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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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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月行第一眼看到唐普,就觉得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小男生。
光看唐普的外表,并不是她的那杯茶。首先,他留的发型不适合他,脸本来就小,还被过长的刘海遮去一大半,皮肤不错,可是太苍白,眼睛形状完美,可眼神一点都不专注,就是那种空洞无物的感觉,嘴唇紧抿,似乎不爱笑,而且做什么表情都放不开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地怀疑他是不是还戴着牙齿矫正器。
他坐在等候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七八十年代的年轻人人手一把的老吉他,这种装备就敢来唱片公司,未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尽管如此,杨月行还是不停地看他。
旁边朋吉说:“你觉不觉得那小哥有点面熟?”
杨月行奇怪道:“是吗?”
“嗯,像不像我们常带艺人去的那家发廊里面给人洗头的小弟?哈哈哈哈哈!”
朋吉说完就大笑起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杨月行也微笑,很多大红大紫的艺人出道以前,也不过是端盘子修汽车的。
她淡淡微笑着说:“是有点像。”
“如果是的话,还得稍微‘关照’一下呢,那家发廊手艺一般,可是贵得要死。”
轮到唐普时,他走到场中,鞠了一躬,笑着说:“各位老师下午好,我叫唐普,唐宋元明清的唐,普通的普。”
杨月行的心霎时漏跳一拍,这还真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她却为这个普通的名字失神了一秒。
唐普接着说,“英文名叫TOP。”
“噗!”朋吉捂住嘴,偷偷跟杨月行说,“这小子知道TOP的意思嘛?”
杨月行无奈地摇摇头。
唐普唱的是他自己写的歌,几个评审听得都有想睡觉的欲望,杨月行也完全不记得他唱了什么,她一直盯着唐普,而唐普,看了一圈下来,发现似乎杨月行是最有善意的,于是就总是看她,这下杨月行也苦笑了,不得不拿起桌上的茶频频喝着以做掩饰。
中途杨月行去洗手间,听见旁边的安全通道里有人在唱歌:“爱我少一点,爱我久一点。爱我几十年,哪怕曾间断。我最亲爱的,我愿意你爱我少一点,但是久一点,像水一样淡,像风一样远。如果你先走,让我看你走。如果我先走,请你转过身去,别回头。”
安全通道是整个大楼最静的地方,歌声虽低,每个字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杨月行关掉水龙头,看着镜子,她不敢相信,她的眼眶竟然红了。
杨月行平静了一下情绪,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唤了一声:“唐普?”
楼梯上的年轻人回头一看,答应着:“是我。”又对手机说,“好啦,不跟你说啦,晚上回去再唱给你听,多少遍都行!”口气十分宠溺。
原来是躲在这里唱歌给女朋友听?杨月行不禁好笑:“这是你自己写的歌?”
“是啊。”唐普收好电话,笑着回答,这个笑容完全改变了杨月行对他的第一印象,这个男孩,笑和不笑简直是两个人。
杨月行点点头。
“你觉得好听吗?”唐普看她除此之外没说什么,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杨月行淡淡一笑:“还不错,但是,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够。”
唐普扁扁嘴:“我就知道。”
杨月行再回去时,屋子里很热闹,是组合,四个人,主唱超帅,但是,歌嘛,实在是不怎么样。
朋吉非常专注非常投入地看着主唱,杨月行把资料拉过来看,这个举动分散了朋吉的注意力,他忙问:“怎么样?”
屋子中央的几个大男孩也紧张地看着她。
杨月行抬眼一扫,问:“乔治?”
“呃……不好意思,是乔冶,陶冶的冶。”超帅的主唱面露纠结之色。
杨月行笑了笑,她心里有数,知道九成九就是他们:“行了,回去等消息吧。”
“月姐,我看能签!”朋吉说,“那个乔冶是棵摇钱树,绝对的!”
杨月行在乔冶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若有所思,然后淡淡说:“也许吧。”
朋吉说得没错,老板很看好这个组合,他跟对面的杨月行说了什么,杨月行没听,等他说完,她点点头:“好,签下没问题,不过,要拆。”
“那是当然。”老板表示同意,“怎么拆,听你的。”
杨月行微笑:“留下那个主唱就行了。”
老板有些皱眉:“他们会愿意?”
“他们的歌毫无特色,靠的只有主唱那张皮,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话,也别来这行混了。”
老板笑:“你真是的!哪有你说得那么差!”
