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酒熏

1、初乱之夜

　　“敛蓝……”
　　“敛蓝……？”
　　“敛蓝！你快醒醒！”
　　唔，谁在叫我？敛蓝微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双眼依旧紧闭。
　　“敛蓝，别睡啦！”只听声音突然被放大几倍，吓了她一跳。迷迷糊糊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放大的极为明亮的翠绿眸子。那凑近了她脸颊的粉色唇张开，一股淡淡的热气吹在她脸上。
　　“有大事发生了！你陪我去看热闹吧！”
　　“……现在才几点？”敛蓝抬了抬眼皮，屋内几丝照明的月光映出她略带呆滞的眼神。
　　“怎么这个时候你还睡得着啊？”对方的语气充满了不理解与不耐烦。
　　怎么就睡不着？敛蓝有些无奈地仰望着用金线勾勒了大朵花纹的天花板，然后直起身，感受着微凉的空气，向临床的窗外望去。
　　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些不同。
　　平日里夜晚寂静无声。由于一般人都会安睡到天亮，因此听的最多的往往是那风吹动树叶沙沙响的轻音，或是偶尔的一两声夜渡鸟的啼叫。而现在，除了那依旧温柔倾斜下的皎皎月光，还有明显夹杂着惊呼的嘈杂声，与时不时在黑暗的天空下暴起的红色亮光。
　　“晨宫，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茫然地回头。
　　那个穿了一袭黑色低胸长裙的美艳女子此刻十指紧扣在胸前，歪着头任由紫色的长发垂于一边，兴致勃勃地回答，“听说今天晚上，其实就在不久前，有人偷了院长的东西耶！现在校卫部正出动了大批人员，满学院抓小偷呢！好多人闻风都去看热闹啦，还有不少人是去帮忙的。我猜呀，一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被偷了！”
　　她越说眼睛越是发亮，解释完毕后索性以一种宣告式的语气再次逼近敛蓝，“你不准睡了！我要你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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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好困……”
　　“哎，走啦！”晨宫眨着大大的眼睛，装出一副可怜表情，“现在社长走了，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找不到别人陪。”
　　唉……敛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头顶上方悬挂的银质分支吊灯，又歪歪头注视了床头柜上摆放的大烛台，再低头轻抚身下绣有紫罗兰的深红色床单，不禁垂下眼帘。这个地方，毕竟不是自己的啊……自己住在别人的地方这么久，难道还不应该出点力？
　　“走吧！”她认命地掀开被子，随意地披上外衣。不管怎么说，眼下照顾好这个小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哎，我来帮你扣。”晨宫笑嘻嘻地凑上前来，从下到上一个一个地替敛蓝系好衣扣。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敛蓝双足踏上冰凉的木制地板。一边问着，一边伸出左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剑。
　　“好混乱的场面！那帮人根本不知道小偷往哪儿跑了，正忙着到处派人往各个方向去呢！”
　　“那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和他们一样乱转？”
　　“当然不是啦！”晨宫得意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忘了？我的嗅觉多灵敏！早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了，伴随着浓烈的不安、紧张、恐惧，顺着这股味道追上去一定会有线索！”
　　敛蓝微微皱眉。根据这样的线索来跟踪，是不是太牵强了一点？不过转念一想，依她的话去做，这样不管结果如何，事后她都不会再埋怨了吧。所以，敛蓝点了点头，“你带路。”
　　两人从二楼走下饰有蔷薇花的螺旋楼梯，来到一楼的长廊。支撑长廊的象牙色圆柱上装饰着布满百合花的菱形图案，与红色的砖墙、白色石质的窗棂相互协调，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优雅。而在这散满幽深月光的通道里，光与影交错在墙壁的一排人物肖像油画上。这些油画里的人物静静地停在那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然而神情却是一样的平和，仿佛就这样千年不变地注视着从他们眼前经过的人。
　　敛蓝不禁放慢了步子。即使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好几次，但是每一次她都会下意识地浸入一种平静的状态，因而脚步便放的很缓。
　　“敛蓝！”
　　她这才略微恍惚地一抬头，发现自己还在长廊中间，而晨宫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正不耐烦地挥手催促她。
