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墨妖

34、报应

　　元娘看外面的天色甚黑，还以为时辰已经不早了，结果不过是下晌下了场大雨。不过既然醒了总是要到太夫人那里请安的。元娘推被起来，去净房洗漱去了。留下徐令宜一个坐在床边。刚才徐令宜自认为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如果她没有说嫁错了，没有对自己那么冷淡，自己不会一直拿碧玉刺激她，肯定还是怜爱她的时候多。不和她好好沟通，也是因为事情繁忙顾不上，也没那个心情。可是元娘并不接受这个理由。虽然语气平和，可是徐令宜感觉得到元娘对于这样的理由好笑，所以她才笑得出来，她并不是特别容易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沉默的一起出门，太夫人处项怡真、三房、五房的人都到了。说说笑笑几句才准备用晚膳，白总管脸色刷白着就进来了，都顾不上请徐令宜出去，直接伏在耳边低语：“宫里传出来消息。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打架，七皇子的胳膊折了，九皇上摔倒晕过去了，头上破了个大口子，不知……”

　　“娘！娘！”
　　白总管大概是太着急了，声音不算太低，紧挨着徐令宜的太夫人听了当即就是晕过去了。屋里正一团乱的时候，宫里内侍来了，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雷公公，而是皇上面前的齐公公。宣永平候和夫人立即进宫。

　　交泰殿里，皇上阴沉着脸，区贵妃满脸泪痕，何美人吓得脸色苍白，独独不见皇后。徐令宜和元娘跪拜后，皇上没有让起身就直接来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知道了！简直胡闹，堂堂三个皇子竟然公然打斗，成何体统？”
　　徐令宜后背上的冷汗顿时就出来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对徐家安排在皇宫的眼线不满？

　　皇上发完脾气了，才注意到这两个还跪着，这才让平身起来。没有看徐令宜，而是直接对元娘说：“你是九皇子的舅母，你说这事怎么办？”
　　问我？
　　元娘发蒙，看看左右。徐令宜低着头一脸平静，区贵妃和何美人脸上却淡淡现出喜色来。元娘眼里火气一闪，脸上却笑了：“皇上勿急，不过是皇子们年纪还小，调皮任性罢了。年纪大点懂事了就不会打架了，再不然也会找皇上看不见的地方打。说来都是跟着的下人不好，主子们不知轻重，切磋功夫，他们都是干什么的？都换了，再找一批懂事的服侍，以后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很和稀泥的说法，可皇上眼神却不再轻松，盯着看元娘。元娘若无所觉，依旧接着讲：“小孩子不听话，都是大人的错。皇子们年幼，也说不清楚个对错的。皇上公平些，每人生母各降两级，保证无人再犯。”说到降级的时候，元娘突然冲两位后妃一笑。皇上眼神跟过，脸色到时就阴出水了。因为区氏和何氏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没来得及掩住。毕竟元娘这招太狠，皇后降级，哪个后妃不心花怒放？这样一来不是你做的，也是你做的了。

　　一殿寂静，隔了半晌后，皇上才说话让各自回去反省，又对徐令宜说：“九儿还没醒，你去看看你姐姐。”
　　让徐令宜去？却把元娘留了下来？
　　殿内三人各有所思的全下去了。交泰殿内空空……“元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又来了吗？
　　元娘发现最近的日子实在是有趣！
　　“皇上，元娘以前是真傻，以为祖父位高，元娘算是下嫁，徐家肯定不敢欺负我。可没想到，人家不用欺负我，弄两个通房恶心我就够了。元娘是个坏脾气，被耍得晕头转向，还以为是徐令宜的错。说来也怪元娘不好，自己男人的脾气摸不住，你自己是娇养大的，人家也守的是亲娘。男人都喜欢会哄自己的，听话的。元娘笨！自己活该，讨不了男人喜欢，满眼都是外人，人家当然是胳膊肘往里拐的？”

