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样的距离》念寒雨

15、(2)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刮起大风，吹得树叶漫天飞舞。已是深秋了，天气有点转凉，大家身上的短裙也变成了长衫了。
　　因为风大的关系，平时热闹的校园的小公园里，今天却异常冷清。透过迷蒙的眼睛，可以看见在公园里站着两个男生，不过，没有人敢去打探他们在干什么。
　　“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晨曦问。
　　天悯一直背对着他，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他是在思索，还是在逃避。
　　“我们公平竞争！”天悯说。他还是没有回过头来。
　　“公平竞争什么？”晨曦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我不想别人说冰蓝是你让给我的。”天悯认真地说。
　　晨曦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是来真的吗？”
　　“你见过我开玩笑吗？”天悯反问。
　　“那你爸爸那儿怎么办？要知道，你爸爸可把希望全部压在古静身上了。”晨曦担心地问。
　　“我自己会解决！只是，你要记住，我不需要你的谦让。”天悯突然变得十分威严地说。
　　“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她，永远永远！”晨曦淡淡地说，“还有，我当然不会让给你！”
　　“那就最好！”天悯说完，独自朝课室走去。
　　树叶还在不停地纷飞着，铺天卷地地淹没了整个世界。

　　星期五下午
　　“冰蓝，有人找你！”阿英对正在写报告的冰蓝说。
　　“谁找？”冰蓝还没应，小葵就抢先发话了。
　　“是个女的，好像很面生，大概不是我们这个系的。”阿英说。
　　“会是谁呢？”江诗也过来凑热闹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冰蓝停下笔说。
　　“也对！”小葵附和道。
　　冰蓝起身朝门外走去。

　　冰蓝来到走廊，左看右瞧也没看见什么人。
　　“冰蓝！”这么亲切的叫声，会是谁呢？冰蓝慢慢转过头来，看见古静正笑着看她。
　　“是你叫我吗？”冰蓝问。
　　“对啊！怎么，打扰到你了吗？”古静一改以往不可一世的傲慢语气，温柔地对她说。
　　“没……没有……”冰蓝有种不好的预兆。
　　“这个周末到我家去玩好吗？”古静十分淑女地问。
　　“哦，这个……我不明白，你的家不是不在这儿吗？”冰蓝疑惑地问。
　　古静想了一会儿，说：“其实，也不是去我家，是去我朋友家。”
　　冰蓝更觉得奇怪了，平时她不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竟然主动邀请她去她朋友家玩。
　　“为什么要叫我去？我……”冰蓝本想拒绝，可又突然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太僵硬了，只好又咽了回去。
　　“你就去嘛！你现在可是天悯的朋友，天悯又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们理所当然也是朋友喽！我想为我以前的荒唐行为向你道歉。”古静动情地说。
　　“这……这个……”冰蓝犹豫了，说不定她还真有心痛改前非呢！
　　“不行！！！”
　　“小葵？江诗？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冰蓝被突然冒出来的小葵她们吓了一跳。
　　“你一来，我们就跟来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她！”小葵两眼不怀好意地瞪着古静。
　　“冰蓝，我看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谁知道她又在耍什么鬼心眼！”江诗也不留情地劝说道。
　　“你们两个！”冰蓝责备地看着他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看你们是用有色眼镜看人，想来挑拨我跟冰蓝的关系！”古静不服气地说道。
　　“我看我还是去好了，古静过来一次也不容易！再说，做人也不能太绝情了。”冰蓝说。
　　“太谢谢你了！你跟那些不近人情的动物比起来可好多了。”古静用鄙视地目光看了她们一眼，甩甩头发走人了。
　　“冰蓝，不听小葵言，吃亏在眼前，到时要发生什么事我才不管你！”小葵说完，生气地进教室了。
　　“冰蓝，你就等着古静的杀猪刀到你肚子里参观吧！”江诗说完，摇摇头也进教室了。
　　冰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不禁真有些害怕，应该没那么恐怖吧！