　　微微笑了笑，敛蓝加快了脚步。
　　走出长廊，穿过空旷的正厅便到了门口。晨宫早就到了，见她的身影出现，便伸手费力地拉开大门。她一边用力，一边抱怨：“我们植物艺术及设计学社人员稀少，为什么会用一个如此之大的工作楼啊？”
　　这样很好啊……敛蓝略微苦笑，不然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费了不少劲终于把大门拉开的晨宫冲敛蓝嘻嘻一笑，转头看向外面的星光，不由得兴奋地大喊：“我们快走，味道越来越淡了！”说完，她也不顾敛蓝有没有跟上，便双手提起及地的长裙，用她自己平日的话来形容，就是以一种完全不淑女名媛的速度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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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晨宫远去的背影，敛蓝左手握紧了剑，悄无声息地紧跟了上去。
　　晨宫有个嗅觉极其灵敏的鼻子。据她的话来说，那是家族遗传。她曾不止一次地向敛蓝描述了小时候淘气贪玩的她，曾经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在那个号称能与帝国第一花园黑珍珠相媲美的私家花园，找到了她遗失几日的香粉盒。顺带的，她还神情认真地详细形容了她那个最爱的香粉盒，外观是如何得优雅高贵，里面的香粉是如何得带有神秘的海洋味道。
　　这个出身帝国豪门贵族的女孩儿，向敛蓝讲述她小时候故事之时，那样的天真甜美，与她在学院里一向美艳高傲的形象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这样说，那些在学院里对她或不屑反感，或是嫉妒诋毁的大多数女孩要是看见她那副模样，一定会丧失她们平日里最为看重的淑女形象，瞪大眼睛，下巴落地。
　　嗯……相信眼前的这副景象同样会折服她们。敛蓝想。
　　此刻的晨宫停住了脚步，脱下了她那双耗费半年时间才订做完成的银色高跟鞋，‘啪’地一声随手扔到了一边，然后皱着眉注视着自己身上的黑色丝缎长裙，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下半截撕掉。
　　很快，她摇了摇头。
　　有点舍不得呢，今天下午才送过来的晚礼裙。
　　于是，她再次提起长裙，抬起头，正要继续小跑，却又顿住了。
　　“怎么了？”敛蓝也停住，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那股味道……好像在两个方向都有。”晨宫有些困惑，“前方有，然后……”她的头向右边偏了偏。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教师居住地的方向。那些原本在黑暗中一点也不起眼的象牙色建筑物，此刻在灯火的照耀下格外的显眼。确切地说，是在那里的人数众多的学员们更引人注目。
　　“校卫部的大批人都在那里呢……”晨宫望着远处隐隐绰绰的身影。
　　“嗯。”敛蓝视力极好，不仅看清了那群人的身份，还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好几个身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人。
　　就在她们凝神遥望的时刻，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粗壮的红光，于半空中红光急速分散成无数的夺目光点，接着如雨下一般掉落到人群之中。学员们先是一阵惊呼，然后便是更加大声的一片嘈杂。
　　这是……九阶神术，坠星之炎！
　　“起码是副队长级别的人出现了……”
　　“我们朝那个方向去吗？”敛蓝低声问道，右手轻轻摩擦着剑上勾勒的花纹。
　　“不！”晨宫这才收回目光，冲敛蓝展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我那位亲爱的祖父告诉过我，在做选择的时候，我们应该选择人数少的一边。”
　　前方的路是前往沉睡森林。
　　相比于其他方向，这条路人烟稀少，显得极为冷清，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平常夜晚。带着深沉的黑幕与厚重的天穹。
　　一路上，草丛渐密，到后来几乎就是在长到半个人身高的植物中行走。敛蓝好几次用手中的剑拨开即将刺上她身体的尖锐叶子，以及太多的她来不及躲开的粗大叶面。
　　已经接近沉睡森林了。
　　相信在这个学院的学生们都不止一次地被告诫过，要远离这片据说从未被探索完毕的森林。这片被冠以沉睡之名的森林是这个学院在北方的天然屏障，从未有人能从里面穿越而来，进入学院。
　　而这片森林最大的用处，就是在每年的下学年，为学员提供试炼场所。这片寂静的沉睡森林，像是一个正在沉睡中的巨兽，等待更多无知的人送上门来，然后一一吞噬。
　　想到这里，敛蓝略微不安，眼眸却是愈加深幽。
　　突然，一直在前面带路的晨宫“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那股特别的血腥味不见了！”
　　嗯？闻言，敛蓝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见了？”
