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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irds over the rainbow-飞越彩虹 ...

  •   尼古拉-文托拉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德烈-皮尔洛的时候是几百年前了。
      他只记得那天是个雨天,他躺在草地上感受着雨水哗哗地打在自己的身上。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雨水洗刷着从前这片地方所拥有的一切,又带来那些依附在雨滴上小小的微尘。
      他渴求着雨天来冲走这一切,漫长的生命让他觉得只有洗刷去了一切才会有新的感受。
      在这个雨夜他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看着那绿色被雨水弄得更加清新,少了表面的灰尘,又或者是夜晚的缘故,这绿色好像比以前更深了。
      更深了一些。
      平日里的飞鸟都去了哪里呢,他有些无聊地想着。
      他寻不到这些朋友的踪迹,毕竟不是所有的鸟儿都是雨燕——他在小时候跟着长辈们出海的时候见过那种顽强的鸟儿,它们在风雨中挣扎,即便在他看来它们的翅膀可能在下一次振翅的时候就要折断。
      他喜欢那种执着,雨燕是有着梦想的吧。
      但这时候的文托拉并没有能够理解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在这世界上他基本上是不死的,那是暗夜的不死的生物啊,他知道自己是撒旦的子民。
      那个时候的文托拉还是个少年,他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年,意大利的邻国法国正是安茹王朝的统治阶段,这时候的意大利才要迎来它文艺复兴的明珠它黄金的米兰和佛罗伦萨。

      他听过人类对自己这一种族的描述。
      「他苍白的下巴沾染污迹,越过大屠杀,他可怕的全身露出来,鼓胀的,装满人的血污。」[注1]
      这时候人们对吸血鬼的印象远不及后世那诗人济慈在《无情的美人》和《拉弥亚》里面描述的那样美好,也不是后来波特莱尔那样将吸血一族指代为致命诱惑的女人。
      他们在人类印象中只是那种恐怖可怕的存在,而事实上撒旦的子民和被教廷扭曲的魔鬼是完全不同的。
      他一直想过要找一个人类的少年来,他想要证明自己和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从表象上来看。
      他承认这种想法是恶劣的,在一些极端的长辈眼里,人类不过是一种食物,那是低贱的生物——自从那根肋骨服从了亚当的要求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同莉莉丝的后代一样有着自己的尊严。
      他承认自己只是空虚了。少年的虚荣心是可怕的——即便用人类的时间来算,他已经活了太久。

      他是米兰城那个以蓝黑底色作为自己徽章的家族中的宠儿,他想要的多半都能得到,但他觉得缺少同龄的少年。
      他不清楚自己的追求他想要去追寻些什么。
      就在这样的雨夜,他躺在草地上,听到远方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
      出于少年人的好奇心他决定过去看一看,他叼着根被雨水冲刷过的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去。
      捕兽夹吗,那大约是这附近有了狼人的踪迹……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被捕兽夹夹住的那个人,外表年纪看起来跟自己接近,用人类的标准来判断,算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他简略地看着对方的体征,手掌心没有长毛,眉毛也不够浓重,不像个狼人——但说实话一个人类被捕兽夹夹住的话,也是蠢到一定程度了。
      略微有一点点同类的感觉……可文托拉想了很久也没有觉得这个蠢蛋像夜之一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闲得无聊到一定程度才蹲下来问对方名字,然后知道这个家伙叫做安德烈-皮尔洛。
      许是他刚才察看的动作让对方把自己当成了设置捕猎狼人的村民吧,对方没有对他的身份提出疑问。
      文托拉听到眼前这个人被放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第二句是「真可惜啊,晚上下雨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彩虹。」
      他觉得这个少年人太有趣了,那感慨没有彩虹的声音有一点点迷离,却莫名其妙让他想起来自己用黄金的竖琴拨弹出来的清脆的声音。
      属于暗夜的子民是不可能看到彩虹的,他觉得自己一瞬间的怀疑一定只是个谬误。

