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光》星夜烬

6、第 6 章

　　陆宸希从车上下来，正好见到言寻离去的背影，他毫不犹豫疾步跟了上去。

　　言寻刚把腿迈进车厢，耳边就响起略带迟疑的一句：“言总，我想求您件事。”

　　他抬眸，陆宸希那张刚刚飙车时还沉稳冷静的脸此刻略显疲态，有些无措的低着头。

　　言寻面无表情，故作疑惑：“哦？什么事？”

　　陆宸希微微抬头，看他骤冷的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恳求：“我想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衡越工作。”

　　言寻仰头看他，虽然他坐着，陆宸希站着，但他分明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

　　他嗤笑一声道：“你当着我的面都敢下我朋友的面子，我可不会养会咬人的狗。”

　　陆宸希闻言惶恐至极，他不敢再站着以垂眸的姿势看言寻。立刻蹲下来，单膝几乎着地，摆出一个臣服的姿态。

　　“言总您听我解释。”

　　言寻见状有些意外，他长手一勾拿过火机和烟，犬齿咬着。

　　“啪”一声，蓝色火苗窜起，他偏头去点，火光瞬间照亮了他冷峻的半张脸，他深吸一口。

　　奔驰GLS600 SUV的高度，他长腿迈出直接踩在地上。

　　俯身上前，缓缓把一口烟全喷在了陆宸希脸上。

　　陆宸希被烟雾呛了一下，却没咳出声。

　　言寻指着表，沉声道：“我司机还有两分钟到，我给你两分钟时间。”

　　陆宸希不敢看他的眼，低着头说：“言总，岳浩霖说约您几次都没赴约，证明您与他只是点头之交。”

　　“您这种靠自己能力超群的实干派和他那种只会靠家里的纨绔少爷不是一类人，今天也只是为了谈合作才勉强应酬。”

　　言寻没说话，陆宸希知道他是默许自己继续。

　　“我刚刚观察到您其实也厌恶他的行为，只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他起冲突不合您的身份，所以我才斗胆制止了他。”

　　言寻靠在椅背上，吐着烟圈，饶有兴趣的说：“噢？这么说你很了解我？”

　　陆宸希闻言微微抬头：“不敢说了解，我只是多了点细心观察。”

　　言寻靠近了些，玩味的说：“所以你很会察言观色？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抬起右腿，踩在了陆宸希几乎触地的膝盖上，陆宸希顺势把膝盖压在了地上。

　　陆宸希眼眸黯淡：“您现在并不高兴，但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上次您说过欠我一个人情，我能不能求您现在……给我个机会。”

　　言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翘了起来，冷森森的笑了：“我喜欢聪明人，但是又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你刚好是我不喜欢的那种。”

　　这时，司机已经坐上了驾驶位，恭敬向言寻行礼。

　　言寻轻点头，后冷冷道：“衡越是彦城的经济命脉，你觉得这种地位的公司会要一个有债务问题的人进来工作？”

　　他说完，扔了烟，收回腿，伸手就去勾车门关上。

　　陆宸希见状毫不犹豫起身，抬手去挡，直接被车门夹了一下狠的，他只微皱眉，忍住痛，没有抽手。

　　言寻厌恶的抬眼瞟他，寒眸冷厉：“你敢拦我的车门？”

　　陆宸希心下一惊，立刻俯身，这次膝盖实实压在了地上，凉意从冰冷的地面顷刻席卷全身。

　　他急切的解释：“言总，我……是因为妹妹生病，负担不了医院高额的费用才借了些钱。只是没想到，债主看我没权没势力，又有软肋。只能任由他们吸血，出尔反尔，抬高利息，才闹出这件事。”

　　言寻闻言楞了几秒，他想过他赌博、投资失败各种欠债的原因，却完全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

　　车门重新推开，只见陆宸希脸色惨白，言寻脑海迅速闪过那天他扑过来压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起来。”言寻开口。

　　陆宸希谨慎打量他的脸色，不似有怒，才缓缓站起身，垂着眸，长睫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言寻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倒像是刚刚输了比赛的是他。

　　他微不可查的叹口气，语气平缓了些：“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陆宸希怔了会，缓缓道：“淤青还没消。”

　　言寻目光下移，他的手，一道十分明显的红痕，已经有肿起的迹象。

　　随即，他语气堪称温和的说：“你自己投简历，衡越不养闲人。专业能力能不能过关靠你自己，我只能保证你背调不会有问题。”

　　陆宸希见有转机，眉宇间舒展开，连声道谢：“谢谢言总，谢谢！”

　　言寻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陆宸希底气不足，这个点早打不到车了。

　　言寻转头看向司机：“你下班吧。”

　　“好的，言总。”司机立刻行礼起身告辞。

　　“你来开。”他示意陆宸希上车，“稳一点，收起刚刚飙车的架势。”

　　陆宸希点头，从车头绕过去进了驾驶位。系安全带，点火，挂挡，踩油门一套行云流水操作，车稳稳动了起来。

　　言寻坐在后边，揉着眉心，随口问道：“你妹妹生的什么病？”

　　陆宸希声音低哑：“黏多糖贮积症，罕见病。”

　　言寻闻言心下一紧。

　　言寻是做医药公司的，这个病他听过，据说得这种病病人神经系统逐渐受损，最终失去自理能力，现在没有针对性治疗手段和靶向药，致死率很高。

　　治疗主要是减轻病人痛苦，但住院、支持性治疗、护理费价格高昂，每年花费少说百万。

　　“你父母呢？”言寻又问。

　　“都死了。”

　　轻飘飘一句话回荡在车厢里，却让言寻心重重沉了下去。

　　他沉默半晌道：“所以你帮王宁是因为同情？觉得他和你有共同点？”

　　陆宸希叹了口气：“是，作为一个和他一样的底层人，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会共情，甚至……感同身受。”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帮王宁，赢了岳浩霖，他爱面子相信你也看得出，你等于当众打了他的脸。他可能不会找你麻烦，但他会把气都撒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陆宸希瞳孔微缩：“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抱歉言总，是我冲动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对不起我什么，这件事我会出面解决。岳浩霖当着我的面发疯我也得给他点教训。”

　　“还有，你一个做律师的为什么赛车技术这么好？岳浩霖别的不行，飙车绝对是个中老手，一般人是赢不了他的。”

　　陆宸希嘴角微动，顿了片刻，才开口:“以前穷得吃不起饭的时候，开过……地下赛车。”

　　他话音刚落就觉察不对，慌忙解释道：“言总我保证以后不会去了，求您别因为这个……”

　　言寻打断他：“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反悔答应你的事。”

　　他看向窗外，路灯昏暗，映照着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只是他们消失的身影过于……缓慢。

　　言寻有点无语道：“叫你稳着开，不是叫你蜗牛爬，开快一点。”

　　陆宸希闻言，右脚发力，排气管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言寻后背被轻撞了一下，那是跑车的推背感。

　　“您已抵达目的地。”随着导航的女声响起，陆宸希右手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言寻制止了他的动作说：“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我助理曹奕会去找你拿车。”

　　陆宸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才道谢：“谢谢言总。”

　　言寻下了车，高大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夜里。

　　陆宸希坐在车上，眸光凌厉幽深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言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踩下油门，车尾一甩，顷刻间飙出好几十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