　　只见晨宫一脸的不解，低下头在周围转悠。“难道小偷把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进泥土里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拨开繁密的植物丛，寻找起来。
　　这里应该没有人。敛蓝凝神屏气，长期修炼而来的敏锐知觉与天生的直觉，让她确定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突然间，晨宫尖叫了一声。
　　也就是在同时，敛蓝眼睛眨也不眨，手中的剑瞬间出鞘！一个闪身，挡在晨宫面前。
　　一片寂静。
　　许久，她才缓缓发声，“发现什么了？”
　　被她飞速拽至身后的晨宫一直没敢吱声，这时才露出一个可怜的笑容，“呃，没什么。就是我刚才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被吓了一跳，差点崴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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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挡在晨宫身前，敛蓝一脸沉静，用剑飞快地扫了一下晨宫发出尖叫的地方。
　　果然有东西！
　　她轻轻用剑一挑，一个蓝色的盒子被抛至半空，然后被她的左手抓住。
　　借着月光，敛蓝凝神观察着手心的小盒子。
　　它呈长方体，通体泛蓝，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材质似金属又似木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古怪质感。然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貌似盒子的东西，只有一个像是开口的凸起，除此之外，紧密严合，没有一个真正可以打开的缝隙。
　　“这个东西，是不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才能打开呀？”身后的晨宫忍不住好奇，也探过身凑上来观看。
　　“不知道！”
　　“哎！等等！”眼看敛蓝就要把这个不明物体扔掉，晨宫一把抓过，拉近到眼前细细看。
　　“咦？你看，这里有几个暗红的点。”她把盒底翻起来让敛蓝看，然后用食指小心翼翼地在红点上摩擦了几下，打算放进嘴里……
　　“晨宫！”阻止她的是一脸没好气的敛蓝。“你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东西往嘴里送！”
　　“这个……”晨宫眨了眨妩媚的双眼，以一种惯常的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作为帝国新一代的名媛，你不认为这种勇敢的品质很值得赞赏？”
　　这不叫勇敢，叫无知。敛蓝面无表情。
　　“好了啦……”晨宫捂住嘴唇眨眼一笑，轻快地说，“这个是干掉的血！我肯定！”说着，她迅速地将食指伸进口中。
　　闭眼感受了几秒后，晨宫重新睁开眼睛，笑道，“对，就是这个味道，我们一直在追寻的味道。它一定是干掉之后，气味淡了好多，我才感觉不到。哎呀，好啦，你不要这副冷淡的模样啦，刚才我也是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气味才敢试的！”
　　晨宫笑着，把盒子塞给敛蓝，“你收着，我们回去再好好研究。现在呢，我们去那边看看！”
　　顺着她兴奋地目光，敛蓝无言地望向那片一直没有停止响动的区域。
　　“我们回去了吧！”
　　“不要！”晨宫反对。“现在去又没什么危险，我们只是看看而已。”
　　敛蓝一皱眉，“社长要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任何有危险可能的地方都不能……”
　　突然，一声几乎可以吵醒整个学院的巨大轰鸣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敛蓝怔怔地仰起头，注视着黑色天空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只散发着无尽白光的……天使羽翼！
　　只见那两只羽翼不断伸展着放大，然后自羽翼的交界处，一轮线条清晰的弯月渐渐出现，紧接着，弯月的正中浮现出一个缓缓旋转的黑色圆形，犹如一只威严的眼睛。
　　“这是……天神俯世之眼。”晨宫喃喃道。她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个借用神的力量来搜寻的十一阶神术。
　　“我们还要过去吗？”
　　晨宫迟疑了一下。
　　但是，就在下一刻，一阵清冷而悠远的钟声彻底将所有的人打入震惊。
　　“清界钟响了……”这下，连一直都极为镇定的敛蓝也变了脸色。
　　在旧约学院历史上，被喻为终极限制命令，只响过两次的清界钟，在此刻缓慢而清晰地响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院长的东西被偷了吗？怎么会响起只有在最紧急时刻才会开启的清界钟？
　　“我们必须回去了。”
　　晨宫有些恍惚地点头，任由敛蓝拉住她的手。这是一旦响起，所有人必须立刻回到住所，绝对禁止外出，绝对听从院方命令的的终极限制令啊……
　　上一次响，还是在一百五十年前吧。那次，是沉睡森林里的无数魔兽不受控制地冲进了学院肆意破坏，几乎毁了半个学院。
　　……而这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