　　下午放学后
　　“冰蓝——，我们走吧！”古静一听到下课铃便冲进来了。
　　“好吧！”冰蓝应道。她朝小葵和江诗说：“小葵，江诗，我先走了！下周再见！”
　　“呼——”小葵将脸转向窗外，江诗压根就没有任何反应。
　　冰蓝尽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勉强挤出笑脸对古静说：“我们走吧！”
　　“好！”古静兴高采烈地挽住冰蓝走出了教室。
　　“嘁——，有什么好得意的！”小葵撅着嘴巴说。
　　“就是，到时被古静整得面目全非我可不会同情！”江诗也生气地说道。

　　五分钟之后
　　“哎，江诗！我们真的不管冰蓝啦？要是古静真的对她下毒手该怎么办！”小葵担心地问。
　　“对呀，她一个人孤军奋战，而古静他们也许有三四人，不也许几十人……”江诗越说越害怕。
　　“啊——，不行！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她们应该还没走远！”小葵激动得站起来。
　　“走！我们偷偷在后面保护冰蓝！”江诗建议。
　　“好！”

　　“快走！月蕾在外面等我们呢！”古静说。
　　“月蕾？我们班那个？”冰蓝惊讶地问。
　　“可能是吧！”古静心虚地说。她怎么没想到她们是同一个班的呢，要是月蕾暴露了身份，以后办事就不方便了。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月蕾在校门口！”冰蓝惊喜地说。
　　“我们快走！”古静说完，拉着冰蓝小跑起来。
　　“静儿，怎么才来！快上车！”月蕾向她们招手道。
　　正当冰蓝要上车，她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下车！”天悯冷冷地说。
　　“天悯？叫我下车去哪里？”冰蓝壮着胆子问。
　　“我家！”天悯直截了当地说。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要去……”
　　“可你也答应了我姑姑！”天悯厌烦地说。
　　“我……”冰蓝为难得皱起了眉头。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古静见情况不妙，连忙说：“要不我们去天悯家？”
　　“恐怕，也只有这样了！”月蕾说。
　　冰蓝看着天悯，想征求他的意见。
　　“随便！”天悯说完，将冰蓝拉下了车。
　　“我要坐前面！”古静迫不及待地说。
　　“好啊！”冰蓝应道。不是她抢天悯的台词，而是古静原本就是对着她说的。
　　天悯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开着车。冰蓝那里恰好可以从观后镜中看到天悯的脸。他还是那么冰冷，看不出他的脸部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么的忧伤，让人见了都担心他会不会抑郁成疾。
　　天呐！被天悯发现了自己在看他，他正看着她呢！冰蓝连忙将脸转向车窗外。

　　校门口
　　“怎么办？冰蓝坐车走了。”小葵泄气地说。
　　“她好像是坐叶天悯的车走的。”江诗说。
　　“那怎么办？”小葵急得跳起来。
　　“明天！明天我们去他家，估计古静今天应该不会对冰蓝怎么样。”江诗想了想说。
　　“那好吧！”

　　天悯家
　　“江嫂！”天悯一进家门就唤道。
　　“少爷——，有什么吩咐？”江嫂放下手中的活问。
　　“今天做她们的饭就好了，我不想吃。”天悯说完上了楼。
　　“我也还饱！”冰蓝说完也上楼了。
　　“哎——”江嫂想叫住她，可惜她已经上去了。
　　“他们这是怎么啦？”古静不解地问。
　　“谁知道！饿又是饿到他们，我们吃我们的！”月蕾满不在乎地说。
　　“对了，古小姐！你们今晚就睡下面的客房吧！”江嫂交代道。
　　“为什么！我要睡天悯隔壁！”古静撒娇地说。
　　“这是大小姐交代的。”江嫂抱歉地说。
　　“又是叶女！她到底想干什么！”古静咬着嘴唇道。
　　“哦，江嫂！明天的午餐就交给我们了，你只要买好菜就行了。就买……”