      后来的交谈中他了解到这个少年人有着吉普赛的血统,吉普赛的话……大约可以解释自己那一瞬间的错觉了,在东普鲁士、西里西亚和波西米亚的传说中都相信吉普赛人和吸血鬼有着莫大的关联。[注2]
      他连着几个晚上跑出来跟这个少年人玩,他们半夜三更地跑去采雏菊,即便那种花不为他自己所喜欢。
      但这就是春天的气息吧,是人类的气息吧。
      这个吉普赛血统的少年人给文托拉一种新的感受,那不同于家族中有些沉闷的气息,他们之间可以进行同龄人之间的游戏。
      文托拉有些遗憾自己只能夜晚出行,他骗对方说自己家教过于森严白天无法溜出来,他的谈吐和气质也确实是个贵族少年。
      但日子久了他越来越担心,难道对方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
      既然有着吉普赛人的血统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吸血鬼传说。
      只能在夜晚出现,无法站在白日下无法聆听白天鸟儿的歌唱只能等待晚上的夜莺,在看到叶子上凝起了第一颗露珠的时候就要离开回到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中不能等到朝阳升起,在冰冷的月光下穿着蓝黑色的贵族服装体温比人类要冰冷些的少年觉得有些恐惧。
      他本来只是想要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有想到自己也跳了进去。

      他想尽一切方法要掩埋这个事实,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的猜疑大过了理智。
      他想要去把这个少年变成自己的同类,他想要用自己尖利的牙齿噬咬对方的脖颈。
      那个年轻人迷茫的眼神或许是最好的推动剂,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带着罪恶感走到那个叫安德烈的少年人身边的。
      那天晚上他们站在溪水边,那溪水清澈得可以看清里面的游鱼。
      少年带来了些颜料,就像这个时代人类的艺术家一样,他卸下背上的画板抬头看着文托拉说,「尼古拉,我总觉得你适合站在彩虹之下。」
      彩虹的色泽他从来没有见过……文托拉有些呆愣地蹲在原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手还浸在冰冷的溪水中。
      他像是被这句话感染了一样,没能控制地说出「我从未看过彩虹。」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个错误,没有见过彩虹的生物……是不属于白天的。
      对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他,嘴角仍然漾着笑容。
      他架好画板在月色下执起画笔,文托拉怔怔地看着涂抹在画布上的全是灰色,那有些昏暗的颜色,但他大概能够猜测出少年人画的是彩虹。
      彩虹是灰色的吗?他记得在人类的诗篇里见过描写这种景物的词句,那是带着这世界上最自然而美好的颜色的景象。
      少年人简单地在画布上涂抹着,飞鸟穿过了彩虹飞向远方飞向天际。

      他最终还是没能在那个晚上露出自己的尖牙,他就那样看着少年人在月光下画了一晚上的彩虹。
      草叶上开始凝结起露珠的时候,少年人从画架上取下了画布递到他手中。
      「我喜欢彩虹,但我却看不到它的颜色。」从出生以来眼前就只有灰蒙的一片,撒旦给了他在阳光下生活的权利却剥夺了他感受色彩的能力。
      大概是在米兰城的最后一天了,第二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布雷西亚寻找天地。
      他有些不想告诉文托拉自己也是夜的子民,有些事情大可以忽略。
      露珠凝起,拿着画布的人像往常一样告别离去,吉普赛血统的夜的子民背起了画架长久地离开。
      尼古拉-文托拉在转身的时候没有想过,他在未来的几百年中再也没有见过安德烈-皮尔洛,也没有想过他真实的身份。
      他后来从人类手中买过无数的描绘彩虹的画作,色彩有浓重有绚烂有清新,但他发现白日梦回的时候偶尔梦到飞鸟飞越彩虹的那一刻,雨燕在雨后的天空中扑打着翅膀飞在自己追逐梦想的路上,飞越过的彩虹却永远是灰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Birds over the rainbow-飞越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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