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平安》穆寒

1、第 1 章

　　息衍的房子总是很空。
　　天启城北三环的小跨层，按理说也算地处闹市，只是息辕住校，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只他一个人住，实在冷清得很。
　　本来息衍好歹也是个有为中年，没有那么多孤独寂寞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最多是有时家里乱了才略带抱怨的说句早知道就买个两居室算了，然而从稷宫一路回来，每条大街都把路边的行道树挂上了蓝色的灯，一副节日景象。
　　息衍一开始还默默吐槽不就是西陆云州不知哪个教派的神仙生日么，硬是被东陆这些商家炒得成了华族节日一样，然而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回自己那个家了。
　　白舟月一个人坐在大门口保安的小亭子边上，息衍心想难道白瞬圣诞节也有应酬而保姆放假回家了么，怎么把个小丫头丢在这里。于是他就去问了：“小舟，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息叔叔好，圣诞快乐！”裹在长长的雪白的羽绒服里的小女孩笑得开心，“妈妈让我放学回来在这里等她，她开车去接老师了。”
　　“嗯？白毅？”
　　“是啊，妈妈说要和老师一起带我去吃圣诞大餐哦！”小小的脸蛋虽然被冻得红扑扑的，却满是兴奋。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冷么？要不要到息叔叔家玩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息叔叔。妈妈很快就来了！息辕哥哥没有回家吗？息叔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大餐？”“哈哈，不打扰你们啦，息叔叔不过圣诞节的~~”话音未落，息衍就看到白瞬那辆奥迪开了过来。
　　所以在不得不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的时候，息衍心情不太好——白毅白瞬都一起带着白舟月去吃饭了！那俩分明是见不得人的地下关系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秀恩爱，为毛他反而要说什么不过圣诞节……是，天驱当然不信基督，可是天驱宗主也很想在这种被商家利用的日子里和喜欢的人出去吃大餐啊！
　　可是古月衣不在天启。
　　十一月底的时候古月衣就被雷千叶喊回晋北干活，息衍开始问了几次什么时候回来都说快了快了，然后就说不知道，而前一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干脆被直接挂断了。
　　一种……类似被抛弃的诡异感觉。
　　是，的确是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那啥那啥该做的都做了，即便是息衍也不知道自己和古月衣还能怎么更亲密，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和古月衣的关系比之旁人有所不同。他又不能娶了他更没法嫁了他，甚至在别人面前介绍的时候也只能说是“朋友”，他拿什么来要求古月衣扔下他在晋北前途无量的工作来天启这个破房子里陪他种蘑菇？
　　被挂电话之后息衍干脆把手机关掉，心想这小子一定是有什么活动甚至约会，那么自己也要摆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来。
　　越想越郁闷，而且自己这样分明……像个怨妇。
　　息衍窝在沙发上，灯也不想开。
　　十二月的下午六点，天启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房子里的暖气还是很足，对得起那贵得吓人的物业费，所以息衍倒是一点也不冷。沙发上有几个大大的抱枕，还是夏天的时候古月衣从哪个大超市买回来的，说是便宜……
　　息衍靠着抱枕，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前一年的圣诞节，古月衣在稷宫还没拿到学位，雷千叶虽然也把他叫回去了事情倒也不多，息衍于是也跟去了晋北。
　　单论气温，秋叶比天启冷得多，然而圣诞节的时候秋叶总是漫山遍野的雪，铺得好像整个天地都是白色的。
　　息衍籍贯是天启，早些年在南淮呆得多，并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所以古月衣拉着他在雪地里奔跑的时候，三十多岁堪称大叔的人居然也找回了一种少年心性。
　　不过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上个月古月衣还没走的时候，息衍刷微博看到一句“和你一起在雪里走，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到白头”，觉得写得蛮好就喊古月衣来看，可是古月衣瞟了一眼就走开了。
　　……好像真的是被嫌弃了。
　　沮丧的心情一瞬间就能把人淹没，息衍觉得自己真是悲哀。
　　分明当年也是胸怀大志不说救人民于水火至少也是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然而到如今缩在稷宫当个副教授天天教书，甚至不如蒋楠每年写两本说不上多么畅销的畅销书来得有成就感。
