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隐之弹》夏目韵风

92、第 92 章

　　“噢噢，是你呀。”
　　并盛中学，天台上。
　　在这个月第六次和“云雀”进行“男人的决斗”结束后，了平和平常一样悄悄来处理伤口。
　　在那里的是，以前仅仅交谈过一次的黑发的少年。
　　“好久不见了呀。精神还……”
　　话刚说到一半，了平突然睁大了眼睛。
　　“对、对不起！精神怎么可能会还好嘛。”
　　“…………”
　　横卧在地上的少年——云雀恭弥支起身子，沉默地看着了平。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冰冷视线，了平一个人在发着牢骚。
　　“既然又是一个人待在天台上这种情况，看来先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
　　“…………”
　　“从那次以后，就再没见到过你我一直在担心啊。也没到拳击部来找我。”
　　“…………”
　　从少年（云雀）的口中，溢出一丝轻叹。
　　“不要那样消沉。好啦，打起精神来，来进行极限地燃烧着的男人的交谈吧。就说说我和云雀之间热烈激战的STORY吧！”
　　突然间。
　　正从怀中抽出拐子的少年（云雀）停止了动作。
　　“我能感觉得到。随着每一次拳头的交互，我们两人的友情在逐渐加深啊。”
　　“哦……？”
　　少年（云雀）微微露出了笑容。然后，了平精神焕发地说着。
　　“就这样地发展下去，不久之后我和云雀一定会成为同伴的对吧。看来这次的比赛，也能刚好赶得上啊。所以呀……”
　　就在了平情绪高涨地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少年（云雀）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来。
　　“喂，你要去哪里啊？我和云雀的战斗还未......”
　　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少年（云雀）离开了天台。
　　“唔……我明明还没说完啊。”
　　了平不满地嘟起嘴。
　　但是，他又立刻露出了笑脸。
　　“原来如此！因为我的话他早就打起精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为了细细地品味这份喜悦的心情，了平就在那个场地开始练起了拳击中的刺拳。但是……
　　“……唔。”
　　了平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仔细地想想，他是为了治疗伤口才到天台上来的。
　　取出医药箱，一个人熟练地消着毒，了平开始重新考虑事情。
　　与“云雀”在教学楼中决斗所受的伤，完全不能算作是重伤。因为有着想要“云雀”加入拳击部这样的理由存在，了平并没有认真地去打倒他，如果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说那种事情其实也无所谓吧。
　　即使有也没关系，这并不是单方面的暴力，因此说是在进行互相确认着力量的“男人的决斗”的话——
　　“果然，那家伙是“男人”啊。越来越想让他加入我们拳击部……”
　　就在那个时候。
　　大量的脚步声意外地接近了。
　　门被粗暴地撞开，面目狰狞的男人们一齐涌上天台。
　　“你们，怎么回事？”
　　惊愕的了平和男人们进行了短暂的交谈。

　　然后——

　　第二天。
　　正依偎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睡觉的云雀，听见敲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失礼了。”
　　走进房间的人是，脸上有一处高高肿起的草壁。
　　昨天，云雀和了平分开后，径直走向草壁所在的地方。然后，执行了直到现在仍残留着鲜明印记的“制裁”。
　　“解决掉了吗？那个男人。”
　　“…………”
　　“我不喜欢弱者……不要让我多次重复这句话。”
　　“…………”
　　“要和那样的男人玩到什么时候为止？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哦，云雀会成为拳击部的同伴。”
　　“关，关于那件事……”
　　惊慌地开口的草壁，为了不在云雀的面前露出丢脸的样子，拼命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关于那件事，世川了平就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的男人……我明明已经和他说过多少次自己并不是委员长。”
　　“呼嗯。”
　　“而且，世川是拳击部优秀的选手这一点无可否认。要是他被击垮了，拳击部，继而并盛中学都会因此……”
　　“想违逆我吗？”
　　只有一句话。仅此而已，就使草壁甚至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听不见我的话？”
　　“…………”
　　沉默之后，草壁仿佛倾吐出沉重之事一般张开了口。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云雀惊讶地蹙起眉。
　　“没有必要了？”
　　“是的……
　　世川了平身负重伤，现在正在并盛中央医院住院。”

　　★★★

　　并盛中央医院的一个房间里。
　　横躺在床上的了平，和坐在旁边的京子，持续着长时间的沉默。
　　京子可爱的脸上，紧绷着严肃的表情。了平为了逃避京子的视线，把脸朝着窗子的方向。
　　片刻之后。
　　“哥……哥。”
　　阴沉的表情瓦解了，悲伤的神色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泻出，眼角逐渐积聚了大颗的泪珠。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那是……”
　　了平慌慌张张地开口。
　　“所以啦，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睡个午觉结果全身严重地抽筋了啊……”
　　“比赛……明明近在眼前了。”
　　听到那句话，了平的呼吸停住了。
　　“哥哥，明明非常地努力……可是却……”
　　了平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唔。”
　　京子压抑着仿佛无法忍受的表情，快步离开了病房。
　　“抱歉啊……京子。”
　　了平的声音犹如榨干一般苦涩。
　　让妹妹流泪了……那种事既令人懊悔又无情，了平觉得难以承受。
　　昨天——
　　出现在天台上的男人们说出了“为教训云雀而来”的话。
　　他们究竟为什么敌视云雀，了平并不知道。但是，以超过五十的人数去打倒只有一人的云雀，这种卑劣的行为自己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最重要的是，因为云雀是了平的——
　　“朋友……啊。”
　　了平凝视着自己的拳头，抑制住涌上喉咙的呜咽。