“是不差,”杨月行说,“只是,还不算最好。”
“最好的,怎么会来我们公司。”老板失笑,摇着头再去看乔冶的资料。
杨月行点着那个名字问:“如果我有办法把他变成最好的呢?”
老板抬起眼睛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你想怎么做?”他问。
×××
乔冶接到曼隆的电话,还是杨月行亲自打来的,约他吃饭面谈。
他当然嗨翻天了,以至于忽略了杨月行最后的那句:“请你一个人来。”
所以,四个大男孩齐齐出现在饭店时,杨月行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并没有发作,笑着指指沙发:“坐。”
“月行姐好!”
杨月行的事,行外人知道得并不多,但是显然他们在来之前都做了些功课,知道她没有禁忌,但也不容易讨好,不管生气还是高兴都是一种表情——微笑,她带过的新人有大红大紫的也有籍籍无名的,很难说你属于哪一种。
“你们的歌,我听了。”杨月行扁扁嘴,端起茶杯,轻描淡写的吹着,“不够好啊。”
“是,我们一定会努力进步的!”四个人互相使眼色,胸有成竹,不够好是不够好,但足够你签下我们了!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歌是谁写的?”杨月行问。
“大部分是我。”柯律回答。
杨月行笑了笑:“你的歌,单看还行,可是一点也不适合你家主唱的声线。”
柯律脸红了下:“是。”乔冶拍拍他,瞪大眼睛说:“会吗?我觉得还好啊!”旁边任翔青倏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杨月行不以为然,继续微笑:“如果我暂时安排你去给别的歌手写歌,你不会拒绝吧?”
“不会啊!”柯律马上答应,然后想到什么,看了看其他三人,其他三人都连连点头。
就这样,杨月行把除了乔冶以外的三个男孩都“安插”到不同部门去后,就闭口不谈了,正好菜也送上来,她便像完事了一样,开始用餐,乔冶等啊等,始终没等到自己的安排,不由得皱眉:“月行姐,那,我呢?”
“你觉得呢?”杨月行喝了一口汤,咽下去后问他。
乔冶一脸疑惑,此外,还带了点惶恐,可毕竟,杨月行的电话是打给他的,他不相信这顿饭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跟你开玩笑啦,当然有事情给你做啊,而且跟唱歌有关。”杨月行笑得眼睛弯弯的,狐狸一样。
“你还真的吓到我了!”乔冶夸张地吐口气,然后笑了,笑得很开。他一点也不讨厌杨月行的这个玩笑,其实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乔冶就对她有种好感,她的长相很舒服,就是那种并不张扬的轮廓,加上线条柔和的五官,而且她脸上的淡红色胎记,尽管突兀,却使她特别,要知道作为帅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的青睐,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动辄沾惹一身腥,烦不胜烦啊!杨月行绝对不会给他带来这种麻烦,她很耐看,但不招任何话柄,真是太好了!
乔冶没想到的是,杨月行要他去加入“另一个组合”。
他很为难,于是说要考虑一下,刚说完就被三个同伴借故拖到洗手间修理。
“你傻吗!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还要考虑!”
“你以为你是谁呀!又没出名,有什么先做什么呗!”
“快点答应啦!不都是唱歌吗?”
“就是,难得我们都可以进曼隆,多好啊!”
“你们——”乔冶惊愕地抱着头躲避着拳脚,这是他认识的那几个为了音乐和梦想,要坚持原则到死的家伙吗?
于是他的考虑时间可以说是史上最短的,只有两分钟,那三个人打累了,把他推出洗手间,让他回复杨月行,没问题!
一个礼拜后,乔冶在曼隆见到了组合的另外三个成员。
“赫!”乔冶倒抽一口冷气,从小到大,夸他帅的熟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也觉得自己很帅,可是这三个家伙,这三个家伙……简直是……是……帅界三巨头啊!
“你是……”桃花眼的那个帅哥一手指着他,一手抠抠鼻梁,“我们组合的?”
“应该……是吧。”乔冶不太确定,“月行姐让我来这个房间等她。”
“哦哦,我叫方博,你好你好!”桃花眼帅哥急忙伸出手,竟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乔冶也急忙热情地握住。
“你好你好,我叫乔冶,乔治的乔,陶冶的冶!”
“什么冶?”方博愕然,“怎么写?”
“就是比乔治的治少一点儿!”旁边那个戴墨镜的帅哥头也不抬地抛出一句,虽然戴着墨镜,可是他的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整张脸,所以仍然帅得一览无余!
