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金属疲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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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抬起渐趋沉重的眼皮，迷糊地努力对准焦距，期望能在阴暗又混乱的光线中把对方看个清楚。
是一个高大的人。
往桌子前一站，把唯一对着舞池的一面挡了个严严实实，制造了一个狭小的闭合空间。文彦被拘禁在这临时的与世隔绝里，木讷地望着他。
“一起，跳个舞吧。”
看到文彦神色恍惚，面前的人又大声地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撑在桌上的手撩起一支来，平摊手掌，递到文彦面前。
“啊，不……那个，对不起。”
文彦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摇头，不由自主地尽力往后缩了一缩。
“嗯？为什么，我不够好么？”话语里挑逗的味道浓到了近乎调戏的地步，对方似乎是裂嘴笑开了，文彦却只看到他一口白亮的牙，在怪诞的光线中，耀眼地森然。
“不，不好意思。”看到对方半个身体已经探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坐在自己旁边，文彦努力地往沙发的另一端撤离，心下动用仅有的一点思维能力，将就盘算着怎样尽快解决掉眼前那半杯三四十块然后脚底抹油。
对方的热情却是出乎意料的。——或者说，文彦的反应，才是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总之，文彦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的时候，对方已经蹭到了自己旁边，一手绕过了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
——在自己的大腿上？！
文彦背后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咚——”一声跌在地上，顾不上摸摸摔疼的屁股，噌地一下站起来拔脚往外走。
谁想对方竟像水螅一样牢牢地吸附上来，硬是把文彦又拽回了沙发。
“不……我不是，那个……我来找人的……喂……”
文彦努力运动着四肢，希望能起到一点防御作用。这已经不是恶心不恶心的问题了，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彻底地触犯了文彦的心理控防底线，文彦紧紧地拧着眉头，上齿扣着下唇，涨红了脸，像一只领地受了侵犯的动物一样，挣扎地寻求自己的安全空间。
然而，不胜酒力加上用力不得法，其成果之微波效力之柔弱可想而知；再加上对方的体格是比文彦大了不只一圈，就算是平时的文彦与之认真较力，也定是心余力黜。不一会儿，文彦就由“落于下风”被逼到了失败的悬崖边缘，只得依然不死心地舞动着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想要臆想的浮木。
周围的人渐渐聚多，在这个习惯了你情我愿的PUB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烈的追逃戏了。近处的几个人早已停了跳舞，围拢过来饶有风趣地看热闹；远处的也不禁互相询问情况，在音乐声中，边心不在焉地扭着边伸长脖子看着这个方向。
文彦眼看着对方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越放越大，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味已经盖过了周围的二手烟，呼吸的声音在耳边时快时慢，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又似乎是在安抚自己的紧张。暗自咬着牙，认命地闭上眼睛，努力地在浆糊似的思维里整顿出一点空间自我催眠：
只当是卫生没搞好，被滋生出来的老鼠啃了。
只当是穿红衣裳招摇，被路过的老牛顶了。
只当是去动物园的时候手贱，被午睡的老虎糊了一手屎。
只当是流年不利，遇到兔扑人。
只当是梦靥缠人，硬是被龙绞了。
只当是眼神不好把蛇当绳子用，被毒牙划了。
只当是见了马非撩它的蹄，被一抬腿踹了。
只当是误喝羊奶，留了一嘴骚。
只当是路过猴山不带粮，全身上下被扒光。
只当是生吃鸡传染禽流感。
只当是隔壁小黑发情咬人。
只当是下乡被猪拱了。
只当是……
身上的重量忽然减轻，耳边的呼吸声随之撤离，文彦惊讶地睁开眼睛，身上那个男人，被一支看上去并不是很粗淳秤辛Φ氖直哿嗔似鹄矗?
“喂，霸王硬上弓，太没品了吧？”
手臂的主人，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眼角略微上扬，配两条颜色极淡的短眉，一脸不屑。
刚压在文彦身上的那位仁兄，虽然虎背熊腰，气势上却全然输了一截，愣了十秒才勉强反应过来，冲口而出就是一句：“操！”狠狠地一拧肩，挣脱了揪着自己领口的手臂。
“你他妈多管哪门子闲事？！”刚压在文彦身上的仁兄，硬是被人在刚要得手时打断，正像一架飞机已经上了跑道起跑，眼看就要拉轮子了，却硬被控制台告知因莫须有的原因不许飞，真是一瞬间腹部就充满怨气，看着来人的目光中充满了阴冷与恶毒，加上酒精的催化，愈显得凶狠。
过来拉人的那位却是老神在在。眼角边虽也显然地被酒染上了一抹红晕，却更带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嘴角一挑，竟笑开了：“一出口就这么臭，几天没刷牙了？”
“妈的，老子没牙！”这边这位估计是被激得怒了，竟没头没脑地就顺着话头吼了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笑容漾得更开了，噎着周公瑾的孔明估计也没笑得这么狐狸。
这边这位又是一个十秒，才发现症结所在，气得满脸通红，陡然抡起拳头：“妈的敢说老子无耻，你丫不想混啦！”
拳头高高地举起，文彦吓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果然听见“刷——”、“哗啦——”“哐当——”，围观的都是男人，固然少了尖叫声，可叫骂的声音和起哄的声音一样却是不堪入耳。
文彦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已经揪成了一团，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围观的人像是合计好了，特地为文彦留下一线不错的观赏角度。隔着人缝看那两个拧成麻花一样的身影，文彦束手无策，只能徒然地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狂乱的心跳——以确认，那颗心没有移动到胃的位置上。
只一会儿，杏眼的那位就占了上风，把那位暴跳如雷的哥们整个摁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抡圆了拳头揍。
文彦吓傻了。
“不错嘛小哥，才第一次来就有人为你拼命啊。”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黏过来一个大眼圆脸的小男孩，轻浮地用手指勾了勾文彦的下巴，带着一丝酸味，戏噱着说。
文彦这才惊觉情况失控，赶忙是跳了起来，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努力用尽量大的声音嚷道：“你……你们住手……”
淹没在嘈杂的音乐和零乱的人声里。
眼看着那杏眼又一次卯足了力舞起拳头，底下的人已经是血泪横流，文彦几乎克制不住要上阻止，然而勇气和体力都不允许只得望而却步。正焦急得没有头绪，几乎要哭喊“要死人了”的时候，一只大手横出来，握住了挥舞的那只胳膊。
“Ronnie，真是……第几次了。”
来人发话了。
声音低沉，音调雅痞，稍微带点纵容的无奈，在呛人的乐声中，更显沉着而清晰。
是毛被。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金属疲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