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ase04 杯具的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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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书桌，因而进门后我第一眼瞥见的就是顶着一头黑色卷发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的舍友先生。
他看上去不算糟糕——我这么想着，心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总算能渐渐松下来了，这才有余裕注意到房间内其他两个人。
我那一面之缘的前面试官先生——雷斯垂德探长，正坐在距离夏洛克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原本应该也是背对着我进门的方向，但现在似乎因为我的到来椅子也被人为的转了个角度，使得坐在上面的人可以不用太费力的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人。
从他现在的表情我可以知道，我的到来似乎让他很吃惊。
而坐在书桌后的高脚椅上正对着我方向的那位绅士，应该就是刚刚在门内说请进的那位，不难看出他就是这处豪宅的主人——似乎也是这次案件的委托人或是受害人。
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尽管这位并不算年轻的绅士一直想要体面的掩饰心中的焦虑，但从我进门起就一直没有松开的眉心和眼睛里布满的血丝都告诉我他最近一周过的并不算太好。
“布莱恩·柯林。”
见我走近，他从书桌后起身，隔着书桌向我伸出手。
我稍稍顿了下，也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
“卡尔·安德森。”
在他对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后，我忽然想起这张脸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和今早的报纸一起被塞到邮箱里的宣传单……”
在我坐下时，坐在我身旁的舍友先生拿眼角瞥了我一眼，小声的说。
“哦，卡尔，别告诉我你当时正沉溺在对我的落井下石中不可自拔，所以没有注意到。”
对此，我只能尴尬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这家伙果然很记仇，还惦记着早上被我取笑的事情。
不过经过这么一提醒，我倒确实想起面前这位我看着觉得眼熟的先生是谁了——虽然我平时对政治的关注度远不及其他人，但我可以肯定，现在正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雷斯垂德探长的这位主人家，就是近期下议院选举中工党候选人中最炙手可热的候选人之一。
“雷斯垂德探长，你看这……”
候选的议员先生似乎并不是很明白现在这个局面出现的原因，出声询问这苏格兰场的探长先生，遗憾的是，看上去有些烦躁的后者似乎对现况也并不甚明了，压低了声音轻唤着我那正双手合十似乎正冲着窗外深秋的法国梧桐树发呆的室友。
“夏洛克。”
被唤到名字的人像是刚刚才从一场白日梦中醒来，哦了一声，做出一副刚刚想起叫我来的目的的样子，将之前放在桌上的一个已经拆过封的信封递过来。
“对了，卡尔，你能帮我看一下这封信么？”
我愣了下，正要犹豫着是不是要对他将我从伦敦另一头的工作面试中叫出来就是为了帮他看一封信而表示愤怒，另一边的雷斯垂德探长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哗的站起身，一脸不赞同的说。
“夏洛克，你怎么能随便找一个人来……”
“卡尔，是我的人。”
略微提高了声线打断雷斯垂德接下来的质问，我的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依旧盯着窗外的梧桐树，用一种冷静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并且，他是专业的。”
我的前面试官还想去争辩些什么，但夏洛克那副固执己见的姿态似乎又让他觉得自己的争取是徒劳无功的，唯有求助另一位当事人，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柯林先生，你看……”
准议员先生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安排没有意见，于是我就在两人的注视中从我的室友手里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小心翼翼的在面前展开，读了起来。
“尊敬的柯林先生，您好。
很抱歉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但我想我有义务通知您，我很荣幸的请到了您的儿子凯斯·柯林先生来我这做客。短期内，我想他恐怕无法同您联系，尽管他是如此的思念着您。我恐怕您不得不牺牲一些小小的代价，来保证小柯林先生的安全。
期待您下个月七号，特拉法加广场的演讲。
您忠实的支持者。”
很明显，这是一封勒索信。
相比起那只占了纸页的二分之一不到的简短篇幅，这封信的措辞却异常的绕口。
值得注意的是，这封言辞华丽拗口的勒索信却并没有如一般人的常识那样，用电脑打印出来或是由报纸上的文字拼接而成，相反，这封信是手写的。
“卡尔，告我你，你在这封信上看到了什么。”
我的新室友像是终于不再被窗外的那棵梧桐所吸引，偏过头来，看着我。
“什、什么？你说这封……勒索信？”
我愣了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哦，亲爱的卡尔，我当然知道它是封勒索信。我现在问你的是你在这封信上看·到·了什么。”
夏洛克将重音狠狠的落在了「SEE」上。
这下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心里又对他这种做法感到无奈又有些生气。