　　要说称得上三十岁之后的成就的……和古月衣认识也两年了，可是圣诞节，他不在。
　　越想越觉得窝囊。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因为“圣诞节得一个人过”这种荒唐的理由而消沉？
　　于是不愿意继续消沉下去的息副教授毅然决然甩开那个巨大的抱枕，在黑暗中摸到了遥控器，然后打开了电视机。
　　“……今日国内要闻，大胤发改委再次上调石油价格……”
　　一打开就是这样的新闻，息衍觉得整个人生都要绝望，忍不住骂道：“这TM又要打谁家的飞机啊！”
　　然后，这电视新闻居然前所未有地识趣：“……本台最新消息，由秋叶飞往天启的晋航7528次航班在晋北走廊上空不幸失事，目前尚未得到更多消息，请关注我台新闻频道实时报道……”
　　晋航7528？息衍突然感到一丝后怕。他和古月衣在秋叶天启之间飞来飞去，坐那趟飞机也不止一次了，怎么这回就……出事了？
　　想到古月衣肯定不会看电视，息衍决定给他打个电话。——虽然说这种飞机失事一类的消息古月衣在网上肯定也都能看到，不过……不过他只是要给自己再找一个给古月衣打电话的理由罢了，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翻出之前被随便扔在客厅吧台上的手机，开机，从诺基亚的大手牵小手图片出现后又过了半分钟才完全读好。息衍正要翻古月衣的号码，突然出现一条新短信。
　　“我在忙。明天回去跟你过节^ω^”
　　息衍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某人习惯用的短信表情。然而……
　　息衍突然打了个寒战。
　　接收时间，12月24日零点零五分。
　　那么短信里的“明天”，该是……哪一天？
　　息衍再次翻看着电话簿。他不是不记得古月衣的号码，只是习惯了去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息衍放下手机。
　　人的脑子里同时能涌现多少念头？
　　——不，他不会有事。
　　——说的是明天呐，明天还没到啊。
　　——可是任谁没有睡觉之前都会把睡醒之后那一天叫做明天。
　　——关机也许只是因为没电了。
　　——或者是发现他没回短信也干脆生气关机。
　　——可是月衣他是要随时准备谈生意的人，除了上飞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
　　乱想是不会得到更加慌张之外的结果的。
　　息衍想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去想什么古月衣在那架飞机上的事，就算他真的要飞过来……也得先确定是不是这趟航班。
　　于是重新拿起手机。
　　又一条短信。
　　“怎么关机了？没事吧？回去给你做平安夜大餐^o^”
　　傻兮兮的手机表情。
　　息衍发现自己关掉短信页面的手指都在颤抖。打开电话簿，白毅的名字倒是排在很前面。
　　“息衍？什么事？”白毅的声音被钢琴曲环绕，听到出周围各种温暖美好。
　　“抱歉打扰你们一家团聚时光……”息衍长吸了一口气，“但是……我记得楚卫集团跟几家航空公司都有来往……能不能麻烦查一下晋航刚刚出事的那架飞机的登机名单？”
　　“飞机？怎么了？息衍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有架秋叶到天启的飞机出事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古月衣。”
　　电话那边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是白毅白瞬小声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大概是白瞬接过了白毅的手机：“我这就找晋航的秋总去查，息衍你别着急，秋叶飞天启不止那一趟……”
　　“我知道……打扰你们真是……”
　　“别这么说。有消息我给你电话……那边效率不一定高，我记得你有个武警的朋友，也许可以问问他。”
　　“好，多谢。”
　　于是又翻到电话簿的最后几个，在魏长亭和魏枯雪两个名字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前者的电话。魏长亭现在是个少将，估计很能管点事情。
　　在得到同样的“尽快给你消息”之后，息衍握着手机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晋北走廊那么冷，摔在锁河山里就算不摔死也要冻死了。
　　可是古月衣怎么会……呢？他才刚刚二十七岁，东陆几个大集团里都知道的青年才俊。
　　说起来跟着他这从下唐去职之后只做了个副教授的中年人还真是屈才。
　　古月衣，你还有那么些大好前程，你不可能就这么突然消失的对不对？你老板都会……
　　息衍突然又想起个人。
　　电话簿翻到中间，是个并不常联系的人，雷千叶。
　　虽然说要不是当年雷千叶把古月衣送到稷宫进修，息衍大概也不会认识古月衣，可既然现在和古月衣是这种关系，息衍和雷千叶也就没什么联络了。
　　“息衍？”接电话的人显然也很意外，“你找我有事？古月衣上午就走了啊。”
　　“你知不知道他坐的哪趟飞机？”
　　“这我怎么知道……”雷千叶大概是在想自己又不是古月衣的秘书。
　　“老雷……”息衍抿了抿唇，却压不住声音里的微颤，“我刚刚看新闻说有架飞机出事……”