　　怎么一竿子支到那头去了？可皇上没有说话，继续听元娘说：“刚才徐令宜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和臣妇说了半天奇怪话。什么当时臣妇虽然性子急，却也是有过好时光的。他以为那两个是老实的，所以留下来没关系。又说不知道碧玉动过小脑筋，让我受委屈了！哼！真是奇怪，他个带过兵打过仗的权臣外头对付过多少场面，能让一个丫头骗了？骗鬼嗯？说穿了不过是因为碧玉对他好，他就认为那是个好的。他也不想想，碧玉要讨他的宠当然对他好，臣妇要和碧玉分宠爱，她不给我下绊子才叫见鬼。还说我对他冷冰冰的，他生气才和碧玉好，想看臣妇在不在乎他？呸，老娘卖嫁妆帮徐家，是因为徐家完了元娘也要跟着倒霉。他爱和哪个鬼混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他徐家就宠妾灭妻，休不了我，我罗元娘就算是没儿子，也是原配，哪个肚皮里出来的也得管我叫母亲，将来不奉养我，我把他告到宗人府，告他忤逆不孝！我看他怎么当这个永平候？”

　　若不是身边有内侍，皇上几乎想给元娘拍拍手，如此好脑子，居然把朕也骗了？

　　君帝这种时候发笑，换做朝臣，早心里敲了十八回大鼓了。可是元娘却仿佛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
　　“徐令宜跟臣妇说，娘很后悔当初抬了她喜欢的丫头，让元娘里外交困，狗急跳墙，和徐令宜越吵越凶。说如果抬臣妇自己的丫头，也许元娘就不会那么着急了。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连娘她自己都开始害怕了，天天拜佛念经……”

　　“太夫人害怕？”怕媳妇恨她？儿子埋怨她？

　　元娘这次直接对上了皇上的眼睛：“娘大概觉得是她自己造孽了，知道元娘脾气不好，想敲打敲打元娘，结果一桩桩事堆的一起，最后变成那样。两个原本还算是老实的丫头，为了自己儿子承爵闹死闹话，还弄死了一个孙子，留下两个一个不能用一个太聪明。然后……皇后娘娘开始和元娘走一样的路了！当初没有罗家，徐家早没了，后来徐家兴了罗家没落了，徐家和元娘彻底分心了。娘害怕了，怕皇后娘娘哪天和元娘一样，认为皇上不喜欢她了，沉不住气做出怪事来。所以今天消息一出来，娘就吓晕了。娘信佛，认为这世上有报应，所以那三个生孩子的时候，一直紧看着，怕我动手脚。如今这般……娘大概是想到元娘那个没福气的孩子身上了，怕九皇子会有意外。然后皇后娘娘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了头。皇室不同于官宦，皇后娘娘错了，就算是皇上不追究，别人也会追究，皇上总会有更喜欢的妃子，更多的孩子。少一个年老色衰的没准儿还挺高兴！”

　　越说越不像话，可皇上听进去了。
　　“元娘信佛吗？”

　　“不知道！元娘没有见过佛祖。可元娘经过巫蛊之乱，看见太子明明冤枉，却没有人帮他。因为太子不死，别人就当不上太子。太子没了，皇后娘娘不死在自己手里，就得死在别人手里。比较下来，还是自己死了的好！元娘不知道先帝临终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当时意气用事，导致最后多少皇子牵扯进去？不争是死，争也是死，只能争。毕竟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谁也不会顾忌谁，谁也不会相信谁？再加上从小结怨，母妃争宠，孩子自然向着自己母亲。时间长了，怨结得深了，纵使想该也改不过来了。”

　　这一次皇上沉默的时间更长，直到元娘觉得自己腿都快抽筋了，皇上才缓过这口气来。赞许的看元娘：“元娘甚聪慧。”

　　“皇上过誉了。元娘不聪慧，元娘只是吃的亏大了，不想再被人欺侮。女人困在那一方天地里，想的就是些这些事。元娘花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想通了。”

　　“哦！你想通什么了？告诉朕，朕让小四哄你。”

　　“不必了！晚了！因为时光不可能倒流回元娘失去孩子，痛苦绝望的岁月。徐令宜说他这个错了，那个错了。其实他最错的是为什么当初没有安慰我？难道那个孩子就不是他的吗？为什么娘想敲打我，他不护着我？我是嫁给他徐令宜，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伤心的时候，他却抱着别人欢喜？就算是不能告诉元娘为什么纳妾，起码对我说一声，让我放心，他就算是娶多少女子，也是最看重我的。最少可以说一句，说他不会宠妾灭妻，不会让她们欺负我。哪怕元娘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也会高兴，也会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