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若世》雪舞津儿

18、chapter13(2)

　　他径直往前走，转身的那一霎那，长发扫过的香气与空气凝聚在一起，决裂的眼神中，仿佛一切都成了最令人心伤的回忆。
　　我在后面步步紧随，可他为什么要走得这样快，稍不注意，在铺满碎石的路上，被石子重重的绊了一下，尖锐的石子刺破了血肉，撑起身，长发垂下来，沾染了血，手被血模糊了，血还在汩汩的流下来，可这种感觉好让人痛快啊！
　　我呆呆的看着，任由血滴像花一样迸溅于地上，那一朵朵艳丽的花，开得多漂亮，连轻如蝉翼的薄纱上也蔓延了，原来流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痛，而且还是一件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呢？
　　我傻笑着忘记了如何去痛。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下来，一滴又一滴，透明的，清澈的……我是疯了吧！呵，我仰头笑着，也不管他已经停下来，怔怔的看着我，他还是那么的优雅，或许当时我能再向前迈出几步，他就会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来去匆匆，毫不理会我。可我缓缓撑起身，却又身不由己的斜斜的向后倾。眼前突然变成了无尽的黑幕，脑子里空白一片，此时要是能死就好了，死了就不会再有思想的空间，死了就不会再想他了吧！夏日烦躁的响声在耳中也被慢慢覆盖……
　　闭上眼的那一刻，也不忘看多他一眼，不然死了也不甘心。
　　“苇纤，苇纤 ……”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中，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满心的关切。
　　我睁开眼，天色已暗了下来，天边有碎碎的星，调皮的眨着眼睛。
　　他还是为我停下来了，还是为我留下了。
　　我微微动了动身子，好痛啊，嗯，原来受了伤还是会痛的，但精神比刚才好多了，我知道他输了内力给我。
　　他站在我身边，淡淡的笑着，有我读不懂的味道：“苇纤，你这样，我都有点舍不得了。”他轻描淡写了一句，睫毛幽幽的盖下来，任它在眼前盖成一片妩媚风情。
　　“我…我…”有点恍惚了，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头还是好晕啊！
　　“你知道吗？现在我真是后悔和他打赌了，我不想杀你了，你说怎么办啊？”
　　轩的话被风撕碎了在四处游荡着，我的心好痛！
　　我欠起身：“什么，什么意思啊？”
　　他又笑了，眉毛轻轻的抬起来，但已不是那样的纯粹：“哎，你真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啊，被玩弄了那么久还当我是好人。”
　　我木纳了，嘴唇不断的抽蓄着，谁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痛！不，这只是个噩梦，这不是真的，我猛烈的摇着头，这样的事情就算做梦也不行！
　　满天的蒲公英轻轻的飘啊飘，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轩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热热的，他那样的真实，这真的是事实吗？
　　“你以为我真的蠢的无可救药吗？我会让一个想杀我的人在我身边吗？你真是太天真了。”
　　“不，轩，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有你的苦衷，告诉我。”
　　“我？堂堂的靖溢王，有谁能威胁我？”他用手指撑起我的脸，微微的笑着，优美的唇角斜斜的向上倾，还是像一道说不出的□□。
　　“不，你不会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就不该做这么后悔的决定，但我知错了，你，原谅我，不要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言不由衷？苇纤，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言不由衷，呵！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你怎么不想想，当时你走的时候我就没来找你？”
　　我被他说的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每一个字都想一把钢刀刺穿了我的心脏，现在的我不愿再去想。
　　“我不要相信！不！不…”
　　“嗯，不相信就更好了，现在我都有点后悔要欺骗你了。”
　　“那，那这三天来你有为什么又要这样细心的照顾我。”
　　我几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与问他的勇气，但不问，又怕误会了他，怕伤害了他，可他怎么能这样？
　　他用纤细的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我？是我吗？你那么确定？”
　　我凝重的点了点头，渴望他不要再给我否定的回答。
　　夏日的星空异常灿烂，满脸的泪被风干了，咸咸的味道渐渐消散，他却犹豫了一会：“嗯，”勾勾唇角“不想骗你了，真的不是我。”他那么毫无所谓，好似他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被他的一个微笑代替。
　　是的，他的微笑确实很美，美得足以让人颠覆。
　　可他的话伤害了我，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要相信，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觉言不由衷，他眼里的那一丝悸动我不相信是为了别人。
　　现在，我能如何？我不能怎样。
　　但离开他，这对我来说，是比死还要严厉的惩罚。
　　那么，无所谓他如今的语言，只当自己是在做一个有他的梦…….