尽管如此，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好吧，我只能尽量说出我注意到的，也许无法说全我「看到」的。”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的耸了耸肩，将信纸在书桌的正中央摊开。
“首先，我注意到的是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一个左撇子，这一点很好判断——从笔迹的力道和正文第二行一开头「obligation」这个单词上有些模糊的墨迹就可以轻易推断出来。此外，这个写信的人或许还有一段不短时间的酗酒经历，在诸如「g」或「y」这些字母的笔划末端有一些微小的抖动，我想这很可能是因为常年酗酒而导致手指不自觉的抖动，当然由于阅历所限，对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肯定。”
我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身旁合租人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另外，我检查了这封信的信封，背面邮戳上的日期是这个月的七号，也就是三天前。而从信封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伸手指了指信封上的几处地方，接着说下去，“……从这几处边缘有些污渍的不平整，可以看出这封信似乎曾淋过雨，我记得伦敦上一次下雨应该是在上个礼拜三，由此可以推测这封信真正的起草时间至少是在那之前。如果能调查清楚在上那之前，小柯林先生的行踪，我想会对确定绑匪身份有很大的帮助。”
我之所以将时间记的那么清楚是因为，上周三一大早，哈德森太太就在我的早餐时间不停向我诅咒那「该死的阴雨天」让她胯骨的老毛病又犯了。
“最后，有关信中特意提到的下个月七号的演讲，绑匪大概是要柯林先生在演讲时做出什么表示，通常情况下可以推测绑匪大概是出于一些政治目的而绑架了小柯林先生。至于具体做什么，我想柯林先生应该多多少少心里有些数。”
我在说话的过程中悄悄观察着这间房间的主人，他的脸色突然在刚刚变得惨白而憔悴，我想他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但既然我们的名侦探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表示，我也不自作聪明的拆穿了。
于是，我干咳了一声，打算给自己的推理收个尾。
“咳、目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么多，至于其他的就……”
我下意识的又将目光瞟向正在考校我的侦探先生，暗示他我已经江郎才尽了。
“还不算坏——如果是跟你之前那些面试相比的话。”
似是突然从我的大段推理叙述中跳出来，夏洛克之前那副沉思的表情早已不见，他正看着我，有些遗憾的补充。
“虽然你漏掉了不少重要的细节，而且出现了一处明显的方向性错误。”
好吧，我可以想象，在推理演绎上，在这位推理专家面前我那不自量力的模仿有多么的可笑。
我感到一阵懊恼，但是却也没办法将火气撒向他。
因为我的确远不如他聪明，并且我那一无是处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说出类似于「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要我来表演这场蹩脚的推理」的话——那让我觉得自己在变相的对他说「别作弄我，因为我是个蠢货」。
所以我能做的反应只有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雷斯垂德，你怎么看？”
被我拿眼睛死死瞪着的人，似是毫无所觉的偏过头去，询问苏格兰场的探长先生。
“什么怎么看？他刚刚说的这些，你不是之前在警局的时候就都已经说过了么。”
“哦，雷斯垂德，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不久之前你一直都在抱怨自己手下没有一个合适的现场取证专家，现在你面前有一位观察能力还尚可的剑桥法医学博士，幸运的是他那糟糕的面试技巧和蹩脚的语言能力都让你不用担心他会拒绝你的邀请而转投入其他一些薪水诱人的舒适工作中，我恐怕你翻遍了整个伦敦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适合的人选了。而且，如果你不雇佣他的话，我想他下个月就会因为付不起房租而被房东扔到大街上去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我就算再蠢也能明白了。
虽然，也许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我连下个月的房租也没办法支付，就算哈德森太太不会真的把我丢到大街上去，我也没脸接着住下去，但一旦意识到这家伙在帮我争取工作机会，我就觉得很难受，我感觉一旦接受了他的帮助，就会有种一辈子都无法在这个人面前抬起头的感觉。
我那与自身的软弱无能相比更加不可救药的自尊心，让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所以我逃了。
——从那间屋子里逃了出来，甚至一度想立即回贝克街收拾了东西搬出去，再也不见那个人。
但我不能。
事实上，我除了「贝克街221B」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连贝克街也不是我的该去的地方——那里应该属于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他忠诚的医生朋友。
而我在这个世界上，说得好听点是无牵无挂，说的难听点就是无家可归。
在这里，我算什么呢，我甚至连属于我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安德森安德森去他妈的安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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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负气出走的戏码只持续了可怜的六七个钟头。
