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绿色龙卷风

3、妖化

　　玄晖将自身妖力灌入风斩的瞬间，四周空气流动变得快了起来。

　　若是有人在边上，便能听到剑身簌簌做响。

　　刀尖周身渐渐形成一股气流，随后，无数风刃飞向前方的黑鸦群。

　　黑鸦尖锐的叫声回荡在山洞内。

　　只见黑鸦们像被风吹落的枯叶，一只只坠落在地上。

　　解决完后杂碎后，玄晖朝洞府深处走了进去。

　　紧接着，便看见洞府内里有一石板铺设而成的床，野婆就站在前面，依旧是披散着金色长发，守护着她身后的石板，若是向前一步，便你立马扑向你。

　　而石板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男子，正是不久前被掳走的叶玄。

　　就在离石板的不远处，堆着许多人类头骨，有的是孩童，而有的…是成年男子。

　　昏迷的叶玄还有气息，玄晖送了一口气，拎着刀大步往前。

　　野婆先开口道：“还能寻到此地 ，先前倒是小瞧你，既然被你知道这里，就别想离开。”

　　话毕，野婆瞬间移步到玄晖眼前。

　　玄晖用刀迎击，袭向对方，使用妖力的她，力量变得强大，足以与野婆抗衡。

　　二人交手激烈，妖力激荡，石洞内壁震落许些石头。

　　有些甚至弹到叶玄身上，两人只顾着击败对方，未曾注意到这些。

　　先前，野婆动作迅速让人难以对付，而洞内空间狭小，反而限制了自己，给玄晖制造良机。

　　漆黑的山洞中，玄晖手中的风斩骤然发出耀眼银光，无意之中晃到野婆的双眼上。

　　没成想，那野婆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捂着双眼，痛苦倒地。

　　玄晖这才发现，野婆的眼睛畏惧强光，趁机上前去，将野婆斩杀。

　　但是，倒在地上的野婆并没有立即死去。

　　“咳…呵…我说过…你…休想离开这里。”野婆的声音像一台破风箱。

　　瘫倒在地上的野婆抬手施个秘术。

　　玄晖欲上前阻止，还是迟了一步。

　　野婆金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变得枯黄，又渐渐褪成灰色。

　　地面摇晃了起来，轰隆轰隆，发出巨响。

　　在最后，野婆献祭了自己的生命，给予这片山脉。

　　石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像竹笋一样从壁里长一根根尖锐的石柱，疯狂地生长着，数量之多，数不胜数，山脉承载着怒意，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填平。

　　石柱吞噬着地上的即将死去的妖，随意地刺向有空隙的地方，旁边堆放的头骨被碾得粉碎。

　　哪怕玄晖用风斩将石柱削断，新的石柱依旧会从底下冒上来。若是一直试下去，只怕到时妖力用尽，力竭而亡。

　　四下观察，唯独不远处的石板安全，玄晖迅速闪身过去，将昏迷的叶玄捞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这时，叶玄醒了过来。

　　被看见狼狈模样的叶玄 ，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避开玄晖的目光，看向别处。

　　这才发现四周已经被石柱包围，尖锐的石头离自己不到一寸。

　　意识到眼前处境，立刻上下打量皎皎伤势。

　　在生死之即，前头短暂的羞涩从他的眼中全然散去，他目光变得坚定。

　　要和皎皎一起全身而退，这是他脑海里仅有的想法。

　　玄晖并没发现对方复杂的神情，只顾着探叶玄的伤势，手上的血已经止住，左腿也受了伤，骨头错位。

　　冰冷的目光与叶玄的眼神交汇，格外认真地说道：“要一起回去。”