　　“轩，夏曦呢？”我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说。
　　他也许为我的变脸而感到奇怪吧，去奇怪吧！我从来没有试过比这更好玩的折磨人的游戏了。
　　轩犹豫了，可能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吧，他眼睛微微闭了起来，像极力在掩饰些什么：“他，在那个山洞吧！怎么了，被他的真心所感动了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多的是讽刺。
　　同样，以蔑视的笑回击了他：“真心？对，世上除了我谁都可以真心付出，哦，不，还有你，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我看见了他脸上的震惊，继续悠悠的说道：“怎么觉得我们就像自以为别人跳进自己圈套的大笨蛋啊！我以为我的泪可以让你上钩，原来你也一直在算计我。本想让游戏变得更好玩，都被你破坏了。”我说着，圈住了他的身子。
　　轩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摸到他的手很冷很冷，那是一阵可以灌入人心的冷，冷得刺骨：“原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不介意紫嫣留在我身边吧！”他回过头，细细的看着我，那一股温热的光刺得我的心很痛很痛。
　　我抿了抿嘴，在他耳边柔柔的说道：“没关系的，再叫多几个也无妨。”
　　“你不要言不由衷，好不好…”他的额头有点点的虚汗，似乎在受什么病痛的煎熬。
　　我眉心皱成了一团，凭什么这样说我？继而笑了，笑得开怀，可他却几乎是疼痛的要倒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话。”
　　“你说我能不知道吗？当你的心很痛的时候，我的心也会很痛, 因为当时觉得有意思，想得到它来玩玩，而这个也是杀你的原因啊…所以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垄断了他的话：“你杀我就是为了这个？卑鄙，无耻！”
　　脑子里真的乱成一片了，他杀我的理由怎么会这么单纯，只是为了要得到一颗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药。
　　“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真不懂她为什么要我杀了你。”我完全猜不到他下一句要讲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轩伏到我身上：“求求你…不要再说假话了…好不好？我的心真的…很痛。”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用内功逼点汗出来，我就会相信你吗？像你这种人，会干出那么愚蠢的事来吗？呵呵呵…”我似乎渐渐占了上风，哪一句话都不给他得以挽回的余地，我这是怎么了，原本只是想着要弄清楚他的用意，但如今怎么又成了伤害。
　　是，我的心真的很痛，我始终不想相信他是那样的一个人，但我的言语，我的思想，丝毫不受这控制，我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姣好的面容疼的扭成一团，看着他的唇被苍白掩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那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我？可厌恶的感觉爬上心头，我竟不想救他，被他的言语刺得连反驳自己的力量也没有。
　　“…苇…纤…你…”话音未落，我看见了他嘴角渗出的淡淡的血，轻轻倒进了我的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在我身边静静的萦绕：“…恨…我…吗？”
　　“恨！”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字，怎么能不恨！但眼泪却不经意间滑了下来。
　　轩满意的笑了，被鲜血沥过的唇显得格外动人心魄：“…嗯…”
　　“不，我不恨你，为什么要恨你，你没有错，不是吗？”对着他，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怜惜，胜过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怜惜。
　　轩摇摇头，嘴角还有未曾退去的笑意：“你…一…定…会…恨…我…”
　　我不解，满心的疑惑让我觉得头好痛，他在我的怀中虚弱的说着：“恨…我…一定…会…”有始至终都是讲着同一句话。
　　“为什么？”洞外婆娑的树影变的诡异，凉风变得彻骨，花一下子黯然了“为什么？”
　　他用衣袖拭了拭嘴角的血，依然静静的躺在我的怀中，如今的他，仿若一朵昙花，明天就是它的凋零之期…固然美丽，但残忍又奢侈，这样地美丽真的怕自己承受不起，怕背着沉重的，锥心的痛压得匍匐。
　　轩闭上眼睛，向我怀里靠了靠：“你…心…软…了…吗？”