结果，我还是没出息的回到了贝克街，因为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好去——我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没有人能帮助我。
我只能回去。
哈德森太太似乎一直没睡下，听到我开门的动静，就立刻跑出来迎我。
“怎么了？”
她打量着我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你们吵架了？他看上去不太高兴，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也许我早餐的时候不该没收他的收藏。”
“别介意，这不是您的原因……我们也没有吵架。”
我言简意赅的回答，脸上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但很明显失败了，因为哈德森太太看着我的眼神更加担忧。
“他从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这样，已经四五个钟头了一直没停，连晚饭都没吃。”
我知道她指的是小提琴，从进门前就一直能听到的悠扬的小提琴声。尽管我对音乐并不了解，但我大概也能听出来这娴熟的演奏技巧下难以掩盖的一丝丝烦躁。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哈德森太太解释，于是只能含糊的点点头，想要摆脱她的追问往楼上走。
可哈德森太太硬是把我拉住了，让我在楼下等着，自己却钻进房间。
没一会，她就从房间里端出两份应该是刚用微波炉加热过的传统英式晚餐，硬是塞到我手里。
“看样子，你也没吃晚饭，把这个拿上去。”
然后在我一只手臂夹着包两只手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上楼的时候，哈德森太太又把一个颇具质感的球状物塞到我怀里。
我艰难的抱持着微妙的平衡一点点往楼上挪，到了二楼，我实在腾不出手来开门，只得用脚踹了下房门。
房里的琴声立刻就停了，然后我听到一阵略显急躁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面前的门就开了。
那个几乎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卷发男人出现在门里，沉静的灰眸在看到我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似乎流露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连带着脸部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之前蓄积的愤怒和怨念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在外头晃荡的几个小时给散光了，我竟然发现自己在看到罪魁祸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时，感到了一丝内疚。
“能不能，帮我拿一点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为了避免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也为了解救努力保持着平衡的身体，我率先抢在对方之前开口，尽量让语气看起来轻松。
“哦，当然。”
他瞥了眼我怪异的姿势，二话不说接过我手上的东西，转身向屋里走。
在双手被对方彻底解放后，我才开始注意之前房东太太趁乱塞到我怀里的东西——那个早上已经被她没收了的头盖骨——我面前的这位室友的「朋友」。
“哦，这个，哈德森太太大概是怕你不高兴，所以又还给你了，哈哈。”
我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这份莫明的紧张与尴尬，但似乎适得其反的让我的表现看上去很不自然。
我看着前面背影，突然觉得有点自卑与羞愧，虽然这种情绪来的似乎有些毫无缘由。
我努力将面前的人和我记忆中儿时的崇拜对象联系起来，可是我却发现我无法做到。
站在我面前的人，或许性情有些古怪，但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他和我一样会生气、会懊恼、会开心、会得意，只是他表现这些情绪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想我今天的态度大概也伤害到了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出于善意，我不该把对自己无能的懊恼统统撒在他身上——就算他一开始也存了报复我早上取笑他的心思。
所以，我想我也许应该在他把晚饭摆在饭桌上准备转身之前，和他说——
“…………对不起。”
我的道歉似乎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没敢去看他的反应，双眼死死的顶着自己手上的头盖骨，就像是我正试图从他的这位「朋友」那里获得一点帮助一样。
好吧，我承认我在逃避现实，因为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而他却没有对我的道歉做出回应，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吃饭么？”
“啊？”
我抬起头就看见他已经拉开桌边的椅子正准备坐下，忙不迭的附和。
“啊！吃吃吃，我都饿死了。”
我也快速挪到餐桌旁坐下，然后将手中攥着的头盖骨放在桌上，往他面前推了推。
“咳、这个、你的「朋友」，给你……”
我偷瞄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开心，但至少看上去没有刚才开门的时候那么压抑——好吧，如果能让他稍稍有点干劲，即使每天在餐桌前看到成人的头盖骨我也忍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ase04 杯具的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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