这个东西……”
苏越清慢慢地抬了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刚到嘴边的话猛然噎住,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心里很不好受,却也只能沉默下来,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将视线从我手上移开,停留在轻烟缭绕的博山鎏金香炉上,过了许久,才说:“瑶瑶,你不用向我解释,于我,你是病人,于你,我是治病的大夫,我们之间本没有过多的瓜葛。袁将军是你未婚夫,他送你玉佩作为定情信物,理所应当,你且好好收下,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心意才是。”语毕,他抬眼看我,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了无波澜。
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了一把,疼的我几欲窒息。我强迫自己扯着嗓子干笑几声,可嗓子却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笑声出口,怎么听都像是乌鸦的悲鸣。
唉,本王怎么连装豁达装淡定都装得这么没形象。
片刻之前还待我温柔如水、百般关照的他,现在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的冰山气场,好像急急要与我撇清关系。
再想说话,牙像是灌了铅,重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袖子,眼前阵阵眩晕,我强自镇定片刻,才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多亏了苏大哥照料啊……”
方才装晕,现在却要装清醒。人生,真是无常啊。
苏越清淡淡地勾起嘴唇,微笑说:“王爷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医者之本分。”
王爷?!
这两个字像是两道平地响起的闷雷,在我的脑门里轰隆隆地炸开了。
他叫我王爷,他居然叫我王爷!王爷!他不叫我瑶瑶了!
八年来,他从未如此称呼过我。便是我与他初次相见,他也是清浅地笑着,温柔地唤我瑶瑶。可是现在,他却如同最陌生的人一样,尊敬地称我为王爷。
那笑依稀还是往昔的笑,可笑着的人,却仿佛不同了。
这一刻,我知道,我和他算是彻底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苏大哥……”我心里酸得像是泡在了醋缸里,可我还是愿意这么叫他。我不敢再看他,索性低头专心抠起袖子,瓮声瓮气地说:“本……我,我有些累了。”
“那,我先出去了。”
待他走后,我脸上的表情彻底崩溃,心里瓦凉瓦凉的。我用力搓了搓脸,无比惆怅地长叹一口气。
呜呜,本王现在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苏越清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恨恨地瞪着手里的玉佩,好像能把它瞪出一个洞来。如果它是袁君华,我一定能把它活活瞪死。
忍无可忍,我长天长啸:“袁君华,你这个瘟神!都怪你!我恨你!!”
**
苏大哥:
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八年光阴似水流,一朝付东流,瑶瑶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境况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实在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皇上赐婚,我无力回天。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被赐婚,更不会在意我要嫁给谁。如你所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可是,即便如此,瑶瑶还是喜欢你。就算你并不在乎我,并不喜欢我,也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意。相信苏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我认准的事情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可。苏大哥,魏丞相居心叵测,瑶瑶不能公然与皇上和舅舅对抗,可我也会选择自己的方式拒绝这场婚事。也许在众人眼中,嫁给袁君华是不错的归宿,可我的心实在很小,里面已经安放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苏大哥,如果你不喜欢瑶瑶,那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我还是会觉得很孤独。
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不是奢望你能将心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喜欢你,如此而已。
我不想勉强自己嫁给袁君华,更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要走了,你不要记挂我。祝你与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
瑶落字
我放下笔,反复读了读这封信,颇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叠好,压上袁君华的玉佩。
唉,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真的死了,那也就一了百了,可惜本王却是只能一直吊着,不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圆润收拾好细软,绿豆小眼睛贼溜溜地在窗外转了一圈,扯着包裹扭捏了一会儿,才苦巴巴地对我说:“王、王爷,您……您真的要离家出走么?”
