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芦花短笛中》兔儿

4、暗战

　　天渐渐的热了起来，皇上已经去了热河避暑，由于德妃娘娘这次身体不好，所以并没有随驾同行。可是看德妃娘娘的样子，却不是十分在意。看来，德妃娘娘的确如史书上所说，是心境平淡之人。
　　自从四阿哥十三阿哥去了桐城办差，云儿就叨叨得没完，整天不是拿着十三阿哥写来的信说着“四哥哥又到了哪里哪里，他们又遇到了什么什么新鲜事…”就是没精打采的说“四哥哥他们怎么还不寄信来啊！”现在我才知道这个小丫头居然能这么罗嗦。
　　一个多月里，我几乎天天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和云儿一起照顾娘娘。看着娘娘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大家的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其实娘娘的病多半是心病，听云儿说，四阿哥要出门办差，十四阿哥却是自请去帮八阿哥。两个儿子两条心，难怪做娘的要担心了。历史上的四阿哥自成一党，十四阿哥却是八爷党的，兄弟相争，也许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吧。
　　一日，云儿又给娘娘念着十三阿哥写来的信，还是一切安好，整日办差云云。而娘娘正斜倚在榻上，微笑地听着。也许娘娘也想通了，毕竟四阿哥办差顺利，十四阿哥也一切平安，眼下怎么说来都是好事。
　　娘娘听了云儿读信，闭着眼双手和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他们在外一切安好就是福啊，信中可说了何时回来啊？”
　　云儿听了娘娘的话，一笑说：“瞧娘娘急的，我还没读完呢，十三阿哥说他们中秋节前就能办完事，一定赶着回来陪娘娘您过节。”
　　“那就好，那就好啊。”娘娘听了这话，更是高兴的喜上眉梢，是啊，都是自己的儿子，就算真如史书中所说，娘娘更疼爱小儿子，可这大儿子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嘛。
　　回到沁逸斋，已是酉时了。黄色的宫灯悬得高高的，一株株花草被照得沁逸斋隐隐地透着浪漫得感觉。小菊和小月照顾我洗了澡就歇息了。躺在床上，看着高高的承尘，想着来到这康熙王朝的件件事情，心中总有说不出的感觉。本来是刚刚熬出大学生活的大好青年，一场大火过后，睁开眼居然就来到了这300年以前！每天除了和云儿说说笑笑，照顾照顾德妃娘娘，偶尔和先生学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一想到这个时代的阿谀我诈，钩心斗角，我就不寒而栗。现在是康熙四十五年，要是我记得没错，第一次废太子是在后年吧？不知道我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其中，也许到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万一我身在其中又该如何自处呢？毕竟我只能看见别人的未来而却看不见自己的。
　　想着想着，过了好久才渐渐的睡着。醒来时已经是卯时了，还要去给娘娘请安呢。直怪小月怎么没叫我起来。
　　小月是半个月前德妃娘娘说我这沁逸斋人手不够，和两个小苏拉太监小德子和小顺子一起拨给我的，我也纳闷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拨人呢。不过小月到也是乖巧，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据说和小菊一样，都是苦出身，爹爹早死，和娘相依为命，后来娘也得了重病去世，连埋葬的钱都没有，只好卖身葬母，幸好遇见了好人，赏了她银子。然后就进了宫当下等宫女，这些故事我只在古装片子里看到过，最初小菊说的时候我还真有点不相信。既然是下等宫女怎么能够让德妃娘娘知道还亲自指派呢？
　　小月看着我责怪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云格格刚才来过，说今天早上皇上去看德妃娘娘了，主子不用那么早去了，奴婢见主子睡得沉，就没有叫主子起来。”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我的语气也是重了点，毕竟是自己不好，睡过了头，还责怪小月，“我不是说你的不是，是我自己睡过了头，着急呢。别放在心上啊。”
　　小月看着我并没有生气，脸上也是转过了颜色。笑起来更是有了一层娇美，不禁这宫里真是人才辈出啊，连一个丫鬟都这么漂亮。
　　吃过了午饭，云儿来找我去给娘娘请安。沿路的树木绿到了极点，虽然是烈日当空，走在御花园里却没有燥热的感觉。一路上听着她说十三阿哥信里那些沿路的趣事，这些乡野趣闻比起刘宝瑞的相声是一点不差，逗的我笑的快岔气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长春宫。
　　进了院子，正要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额娘的脸色看来确是比前些天好多了，身子也没那么乏了吧？”彷佛是十四阿哥的声音。
　　云儿拉拉我的手说：“又是十四阿哥来了，我可不想看见他，姐姐，我们去一边坐会吧。等他走了我们再进去。”
　　这位十四阿哥也是不好惹的，上次不小心看了他一眼就被云儿追着问了半天：“你干吗那么看十四阿哥啊？”“十四阿哥有什么可看的啊？”……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可不想多和他有瓜葛。就随着云儿进了西边的厢房。闲聊了一会，打发去的杏儿回来说十四阿哥还没走呢，云儿噘着嘴说着：“这个十四，屁股钉凳子上啦？还不走。”说着我们都是一笑。过了一会，想着十四阿哥也该走了，就走出来想去看德妃娘娘，没想到十四阿哥正巧刚挑帘出来，遇个正着。正无奈，也只好和云儿上前请安：“玉馨见过十四阿哥。”
　　“嗯，起吧。”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想起上次的脸红，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玉馨姑娘。”他说的字字分明，语气蕴涵了很多东西，好奇、疑问、还有点挑衅，意味深长得看着我，笑得不怀好意。闹得我心里慌慌的，也不知他要干吗。正纳闷呢，谁知他说完竟就转身走人了！

