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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廿六章 忘川今世莫相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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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内,并骑停着两骑马,两匹都是黑马,只是一骑全身如同墨染,没有一丝杂色,另一骑也是纯黑颜色,只是马鬃是雪白颜色。
纯黑的马上坐着的人是月风江,白鬃黑马上的人是星无邪。
三月之期已到,他们在雁门关内,等她们回来。
他们一早就已来到这里,现在已是红日西沉,却仍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两匹马站得太久,已开始不住打着响鼻。星无邪眉头紧锁,道:“她们,为甚么还没有来?”
月风江没有说话,眼望矗立在面前的雁门关,淡淡的道:“她们一定会来的。如果,天黑之前她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出关。”
夕阳最后一丝如血的光线也隐没在辽远的平原之上,月风江缓缓闭上眼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并未转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听到从那苍茫的草原之上,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马蹄声响,似乎很远很远,几乎湮没在滑过耳边的风声之中。
他们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月风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催马上前,过不多时,只见两骑快马,一前一后,如同一阵疾风,从雁门关外掠了进来。骑在马上的两人都是白衣如雪,当先骑着枣红马的那人长发飞扬,满脸笑意,后头骑白马的眉目清冷,翩然如仙,不是宁未央和寒沉雪又是哪个?
宁未央催马一径奔到月风江跟前,一带缰绳,枣红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月风江含笑看她,也不说话,眼中神色如火。两人对视良久,宁未央脸上突然一红,说:“大师哥,我回来了。”
寒沉雪催马来到星无邪身边,抬头看着星无邪,没有说话,星无邪也只是默默看她,半晌才说了一句:“回来就好。”拨转马头,催马行去。寒沉雪美丽的眼睛之中似乎闪过一丝失落,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清叱一声,催马向前,跟在星无邪身后。
宁未央与月风江并骑而行,她心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月风江在马上,不时侧头看她,虽然一直不曾说话,但那灼热的目光足以令人脸上发烫。
天色早已大黑,一轮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又圆又大,将四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层清辉。星无邪两人走得较快,将月风江和宁未央远远甩在后面,宁未央轻轻的叫了一声:“大师哥……”
月风江突然勒马不走,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忽道:“宁儿,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宁未央咬住下唇,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羞涩笑意,低低“嗯”了一声,她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月风江笑起来,不知是不是月光照进了他的眸中,他的眼睛极亮极亮。
宁未央看着他,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道:“大师哥,…我的脑袋里……为甚么会有三枚金针?”
她的话说完,月风江仍是神色如常,“谁和你说的?”
“…辽国皇帝,他…说的。”
“你…在他面前昏过去了?”月风江深知是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她头痛到昏过去,他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是谁?”
宁未央看见月风江的脸色,突然有些害怕,不知为甚么,在月风江面前,她所有的顽皮狡黠似乎都消失无踪,在他面前,她几乎连撒谎都不会了。
“…他…他似乎从前…是我的朋友…”
月风江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忽然一笑,道:“他骗你的,你只是脑子受过伤,所以才会落下头痛病。”
宁未央也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道:“…是么?”突然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了开来,伸出手去,递给了月风江,“那…这是甚么?”
月风江伸手接过锦盒,只看了一眼,脸色猛然一变,宁未央一直盯着他看,见到他神色,心中竟是一阵莫名的难受。
月风江对着那锦盒看了半天,手指一动,将那锦盒合上,冷冷的道:“为甚么只有一枚?”
他这句话其实已经等于承认了宁未央所说的一切。
宁未央心中酸涩,轻轻的道:“原来,这件事你果然是知道的。”
月风江神色极是冷硬,高声道:“我问你为何只有一枚?”
宁未央鼻子忽的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低下头,半晌才道:“因为另外两枚,皇宫里的太医说取不出来。”
月风江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道:“他还说了甚么?”
“……没有了。”
“一定有,说。”
月光之下,他的脸色极是难看,虽然他没有回头看她,但她看见他的侧脸,看到他在狠狠咬牙。
“…太医说,这三枚针本来是相互制约,微妙平衡,现在取出了一枚,剩下的两枚,…就再也控制不住,最终,会在头脑之中越刺越深,直至…死亡。”
月风江忽的一扯缰绳,回转马头,催马向雁门关口疾奔而去,宁未央一惊之下,拼命纵马赶上,拦在他跟前,道:“大师哥,你干什么去?”
月风江眼中仍是极亮,只是这次却是冷冽如刀光,冷冷的道:“我杀了他。”
宁未央拦在他跟前,不肯让开,道:“你别杀他,…他也不是有意的。”顿了顿又道:“大师哥,这件事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是不是?”月风江不答,“那你一定知道,是谁将这三根针刺入我的脑子里的,对不对?”月风江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是没有说话。宁未央笑一笑道:“其实,只要找到那个施针之人,请他替我将剩下的两根针取出来,不就可以了。”
月风江冷冷的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既然把这三枚金针刺进你的脑袋里,又怎会还替你取出来?况且,连大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你以为他就一定可以取得出来么?你可知道,辽国虽是北国蛮帮,但其医术却是不输于大宋的。”
他这些话宁未央又岂能没有想过,只是她虽伤心,却也不愿月风江如此震怒,勉强笑了一笑,道:“大师哥,你别生气,谁说我们大宋的医术比不上他们辽国?再说,还没有见到那个施针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为我取针,况且,太医也只是说那两枚针难以控制而已,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会死了。”
月风江看着她,缓缓的道:“三枚金针少其一,不会…超过一年。”
宁未央愣了一愣,虽然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存有侥幸未必就真的很快会死,但听月风江亲口说出来,心头终是重重一震。
“……一年…?”她转过头去,看着天边皓洁的明月,月风江也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好久好久,她终于转过头来,皓月清辉,洒在她雪白的侧脸,她似是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如果这是命,…我认。……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罢。”
她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向月风江抛去,“这个可能便是传说中的‘风雷八阵图’,给你。”
月风江伸手接过,却连看也未看,忽的打马而行,向着星无邪他们的方向飞驰而去。宁未央凝视着他的背影,缓缓垂下头去,如果她很快就要死了,那她最舍不得的,是不是他?她死了之后,最伤心的,又是不是他?
耳边马蹄急促,月风江竟然去而复返,一阵疾风般又已来到她的面前,淡淡的道:“风雷八阵图我已经交给星无邪,让他带给教主。你,和我去四川。”
“去四川?”宁未央瞪大了眼睛,“为甚么要去四川?”
月风江看着她,忽然笑了一笑,“因为你既然只能再活一年,我又怎能不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
宁未央想笑,却又想哭,半晌才道:“我知道,我若死了,你一点也不会伤心。”月风江哈哈大笑,道:“你现在还没死,我又怎知道伤不伤心,我一向不在没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大笑声中,策马扬鞭,宁未央呆呆的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起来,在他的身边,似乎连死亡都变得不再那么可怕。清叱一声“驾”,朝着月风江的背影追去。
“宁儿,你有没有听说过‘莫忘川’?”
“…没有。莫忘川是甚么地方?”
“…莫忘川,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传说如果是情侣两个到过这里,那么永生永世都不会相忘……”
“是么?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