我扶额,沉痛地点点头。
“哎呀,王爷,使不得啊……”圆润嚎起来:“这这这,外头兵荒马乱,江湖险恶,奴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黄口……”
“死圆润,亏本王把你养这么肥这么大,你、你却只想着自己,本王真是……气煞我也!”我气结,只好使劲捶自己的胸口。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王爷息怒,保重凤体啊。”圆润甩下包裹,一脸悔改地真诚仰望我:“王爷,您真的不能离家出走啊。您这一走,可叫王大人和苏公子怎么办呀?王大人要如何向魏丞相和袁将军交代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委屈,我心酸,我一肚子苦水。
“废话少说。”我凑近他的脸,比着手指对他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卖身到醉仙阁当小倌,每天被爆菊。第三,就地自我了断。你选。”
“……王爷。”圆润一哆嗦,憋憋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挥挥手:“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于是,月黑风高无眠夜,本王带着圆润离家出走了。没能带走苏越清,好歹还有个圆润陪着本王,横竖不算太孤独。虽然他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并且还是被我胁迫的。
站在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我有种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真是伤感。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痛定思痛,先想想现在该去哪里。
圆润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边上,一脸没蛋也疼的样子,好像还没从之前的委屈中缓过劲。我瞄他一眼,他的小腿肚子仿佛在微微颤抖——一定是被吓的。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无非就是舅舅、苏越清、魏丞相、袁君华之类的。在这个世界上,圆润害怕的东西很多,甚至吃不上冰糖葫芦,但从来不包括本王。
瞧,本王御下甚宽呐……
我郁郁寡欢地看了他一眼:“圆润啊,你就别一副吃了屎还吐不出来的表情。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本王哪时候亏待过你了啊?你放心,只要本王在,本王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
虽然说得胸有成竹,实际上多少有点肾虚。
京城是天子脚下,前有魏丞相横行霸道,后有舅舅作威作福,他们要找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如果离开京城,我身无半毛钱,肯定活不下去。况且,我当了十八年浪费粮食制造垃圾米虫,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加盘算如何扑倒苏越清,还真没学会什么可以傍身的伎俩。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叹了口气,顿时有些无语凝噎,本王活得还真他妈没意思。
圆润小碎步挪过来拽我袖子,小声嘀咕:“可他们会把我剁成一根一根手指头……”
我嘴角抽搐,虽然他六根不全,倒也难得能看的如此透彻,心如明镜似的。
这圆润,如果不跟着本王,说不定已经是个可以媲美赵高张让的权宦了。
纵观历史,但凡有所作为的太监身边,大多有个废柴主子,不过必须是根有价值的废柴,比如说什么秦二世、汉灵帝之类的。圆润跟着本王这样没有价值的王爷,就算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也未见得能有什么大作为。
是了,想来是本王误人子弟了。
既然如此,为了本王自己,也为了圆润,本王决定要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反正苏越清不要我,舅舅也不帮我,魏丞相和袁克星又没安好心,本王就果断把他们都浮云了!
我就不信,我这么高这么大,离开了这些男人,还活不下去神马的!
我有些悲愤,又有些兴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干一番大事业。
我本能地想仰天长啸一声“神啊,让我的小宇宙爆发吧!!!”,但话到嘴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露出猥琐笑容的肥脸——京兆尹张熊。
我曾经因为舅舅有张熊这样的门生而无比嫌弃,连连长叹名如其人,堂而皇之地不再接受舅舅的任何教诲。
那张大人一看就是不欠山珍海味,但欠忧国忧民的熊样。据说,他任上唯一的且是最大的贡献,便是颁布了一条新法令:任何人等不得半夜扰民。
为了不因扰民而被他请回去喝茶,我只好无奈地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忧伤地抬头仰望星空——真是的,连话都不让本王说。
我抠了抠袖子,顺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圆润善解人意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给我披上,我赞许地看他一眼,越发觉得他有当奸宦的潜质。
我拉紧披风。所谓饱暖方可思淫、欲,就算本王要发愤图强,也还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睡。
圣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本王不是圣人,本王只是个女人。
理想就这样被现实强、暴了,我惆怅地叹气,挥手道:“走,圆润,我们回醉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