　　了平进入拳击部以来的第一次比赛，就在明天了。

　　★★★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是的，副委员长！”
　　收到了部下哀川的回话，草壁在附近环视着四周。
　　这是位于并盛町郊外的一座废弃的工厂。和风纪委员敌对的不良少年们，将这个避人耳目的场所作为聚集地。
　　埋在混凝土堆里的，全部都是草壁率领风纪委员打倒的不良少年们。可是，人数却比至今为止的调查所掌握到的远远少得多。
　　据他们所说，大半的主力都已经在昨日被打倒了。
　　“世川了平吗……”
　　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的草壁，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今天是……比赛的日子啊。”
　　对拳击部来说好久都没有过一次的——重要的交流比赛。
　　草壁知道，能够争取到这一步，和了平的干劲是分不开的。如果是战力和草壁势均力敌的了平的话，想必会通过这次比赛将并盛中学拳击部的名气尽量地提升吧。
　　可是。
　　“…………”
　　要是能更早地彻底查清不良少年们的藏身之所的话——
　　要是能更早地竭尽风纪委员的全力击溃敌对势力的话——
　　事到如今已没有可能实现的那些事情，从草壁的脑海之中涌出。
　　然后，为了向在并盛中学等待着的云雀做扫荡结束的报告，草壁将部下们留在那里，一个人走上了街道。
　　“什……！”
　　在那里，草壁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情形。
　　那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就在数日前，一个人对战五十人的不良少年而身负重伤的——
　　“世川了平！”

　　★★★

　　想要变得更强。
　　最初，只是抱着不愿因为自己输掉而让妹妹哭泣的想法。
　　但是不知何时起，了平变得从心底爱上了拳击。
　　能够将自己培养成更强壮的男人的拳击。教会了自己努力的喜悦，给予了自己无可替代的同伴的拳击。
　　那样的拳击，了平不想辜负。
　　所以——
　　“世川了平！”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了平惊讶地转过身。
　　在那个瞬间，支撑着身体的拐杖滑到了地上。
　　就那样眼看就会倒下去，了平被刚好伸过来的粗壮的手臂抱住了。
　　“云雀……”
　　了平面对着直到现在还误认为是云雀的草壁，露出了微笑。
　　“你在做什么啊……在这种地方。”
　　“那是我的台词吧！”
　　身为风纪副委员长常常保持冷静心态的草壁，不觉间大声喊叫起来。
　　了平的身体破烂不堪。身体的中央缠着绷带，飘出强烈的消毒水的气味，无论何时都洋溢着的活力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看到无论几次都能复苏的男人的身体，在自己的手臂中间虚弱得过分，草壁的胸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情感。
　　“回到医院去。用那副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的身体……”
　　“喂，那样可不行哦，云雀。”
　　“什么？”
　　“举行比赛的翡翠中学，在前面才对吧。”
　　这一次，草壁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的脑海里，绝无可能的状况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草壁一边对自己说着绝对不可能，一边向了平问出了口。
　　“……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决定了。作为主将的我要出席比赛……”
　　“别说蠢话了！”
　　草壁再度粗声怒喝着。
　　“那样的身体不能战斗！那种程度即使是你也……”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了平以平静的眼眸注视着草壁。
　　在那里，有着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会消失——犹如永恒地燃烧着的太阳一般的火焰。

　　“我要战斗。仅此而已。”
　　了平再度一个人迈动步子。
　　但是，回过神来的草壁，惊慌地抱住那副身体阻止他的行动。
　　“为什么？至于拳击部，还有除你之外的其它部员在不是吗！”
　　“其实说来惭愧，我的部员们还远未成熟。如果和有硬手在的翡翠中学较量的话，恐怕连一场也胜不了啊。”
　　“可是，区区一个练习比赛……”
　　“你居然说是‘区区一个’！”
　　突然间激动起来的了平冲上前揪住草壁，但立刻，他痛苦的脸扭曲了，膝盖跪了下去。
　　“……这次至关重要啊。”
　　了平以拜托了的眼神，向上看着草壁。
　　“虽说是练习比赛，但是如果暴露出难堪的样子，并盛中学拳击部就会再度名声扫地。那样的话，也许又会变成长时间无法比赛的局面吧。”
　　草壁，重新地认识到了平为了拳击部不惜生命的强烈感情。以及，为什么执拗地纠缠云雀入部的理由。
　　“要是……有你在的话。”
　　“…………”
　　草壁痛苦地移开视线。
　　他并不是不明白了平的心境。但是，自己是风纪副委员长。绝对不能做出背叛云雀的事。
　　可是——
　　“唔……！”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草壁似乎心意已决地抱住了了平的身体。
　　“住手啊！我要去比赛……”
　　“我知道的。”
　　草壁以毫不动摇的声音说道。
　　“走吧……去比赛会场。”