　　“……你等等我去查一下。”雷千叶立刻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二话没说挂了电话。
　　再想不出能做什么了，也许只有等待。息衍转过身来背靠着吧台，手里还攥着那只手机。
　　脑海里还翻滚着各种念头，腿却有点站不住了。于是慢慢滑坐在地。木质的吧台垫在背后，很硬。
　　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各种祝福短信纷至沓来。搞怪的温馨的，和每一个节日一样，不过是转发来转发去。
　　认识第一年的起飞日和怀月明节息衍也收到过古月衣的短信。尽管息衍常常吐槽说想不通为什么无数东陆人族要过羽族的起飞日，不过看到古月衣短信里“虽然不能并肩飞翔也要携手相伴”的句子他还是暗暗开心了好一阵子的……
　　陆陆续续又是几条短信，息衍很心烦却又不得不去看，生怕错过了古月衣的消息。
　　然而又是些“生蛋快乐”之类。
　　“祝息老师和古月衣同学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突然又冒出来这样一条。
　　没有存过的号码，也没有署上名字，只是一长串无意义的数字之下，送来一个不知是谁的祝福。
　　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无比简单的八个字。息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需要这样的八个字。以至于他紧紧看着它们，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第一个响起的电话显示的是雷千叶的名字。
　　“……喂？”
　　“我问了他助理，好像……订的是那趟飞机的票。”雷千叶声音低沉。
　　息衍顿了顿：“哪一趟？你说清楚。”
　　“……7528。”
　　“……我知道了。”
　　“你……你知道秋叶机场一向不靠谱，所以他未必……”
　　“我知道。”
　　息衍按下了挂机键。
　　暖气一定是出问题了，要不怎么会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呢？
　　好像很久以前看过一场戏，戏里的姑娘咿咿呀呀的唱，唱的是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何况冬寒若此。
　　息衍想起曾经对古月衣说自己大概是注定一生孤独，因为总是会与自己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擦肩而过。
　　往往是一些人，你懂得她了，她却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再怎么都是镜中的花月。
　　当时他说的是苏瞬卿。而古月衣没有让他说完。
　　也许那是预见了此种谶言。
　　他怎么会觉得古月衣会嫌弃自己呢。
　　月衣他年轻，他有似锦前程，他受姑娘们欢迎……可他毕竟和他在一起。
　　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还想要求什么？
　　不过是，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即便相隔遥远一个月只见上那么一次也不要紧。毕竟还有未曾许诺的未来。
　　息衍仰起了头，闭上眼。
　　天已经黑了，月衣你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打破寂静的是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息衍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再抬起头时玄关的灯已经亮了。
　　“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轻声的抱怨。
　　息衍这辈子也还没感觉到过这种好像海潮袭来一样足以把他淹没的汹涌的喜悦。
　　然后是客厅的灯被打开，一双印着可爱过头的猴子图案的棉拖鞋出现在息衍视线里。
　　那是息辕上回收到的生日礼物，班上哪个小丫头送的。息辕表示太幼稚了不肯穿，就让给古月衣了。当时古月衣还逗了他一下，说人家小姑娘会伤心的，臭小子却大手一挥说我转送给你了你要让叔叔知道有的是人想送你东西嘛让他吃吃醋也好。古月衣呸了息辕一声却没再多说，入秋以来就一直穿着。
　　“你在家啊……怎么坐在地上？”放下背上的背包和手里明显出自小区便利店的塑料袋，古月衣走到息衍面前，蹲下，“不是说了我今天回来么？不高兴？”
　　息衍伸出手，发现自己仍然止不住那颤抖。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把古月衣搂在了怀里。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古月衣自然地回拥。他从来没见过这副样子的息衍，即便是他们第一次谈到苏瞬卿的时候，那男人眼里固然有着少见的无奈却不像现在这样充斥着这种……软弱。
　　“没有啊，没有发生……没有发生什么事。”息衍长吸了一口气，下巴搁在古月衣肩头，“月衣……”
　　“说吧，告诉我怎么了。”
　　“真的没事……月衣，”息衍歪着头蹭蹭古月衣的脖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几分热度，“我饿了。”