　　我没有，只是不愿相信而已：“是或不是很重要吗？”轩，求求你，不要再让我的心摇摆不定，我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怕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散。
　　“对…不重要…了…已经...不...再....重…要…了…”
　　轩沉沉的睡去了，我感觉到在自己怀中他急促的呼吸声。
　　幽幽的兰香顺着风飘进来，簌簌的兰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我愕然一抬头：“柏雅姐…”
　　洞口白衣飘飘，仿若惊鸿仙子般的女子，目光中的寒冷让我的心不住地颤抖，那眼角的闪烁的泪光更让我感觉心寒。
　　“苇纤，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总给我一种不可违抗的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动怒了，美丽的双眸透出冷冷的杀气：“让我杀了他。”
　　“不，不可以！”我斩钉截铁的喊道
　　“你知道的，玉宇宫的规矩，如果完不成任务，就必须得死，”她挥了挥长袖，让身边两排手下先退下了“你曾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你还记得吗？我救了你之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
　　她慢慢的靠近我，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几乎可以听得见柏雅姐的牙齿因为愤恨正咯咯作响，我把轩紧紧的拥进怀里，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谁也不可以，即使是我最钦佩的柏雅姐。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暴虐的冷风呼啸着，鹅毛般的雪似乎要把整个世界吞噬，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雪，它们几乎要把我的生命就此夺去，那年，我才7岁。
　　但，是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把我拥进了温暖的怀中，那是我被生父母抛弃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就像昔日和煦的阳光，昔日明澈的泉水，但我知道，我的生命却已不再单纯，我从那时候就立了誓，长大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遵从柏雅姐的意思，以报救命之恩。反之，愿遭五雷轰顶，死在柏雅姐的剑下。
　　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怕我死后，柏雅姐还是会杀了轩。
　　轩，你知道吗？你的命比我还重要，你懂吗？
　　她蹲下身来，细细的看着轩：“怪不得连我最心爱的手下也会背叛我，果然长得很美。”柏雅姐轻轻的摸着他的脸，就像在摸一样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就像一个母亲在抚慰着自己的孩子。
　　但世上的美好总是被突如其来的诧异所垄断，总是被出人意料的结局所破坏。
　　“啊！”我惊呆了，霎那便失去了呼吸的感觉：“你！”
　　那一把冷冷的匕首，沾上了滚烫滚烫的鲜血，那触目的血红，还有那难闻的血腥味，瞬间盖住了幽静的清香，那一群雁儿，在悲鸣，异常凄清的白纱，盖住了地上的血红。
　　“顾溢轩！你太卑鄙了！”我眼睁睁的看着轩把匕首插进了柏雅姐的胸口，眼睁睁的看着柏雅姐慢慢的，绝望的倒进了血泊中，却不知道该如何。
　　他推开我的身子，理了理衣衫，不蔑的笑道：“我警告过你，可你呢？不知所谓！”一个华美的转身，一改当前的样貌“这原本就是我的计划，你是我的棋子，因为有了你，所以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她，回去好好想想吧，愚蠢的人！”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我的眼眸中，我才明白，我一直是他的玩偶，到底是我太单纯，还是他城府太深，我已无从得知……
　　我搂过柏雅姐的肩膀，她那样的单薄，那样的瘦弱，那样的无助，痛苦将她的脸扭曲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她嘴角淡淡的笑了，再也看不到她思考时上翘的眉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是我害了她，是我，罪魁祸首是我啊！
　　柏雅姐虚弱的举起手，擦干了我的泪花：“苇纤……你…不要自责…还有你……玉宇宫还有你……我……”
　　她的手慢慢的滑落，那一双似水的眼睛还期待的看着我。
　　在那一刻，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