　　冰蓝上楼来，果然，天悯又是房门紧闭。冰蓝扫兴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叶女到底想要她干什么！她根本就连靠都无法靠近他嘛！
　　冰蓝打开了天悯隔壁的房间。他们还真有意思，居然还在房门上挂了一块天使模样的木牌，上面写着：冰蓝之房。
　　到底该干什么呢？总不能白吃白住还不干活吧！那就太辜负叶女对她的一片期望了。可是，她和天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还怎么打开他的心扉，怎样安抚他的心灵啊？早知道就不要随便答应叶女了。
　　“还是先洗个澡吧！”冰蓝拿出睡衣，进了冲凉房。

　　洗了澡就是不一样，心情都好多了。
　　冰蓝换上睡衣，甩甩湿头发出来了。
　　“啊——”冰蓝吓得连忙跑回了房间。天悯不是在房间的吗？怎么会坐在二楼客厅里看电视呢？糟了，这回怎么办？她居然让他看到她这么随便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连衣服……对了，她的睡衣只扣了一个纽扣……
　　“怎么办？他一定认为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拉拉遢遢，不注重形象。这回，他又该说我‘玷污’他的家了。”冰蓝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动请辞。这样总比被人下逐客令要好吧！
　　冰蓝蹑手蹑脚地开门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天悯还在看电视。
　　“加油！”冰蓝暗暗给自己打气。她走到天悯的旁边坐下，天悯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电视了。
　　怎么办？冰蓝不停地戳着手指头。她一急就会变得语无伦次，这不，这毛病又发作了。
　　“天悯，看电视呢！”冰蓝开口道。
　　天悯转过头来，好笑地问：“那你认为我在看什么？”
　　“呃……是在看电视，不！我……怎么说呢？那个……”冰蓝瞄了一眼天悯，他正在仔细地想弄明白她在讲什么呢！
　　“你继续看吧！”冰蓝一出口就后悔了，本来可以趁他在听的时候讲清楚的，现在他又在看电视了。
　　不行，一定要说！他现在的平静，是我厄运的先兆。也许，他是在考验我呢！冰蓝想。
　　“天悯，我有话要说。”冰蓝鼓足勇气说。
　　天悯放下遥控器，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听呢？
　　“我下个星期还是不来了吧！”冰蓝遗憾地说。
　　“为什么？”天悯很难得地开口了。
　　“因为……我不清楚你家的规矩，也许哪天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我还不是一样得走？还有，刚才我把这当我家了，衣冠不整就出来了，影响你家的声誉，我很抱歉！”冰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表现得很好耶！虽然就要被赶走了……
　　刚才？天悯又回想冰蓝的模样，那时的她，虽然打扮得有点乱，但这是她完全褪去伪装的真面目。他见到她也着实吓了一跳，她的“乱”，居然也能乱出“性感”！
　　“我没在意！还有，你尽管把这当家好了。”天悯说。
　　“真的！！！”冰蓝差点跳起来，没想到天悯还蛮通情达理的嘛！
　　“没事我先回房了。”冰蓝朝他笑了笑，进了房间。
　　“叮叮咚咚……”是天悯的手机响了。天悯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一位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是叶谈，下个星期天我要到X市开会，顺便去一下你那！”叶谈像下命令似的说。他对天悯说话，从来没有过身为一个父亲应有的慈爱。
　　“噫，叶董事，你在和谁打电话呢？”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狐媚的声音。
　　“我儿子！”叶谈说。
　　“就是那个成天跟个死人一样的叶天悯？我最讨厌……”
　　“哎，宝贝！你先到我房间去，我一会儿就过去……哼！天悯，我……喂？喂——，妈的，越来越不象话了！”叶谈气愤地将手机丢到沙发上。

　　这就是他的爸爸。天悯靠在沙发上，呆呆地注视着手机。一个在妈妈死去时哭得死去活来的爸爸，在妈妈尸骨未寒就开始彻夜不归的爸爸。在妈妈祭日时，骂从不跪拜的他是“冷血动物”的爸爸，和在祭日第二天就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的爸爸……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他知道，集团的股份外婆也有一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爸爸做的一切都是在敷衍外婆，在给她使“障眼法”，好让外婆知道，他对她女儿一直是忠心不二的。到时，外婆就会自动将另一半的股份交给他。
　　天悯的头剧烈地痛起来了，每当他想到这些事情，头就情不自禁地痛起来。
　　天悯捂住头，跌跌撞撞地进房了……

