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若你能够温暖我》小贫妮

60、第五十九章

　　“我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被拉到房间里的少女冷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几个月不知她在英国学了什么，但是事实明白地告诉这家人，她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出喜怒哀乐了。

　　“都收拾好了，但是你真的没必要那么快就走。”

　　明日香最后努力挽留一下。因为虽然若月正雄坚持让她离开，但如果少女不愿意，大叔是没什么办法的。

　　“没关系，大家可以来英国看我。那么，机票是什么时候的？”

　　少女的嘴角是淡然的笑容。自从回国，她已经很久不再去羽田家了，但是，却不意味着他们和她之间那道伤口愈合了。

　　“骗人的，还没有订机票。”

　　弘树说话的时候，视线没有落在少女身上，也没有看着大叔。他的视线慢慢地漂移着，最后落在自己相对的指尖，停在那里，随着它们运动。

　　“我知道，你们希望是什么时间？”

　　少女笔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笑容越加柔和，看不出是因为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还是真诚地想要安慰对方。

　　“小南，别这样。”

　　凉子别扭地扯扯少女的衣角。

　　“那就这样吧，我再去检查一遍行李。”

　　少女说着上了楼，背影里都看不出一点留恋。只有明日香抬头看着少女，眼中是满满的不舍。凉子咬着嘴唇默默地靠近弘树身边，后者若有所思地把她抱进怀里。

　　大叔站在那里，低着头。

　　少女登上最后一阶台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好像累了一样停下步子，深深地叹息，好像能把过往的岁月都在这一声叹息里全部抛弃。她再一次迈开步子，边走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很快就接通了：“查尔斯？”

　　若月家的客厅，陷入了一种让人难堪的寂静，每一个人都没有勇气去看另一个人的视线。就像在另一个地点的网球部正选们一样，这沉默让人觉得难受，却又没办法不沉默。

　　“所以，前辈，你要等着那个女孩子多久？”

　　最后，切原最先想好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仁王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吧。”

　　柳这么说着，却没有直面切原质问的眼光，只是看向柳生，好像在寻求帮助。

　　“可是那也不算是选择吧。”

　　丸井看一眼桑原，确认搭档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可是这种问题，也不能一天就得出答案吧。”

　　柳生没有回应柳的视线，低声而坚定地说。

　　“但是若月就要走了。如果再犹豫下去，仁王就再也不必犹豫了。就算仁王可以去英国，那里也和日本不一样。”

　　真田有些担心地看着仁王。剑士的直觉告诉他，即使仁王真的喜欢过那个女孩子，他的内心也已经动摇了，只是他无法判断，仁王是会选择那份动摇，还是坚持自我。

　　“所以，仁王，要她走，还是留，你来决定，我们都会帮忙。”

　　幸村的脸上，这一次没有笑容。

　　仁王依旧迟疑着，咬着嘴唇，不知如何选择。这表情，就像是弘树在思考凉子刚刚说的话。

　　她说，或许，我希望小南离开。

　　他知道小南是个不容易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的性格太过偏激，有太过要强，然而难以支撑这一切的内心总是因为自己的梦想而不停地卷动着风暴。凉子一度本能地感受到了这种令人恐惧的力量，所以她逃避，然而小南被母亲和父亲眷顾的事实，又让她本能地感觉，或许和这个女人交好比较好。

　　这种本能困住她太长时间，让她不能清楚自己的心了。

　　弘树又何尝清楚。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小南心里的支柱，只要他还在，她就还有一个可以守护的人，她就还有一个梦想。然而，今天，她看起来那么坚定，坚定到他真的明白了，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另一个支柱了。反而是他开始觉得不适应，不适应不能支持她的生活。

　　那还要让她走吗？

　　但是喉咙里却又卡着什么似的，让他不能说出不希望她走的话。即使被明日香热烈地看着也不能。

　　可是大叔却先一步说了：“让她走吧。”

　　没有任何理由，之前和明日香商量的时候也是，他只是希望她离开，却没有任何理由。可是明日香理解了，某一点，弘树还不能明白的一点。

　　“我没法再注视她。”