方博在手心里划了一下,了然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他是混血儿,一直在国外长大的,中文很烂,只会说不会写,文盲!”墨镜帅哥终于抬起头,摘下墨镜伸出手,“你好,楚骁阳,西楚霸王楚,骁勇善战骁,太阳的阳。”
乔冶很受宠若惊地握了手。一旁,方博问:“骁勇善战的骁怎么写?”
楚骁阳写给他看,边看边说:“喏!马字旁一个尧舜禹的尧,尧乃贤君,君在马上,治国善战,知道吗?”
方博说:“明白了。”虚心受教样,但楚骁阳依然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乔冶好笑地收回目光,看向最后一人。
严格说来这不是个帅哥,是个美少年,大眼睛,尖下巴,柔软的头发和细嫩的皮肤,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身体,应该说是准帅哥吧。
他知道乔冶在看他,他只是抬起头笑了笑,并没有自我介绍。
乔冶便看向方博和楚骁阳,然而那两个人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哟,都到啦!”杨月行推门进来,除了站着的乔冶,方博、楚骁阳和那美少年都站起来:“月行姐!”
“好好,坐,都互相认识了吗?”
方博指着乔冶和楚骁阳,点头,指着美少年,摇头。
杨月行笑:“斯蕴,做艺人不能这么害羞的!”
美少年抿紧唇,笑得很无奈:“哦!”
他说:“我叫谢斯蕴。”
杨月行替他完善道:“斯蕴今年才十八岁,你们要多照顾他一下哦!”
“好!”
方博和楚骁阳刚张开嘴,就听乔冶已经兴致勃勃地响亮答应,那两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乔冶看着谢斯蕴,笑意悠长,那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傻笑个啥?莫非……他有那个?楚骁阳打了个寒战,看方博也是嘴角抽动。
只有谢斯蕴,咬着下唇,羞涩又感激地回报了乔冶一个笑容。这下好了,这俩人一个热情,一个羞涩,楚骁阳没憋住被口水呛到,方博则忍得咬肌都凸出来了。
看来这个组合其他组员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啊!乔冶放心了,但也有些失落,因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组合的特色——帅哥,帅哥,帅哥和准帅哥,四个类型的帅哥,这并不是做音乐的组合,这是个偶像组合。
方博和楚骁阳非常准确地印证了乔冶的猜想,他俩跑调跑得,八条雪橇狗都拉不回来。
乔冶绝望地看着谢斯蕴,如果连他也不靠谱,那他一颗心真的可以用扫帚扫扫装簸箕得了。
谢斯蕴没跑调,非但如此,他竟然会弹钢琴。
听着那抒情的前奏,乔冶有些出神。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不肯跟乔冶一起学画画,跑去学音乐。
画室旁边就是琴房,叮咚叮咚的旋律,陪着乔冶的画笔,一整年。
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继续弹钢琴呢?有没有想着做音乐人呢?乔冶承认,自己热爱摇滚乐不假,但会来唱片公司碰运气,其实,是因为有点想要找到他。
那个消失在人海中的小男孩,乔冶最后一次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是他的父亲猝死,还是妈妈不经意间说起的,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那个唐叔叔,你还记得吗?突然就死了,车祸,好可惜,要不是脱不开身,真应该去看看……
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三年后,自己的父亲……也病故了。
他尝到那种至亲离开的滋味,天塌下来的滋味,本已淡去的记忆,突然间分外鲜活。
唐普,你当时,你,你就是我这种心情吗?是吗?
他努力去体会,去想象,父亲走了,家里人要吃饭,要还债,他还要读大学,可是再苦再累,他总会给自己打气,唐普也经历过这种事,他还比我小三岁,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乔冶在一首歌里结束了回忆,他忽然意识到谢斯蕴已经弹完也唱完了,连忙鼓掌,整间屋里就他一个人的掌声,谢斯蕴很意外,杨月行也很意外,楚骁阳和方博脸都绿了,绿得很好看。
乔冶尴尬地缩回手。
杨月行说:“该你了。”
“好!”乔冶迈腿,擦肩而过时,谢斯蕴小声说:“加油!”
他看着他的后脑勺笑了,温柔无比,楚骁阳闭上眼,捂住脸,方博抬头打量天花板。
乔冶的声音其实也算有特色,可是跟他的脸比起来,就太微不足道了。杨月行微笑着想,谁说皮相是空?她有把握这四个人站到一起去,什么唱腔什么内涵,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