　　“砰——”
　　“嘭——”
　　“乓——”
　　冰蓝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隔壁到底在干什么！
　　冰蓝将被子拖上来，蒙住头，可那些不和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来侵扰她的耳朵。
　　“受不了了！”冰蓝爬起来，惺忪着眼睛，轻轻地走到天悯房间门口。侧耳一听，噪声果然是从他那儿发出来的。怪不得叶女说他不正常，原来真的那么的不正常！
　　冰蓝本想敲门告诉他，叫他不要吵。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正当她想转身回房，天悯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啊！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冰蓝惊恐地想着，手不自觉地开门了。咦？门没锁！
　　冰蓝推门进去……
　　“啊——”比冰蓝前脚刚踏进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笔直地朝她砸来。她条件反射地将身体往□□，可右手还是被砸到了。
　　冰蓝正想生气，却看见天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月光照在他脸上，反射出几道光痕。她突然想起晨曦说的，在月夜的黑暗中，偷偷哭泣的男孩。
　　天悯正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凶狠眼光看着她，仿佛她是狼，而他是正要被狼吃掉的羊。但冰蓝清楚地知道，他是在用他的凶狠来掩饰他内心的脆弱。
　　“天悯……”冰蓝慢慢地走过去。
　　“不要过来！”天悯粗暴地喝道。
　　“天悯……”冰蓝停下来了，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天悯粗声道。
　　“天悯，你知道吗？你姑姑叫我来这里，就是怕你发生这种事情。起初我没有一点自信，但是现在，我很想试一试。”冰蓝说。
　　天悯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他终于安静下来了。
　　冰蓝干脆也陪他坐在地上，她说：
　　“我知道你很孤单！其实，每个人都有孤单的时候，只不过他们知道如何去战胜孤单。而你，却心甘情愿地让孤单将你吞没。你的确很不幸，但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多的是，你只是其中一员。不是说，上帝在关闭了一扇门时，还会另给你开一扇窗吗？我们要在不幸中寻找万幸，不能沉沦下去！
　　“其实你并不冷血，虽然别人都说你无情。我知道你也向往阳光，可你却只是向往，没有努力去追求。既然向往阳光，就要屏弃黑暗！不要将自己的心冷冻起来，企求得到别人的救援，那是很傻的！你在这种家庭环境中，就更应该坚强！要在逆境之中寻找希望，而不是一味地逃避现实！既然别人说你是‘妖怪’，你就要努力让别人认同你的存在！孤单时，就要与朋友一起分担，这是对朋友的信任，其实很多人愿意……“
　　“闭嘴！！！不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就在这里罗里罗嗦的！”天悯又变得激动起来。
　　“你给我闭嘴！！！！”冰蓝发脾气了，她看了一眼吃惊的天悯，又缓和了语气，说，“你听我把话说完……说完我就走！”
　　“其实很多人愿意与你分担的，像晨曦、古静，还有……我。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感觉是，你很好看！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同时，你那看似没有，其实浓得划不开的忧愁更让我感兴趣。跟你接触之后，我发现你的心已经冻结很久了……直到那天在医院，你……你的所作所为，我才猛地发现，你还有一个温暖的胸膛！我一直都怀疑那是不是在做梦，但当听见你仅隔一件衬衫的心跳时，我知道，这是真的。”冰蓝停住了，因为她的眼泪已经让她没法说话了。
　　冰蓝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悯，转身走向门口。
　　“对了，忘了告诉你，那次是我第一次被男生抱着。那个男生是你，我感到很荣幸！”冰蓝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说。说完，她就关上门不见了，她回房间了吧！
　　“忘了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抱女生，那个女生是你，我也很荣幸！”天悯对着门口幽幽地说。
　　被那个自以为是的女生训了一通后，还真是舒服多了呢！
　　“呵！”天悯的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