　　“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姐姐，接着！”
　　“十七、十八、十九……”
　　“姐姐好棒哦！”
　　那是，自己也不由的臭美起来。想当年我可是每年毽子比赛都得第一的！谁叫这是我唯一在行的体育项目呢。小菊、杏儿也在旁边拍手叫好，难得玩的那么开心。身在康熙年间，在堂堂御花园里踢毽子，不知道有多少考古学家要眼红我呢！我更是玩疯了，什么外落观蝶，踩莲藕，踏雪寻梅，单飞燕的，所有会的都耍了一遍。得意了就会忘形，随着我“啊！”的一声叫，毽子飞了出去。眼光跟着毽子走，落在了一个人的肩上…“咝”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哟，这是唱的哪出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那人阴沉着脸，把肩上的毽子拿掉，拿在手里把玩着。
　　“哟，九哥，这是怎么了？”循着声音看去，一个人正大大咧咧地往这边走来，浓眉大眼的五官分明。
　　“九哥哥，十哥哥，怎么是你们啊？”云儿也走了上来。完了，原来是他们，这下真是要多吸几口凉气了。
　　“怎么，就许那四哥来看你，不许你十哥我来看你？”十阿哥眼睛直直的看着云儿，虽然是说笑的口气，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云儿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说：“谁说的啊，四哥哥、八哥哥、九哥哥、十哥哥你们都是我的好哥哥啊！谁来我都一样高兴。”说着顺手拿回了九阿哥手上的毽子。
　　“是吗？只怕这哥哥和哥哥还是有分别的吧？”十阿哥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语气却多了一份凌厉，让人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醋意。
　　“十弟，别瞎说。”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人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这人一身酱紫长袍，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嘴角固定住似的向上微翘，永远一副微笑的样子。看到这张脸，脑中闪过三个字“笑面虎”。想必这几位就是大名鼎鼎八爷党了。突然很想冷笑一下。
　　见我打量了他，那位八阿哥也看向了我。我低下头去，让自己还是别乱看。八阿哥打量着我，问云儿道：“这位姑娘是？”
　　云儿一脸笑意，跑到我身边拉着我说道：“这是玉馨姐姐，苏麻姑姑的侄女，原本照顾苏麻姑姑，你们都没见过嘛？”
　　见大家都看向了我，定了定神，这才必恭必敬地蹲一个万福请安：“玉馨见过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嗯，起吧。”八阿哥的声音和他的样子一样，都是看似温和，内在凌厉的。不禁紧张了起来，看不透的人才最可怕，在这宫里我看不透的人太多了，一个个都是隐藏高手。像我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只有小心再小心。
　　“八哥，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在这？真巧啊。”又是十四阿哥从假山后面闪了出来。心里在冷笑，那假山真是神通广大，变出那么多阿哥来。这八爷党都到齐了，在这儿开会了啊。
　　一看，十四阿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等走近了看，竟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这下好了，人都到齐了…请安声此起彼伏，顿时热闹了起来。看着八阿哥向四阿哥抱拳请安时嘴角噙着地一丝笑，看着四阿哥淡淡的表情与八阿哥的眼光相碰又一起闪开，仿佛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想着眼前的人几十年的钩心斗角，逐鹿夺嫡，背后的冷汗慢慢的渗了出来。
　　“十三弟，怎么今日那么空？不用办查吗？”十阿哥一脸赖皮又讽刺的表情看着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虽然脸上是笑着的，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反讽了回去：“我把差使都办完了？十哥您不是连渣都没了嘛？”
　　十四阿哥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微微一笑说道：“四哥和十三哥刚回京，今日见过了皇阿玛，正要一起去给额娘请安呢。”
　　四阿哥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失威仪，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十三好像领会了什么，低头继续把玩着玉佩。十阿哥脸色越发的难看，正想发作之时，八阿哥呵呵一笑说道：“四哥真是辛苦了，昨日刚回的京，怎么也不休息一下。”
　　四阿哥看了一眼八阿哥，转头看向其他地方，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不咸不淡的口气说道：“皇命在身，不敢有误罢了。”
　　“那到是，四哥与十三弟办差尽心尽力，连皇阿玛都赞不绝口呢。”八阿哥淡淡一笑说着。这哪是称赞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呢？一股讽刺的味道。十三阿哥又想说什么，被四阿哥看了一眼只好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时间，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严肃的让我喘不过气来。
　　云儿眨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笑了出来。“你们在干吗啊？要对视你们继续，我和姐姐先走了。”说着拉着我往甬道上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几个大男人对看，也不怕费眼。”说得我也是一笑。十三阿哥赶上来小声对云儿说：“一会我去沁逸斋那里找你。”云儿微一点头，拉着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