　　大叔这么说着，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

　　“她的那双眼睛，越来越像她妈妈。”

　　它们变得越来越坚定，必然地会吸引那些犹豫地、软弱的人，然而，因为那双眼睛受过伤的人的，却越来越没办法面对它们。因为每一次看见，眼前都会浮现幻象。

　　仁王看到的，是那天那女孩子离去时的面容。

　　她哭了。可是她那么坚定，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他还记得那个目光，那个从柔和期盼，一瞬间燃尽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浓烈的绝望。

　　她带着那样的目光，再也没有回来。

　　可他一次都没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若月也会露出那样的目光，或者，会不会因为若月离开，他也像现在这样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和她多说一句，没有试图挽留她。

　　可弘树不会。

　　他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少女讲完电话，才敲了门：“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而少女只是淡然地微笑：“知道什么？”

　　“爸爸的事。是因为这个你才决定走的吗？”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弘树问。少女一直看着他，犀利的目光里是让人心悸的认真。有那么一瞬间，少女是想要瞒着他的，他看得出来，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是。不过不仅是因为爸爸，也是因为学校里的事。”

　　“你很喜欢那个白毛？”

　　弘树依旧是轻蔑的口吻。

　　“没用。”少女轻轻一笑，“弘树，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有没有听爸爸说过她？”

　　“没有。”

　　弘树露出了笑容。

　　“躺下吧，我和你说说她？”

　　少女拍拍床侧，示意少年可以躺下，说着，自己先躺下，仰面望着天花板的灯光。眼神里有一分让人怜惜的空洞，弘树先去调暗了灯光，才轻轻躺到她身旁。

　　“其实妈妈是个很聪明坚强的女性，因为和婚约者不合只身来到了日本，后来遇到了爸爸。为了和爸爸在一起，她放弃了自己的继承权，在日本她本来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职业，可惜因为怀了我而离职，那之后又怀了你。”少女伸出手抱住弘树的脖子，侧过身安慰似的摸摸少年的头发，指尖轻轻蹭蹭他的脸，“然后，爷爷家那边的兄弟实在太不争气了，所以又来催着妈妈回去帮忙，甚至不惜要让爸妈离婚。”

　　“所以，爸爸的公司……”

　　弘树不敢继续向下想。

　　“是，就是他们。”

　　少女依旧淡然地微笑着。

　　“那你还要去英国！”

　　弘树弹起身，失控地大吼。

　　“可母亲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局。我知道的，因为我和妈妈太像了。所以我了解，如果有一天妈妈醒过来，对这一切，她不会对周围人有一句怨言。她会说她没办法放下，又没办法抗争，自己在矛盾中折毁了自己。”少女轻轻闭上眼睛，“所以弘树，我的确不爱霍克家，你也好父亲也好，若是说要毁了它，我也可以就那么做。可我自己不恨霍克家，对我来说，它能让我给你为所欲为的权力，能够让爸爸一帆风顺地继续他的事业，所以我愿意接管霍克家，也算是完成妈妈没有完成的。”

　　弘树看着自己的姐姐，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告白都那么深不可测。他推开了她的手，不知要怎么面对她。

　　她的心里有个黑洞，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够填满。过大的引力年复一年地扭曲了她的所有，他也好他的家也好，都已经没办法把她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温暖里了。

　　“仁王，想到她的时候，你的心里会觉得温暖吗？”

　　柳生突然问。

　　“会啊，所以才会不舍。”

　　仁王叹息。

　　正选们彼此看一眼，仁王却说：“可是，就算知道我真的舍不得，又有什么用，把她留下了，就一定能觉得幸福吗？”

　　“不能。”

　　柳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你让她留下来，她一定不会幸福。”

　　柳生推一推眼镜。

　　“但如果你不让她留下，她一定会后悔。”

　　切原直视着仁王的眼睛。

　　“我不会后悔的。”少女也起了身，拉上了窗帘，在一片黑暗里，她背对着他：“弘树，我想要一个能让我觉得温暖的人，我不想要一个就连喜欢都要我逼着才敢说出口的人。”

　　“小南。”

　　弘树的嘴唇张开了又合，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