　　古月衣不再追问。息衍真不想说的时候谁也没办法。他脸上挂起几分笑，放开手站起身回头去拿那个塑料袋，一边用有点抱怨的语气说：“就知道你晓得我要回来就不会自己买点东西吃，害我辛辛苦苦找人改签早一班的飞机，跑回来还得给你弄晚饭……”
　　原来是这样么……息衍这才发觉自己依然坐在地上，赶紧站了起来。之前放在一旁的手机恰恰响了起来。
　　“喂？息衍，秋总说查了登机记录，7528次没有古月衣。”白瞬那干练的声音很明显是轻松的，“肯定没事的。”
　　“嗯。”息衍看着古月衣拿着塑料袋往厨房走，还往自己这里看了几眼，眼里带着探究的神色，“刚刚联系上了……多谢你。”
　　“联系上了？真好，没事就好。那么，圣诞快乐！”
　　“真是麻烦你了……圣诞快乐，平安夜还打扰你们……记得让白毅去买几个苹果来吃。”息衍笑着，“平平安安。”
　　“你不是一向看不上这种愚蠢的营销的吗？”听见息衍挂了电话走进厨房，古月衣不由回头问道。
　　“是啊，虽然八成是青都哪个苹果卖不出去的水果商的主意，不过……能平安就好。怎么都是个好口彩啊。”息衍走过来，夺过古月衣手里拿着的刚刚洗过还没削皮的土豆，扔到砧板上，又一次紧紧拥住古月衣。
　　“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古月衣依然疑惑，纵然息衍以前也时常毫无形象地赖在自己身上乱蹭，却多半是为了不洗碗不叠被子或者多喝几口酒这种理由，而从不曾像这样无力无助，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着他，好像一松手就会溺死在绝望里。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做些什么？”息衍在他耳边低声问。
　　“去找你啊。”
　　“找不到怎么办？”
　　“一直找。去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找到你为止。”古月衣声音清和，却很坚定。
　　“那如果我死了呢？”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刚刚新闻里说，有架飞机出事了。秋叶飞天启的。”息衍还是把脑袋放在了古月衣右肩，声音略有些闷，“你电话没开……我去问雷千叶，他说你做的是那一班……”
　　“……息衍。”古月衣抚着息衍的背，唇角弯起的弧度勾得僵硬却满足，“我跟你说了我会回来给你做饭啊。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是……你看，什么也没有发生。”息衍的声音里有了轻松的笑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息衍终于放开古月衣去给魏长亭雷千叶打电话说古月衣没事不用再查了的时候，古月衣才得以重新开始做饭。
　　息衍吃东西比较挑，虽然并不在乎色香味俱全，却格外要求口感好。古月衣这两年厨艺见长，大半还是为了喂饱某只挑食中年人。
　　“吃饭！”古月衣端出两盘子菜，很简单的酸辣土豆丝和微波炉做出来的鸡蛋羹，鸡蛋羹上洒了豌豆和火腿。息衍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打电话，笑得一脸得瑟。听到古月衣喊自己，才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时间有点紧，来不及去菜场，随便吃吧。”把饭都盛好了的古月衣一把把筷子塞息衍手里。
　　“吃完饭去趟超市吧？”息衍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八点四十。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十一点关门。
　　“要买什么？”
　　“苹果啊。”
　　“……回来记得洗碗。”

　　买了两大袋食物的两个人走出超市的时候，天上居然飘起了小雪。
　　“看来会是个白色的圣诞节啊。”古月衣仰头看天。
　　“在秋叶还没看够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帝都的雪很脏的。”息衍摸出塑料袋里包装堪称奢华的两个苹果，“来来吃苹果，居然卖到一个金铢一个，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平安夜出来买苹果不就是送上门挨宰的么……”古月衣接过苹果，随便擦了擦就咬了一口，“还行，不难吃，蛮脆蛮甜的。——秋叶的雪每年看，都看烦了。”
　　“那我们去年在秋叶……”
　　“……有你啊。”古月衣说着把自己刚刚咬了一口的苹果塞进息衍嘴里，“快回去吧。”
　　“月衣……明天早上起来再洗碗好不好？”匆匆咬下一块果肉，息衍又蹭上古月衣颈侧却不像之前两次那样单纯，而是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句子里带着满满幸福的笑，“害得我那么担心……总得安抚一下吧？”
　　古月衣连忙躲开，拎着袋子不管息衍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路手机却响了。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却只是一条短信。
　　“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发件人，息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