　　★★★

　　草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作为风纪委员的NO.2，无论到何时都要不断地支持云雀。只有这一点才是自己的使命，明明已经那样下定决心了。
　　但是，现在的他——
　　“到了哦。”
　　因为抱着遍体鳞伤的了平的缘故，即使是他也气喘吁吁。
　　“真对不起，云雀。让明明不是部员的你，做至今为止你为我所做的事。”
　　“…………”
　　草壁茫然失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要自己成为拳击部的成员。而且，也想要出席今天的比赛。
　　云雀，想必不会准许自己和风纪委员兼任的吧。但是，面对着直到变得破烂不堪却依然为了拳击部拼尽全力的了平，他却做不出弃而不顾的事。
　　（对不起，委员长。）
　　在内心之中向云雀低下了头，终于朝向了平——
　　“哥哥！”
　　少女的声音意外地传来。
　　表情惊异地跑过来的人，是了平的妹妹京子。
　　“为什么，在这里？”
　　“那，那是……”
　　“从医院？是吧，哥哥！”
　　“给我听着，京子。今天的比赛我无论如何都要……”

　　“比赛的话，有云雀学长出席哦。”

　　了平和草壁同时僵住了。
　　“如果是云雀学长的话，我想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吧。因为是哥哥的朋友啊。”
　　“……”
　　“我一个人在中学校园里走着，非常非常的害怕……但是，不久之后，偶然地遇到了云雀学长……”
　　“等，等一下，京子。”
　　了平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你在说什么啊？云雀的话不是就在这里吗？”
　　京子看见草壁之后愣住了。
　　然后，草壁——
　　“喂，云雀！”
　　将呼唤着自己的了平留在那里，草壁以最大速度向着体育馆冲去。

　　委员长！”
　　眼前是难以置信的一幕。
　　见到从医院中溜出来的了平那时的惊讶，远远不能与这一刻相提并论。
　　——他来了。
　　绝对没有看错……身着黑色校服的少年，正立于拳击场之上。
　　太超然的异质，那简直展现出了来自于异世界的黑色的妖精一般的姿态。
　　除草壁之外的人们，也都被和他同样的感觉所俘获，但是谁都没有正面开口说出来，只是出神地凝视着拳击场上的云雀。
　　“怎么了？”
　　不知是在和谁，云雀开口说话。
　　“不来吗？这是比赛对吧。”
　　不用说没有回答的人，连真正发出声音的人都没有。
　　就在那个时候。

　　“这不是没有朋友的黑发嘛！”

　　草壁的枷锁被解除了。
　　回过头去，在那里，有着正拼命靠近拳击场的了平的身影。
　　云雀看见了了平。
　　云雀清澈的视线，和了平困惑的视线，相互交错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雀，沉默了片刻。
　　似乎很期待了平的反应，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安静的微笑，就那样看着了平。
　　然后。
　　“你，说过的对吧。”
　　“什、什么？”
　　“成为拳击部的成员的话，自己能做到的事无论什么都会去做……对那边的草壁，说过这样的话吧。”
　　“草壁……？”
　　了平的混乱加剧了。
　　云雀没有理睬，继续说下去。
　　“可以哦。加入拳击部也没关系。”
　　“那是真的吗！”
　　满溢的喜悦，一瞬间回到了了平的脸上。
　　加入拳击部。仅仅是这一句话，所有的疑问和困惑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

　　“这次的比赛结束之后，我就离开拳击部。”

　　了平的笑脸凝固了。
　　“而且，你不可以再度要云雀恭弥加入拳击部。”
　　云雀，悠然地注视着了平。
　　“说过的吧。能做到的事无论什么都会去做。”
　　“………………”
　　了平无言以对。
　　草壁忍不住出声。
　　“委员长！那样的话也太过……”
　　嘘——
　　了平抬起手，制止了草壁。
　　然后，再一次，坦率地注视着拳击场上的云雀。

　　“我明白了。”

　　仅此一句话。
　　在那无声的冲击扩大至周围之前，云雀转过身背向了了平。
　　谈话结束，要做的事情仅有一件。
　　“来吧……要开始了哦。”
　　在他摆好架势的那一刻，如同刀剑一般的杀气瞬间充斥了纤细的身体。
　　然后——

　　翡翠中学拳击部，被铭刻下了自创部以来最巨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