　　“好。”叶玄语气郑重承诺着。

　　石柱没能穿透石板，也许二人身处之地是这山洞最要害之处，击穿这里，能获生机。

　　叶玄即刻握起手中剑，竖着刺向身下的石板。

　　顷刻间，石板以剑为中心，延展出数条缝隙，裂成几块碎石。

　　石柱像是突然失去支撑，随着石板的碎裂开始逐步地坍塌。

　　然而，情况依旧不甚乐观，现下二人身处洞府深处，若是让先前窜出来的石柱再这样坍塌下去，必然被掩埋此地，不得出。

　　玄晖意识到这些后，举起手里的风斩，只见风斩的刀锋向玄晖的手臂划去，红色鲛人的鲜血汩汩流出。

　　叶玄看着紧闭双眼的人，未曾察觉自己呼吸停滞，皎皎的白发在空中肆意飘飞，在她睁开眼的瞬间，瞳孔是幽深的蓝色。

　　她，在妖化。

　　鲛人血在玄晖的意念之下结成的一张巨网，她操控着这张鲜血凝成的红色巨网，抵挡着掉落的碎石，网的一端护着受伤不便行走的叶玄。

　　风斩吸收着主人的妖力，开辟前方被掩填的道路。

　　就在快到洞口的时候，玄晖耳边传来声音。

　　“主人。”手里的风斩突然开口说道。

　　玄晖心中感到讶异，但面上不显，快速扫了眼身后的叶玄。

　　发觉叶玄没什么反应，只有自己能听见风斩的话语，也许是自己的妖力唤醒了它。

　　“主人这是何苦，为救这人类，耗费自己这么多妖血。”风斩刀身颤抖，述说着不甘。

　　玄晖没有理会风斩的言语，她非人族，非妖族。

　　她好似天生就不懂情感，风斩的不甘，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只愿听叶玄，跟随侯府差遣。

　　叶玄看着皎皎脸色因为失血显得格外的苍白，心底泛起了极其强烈的情感，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腿部的伤痛仿佛蔓延到了心口。

　　“要是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叶玄心底这样想着。

　　随着轰隆一声，二人总算成功从洞穴里逃出。

　　外头的光线有些刺眼，叶玄眯着眼睛，瞧太阳的方位，已是晌午。

　　此时，距离十五中秋，还剩四日。

　　死里逃生的二人来到一处湖泊边。

　　玄晖蹲在岸边磨刀，失去妖力支撑的风斩，又变回了一把普通银色横刀。

　　叶玄卧靠在岸边的树旁，先前骨头错位已掰回原位，心中思索：这一耽搁，怕是赶不回城中。

　　不如先去途中必经的淮集镇找个客栈待几日，等过了十五再回城中也不迟。

　　他呼唤了一只鸽子，传信给林东，自己与玄晖二人无恙，还有其他要务，吩咐林东带其余人先回城里。
　　去往淮集镇还需要两日。

　　二人趁着天色尚早，开始赶路。

　　只是，还未走多远，便出生出了意外。

　　这天黑得快，叶玄身上又带着伤，今日是走不出这片森林。

　　旁边就是一处湖泊，二人找了一颗大树准备歇下，树下烤着刚抓到的野兔。

　　天上的月被乌云笼罩，森林里一片漆黑，柴火燃烧火光印着二人的脸，噼里啪啦响着。

　　不知怎的，玄晖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天上的云层散去，月光的照射在大地。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玄晖身上，像裹了一层轻柔的丝绸。

　　坐在枯木上的玄晖，身体不受控制，她双腿化成鱼尾，瞳孔也渐渐变成蓝色。

　　看着玄晖这模样，叶玄呆呆望着天，奇怪，这月亮还没圆啊？

　　圆月未至，玄晖就已经无法维持人形。

　　那么，接下来几日会如何？未来又会如何？

　　难道，是昨夜玄晖过度使用妖力？才导致现在的妖化，叶玄不断思索着。

　　玄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鱼尾，自打五岁起，除了圆月之时，自己一直能很好的控制体内的妖力，维持着人形。

　　幼时的玄晖十分喜爱自己的妖身，总是保持着鱼尾在家中池塘玩耍。

　　池塘还是父亲依照母亲的喜好吩咐工匠设计，玄晖也很喜欢那里。

　　母亲总在池塘便呼唤：“皎皎，该上来了，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直到那日，家中有客来访，见到池塘里一心玩耍的玄晖。

　　不知怎的，自那日后，父亲不允许自己再现出妖身:“只要让我看见你的妖身一回，我便打你母亲一次。”

　　大多数的半妖，在幼年时期都难以维持人形，五岁的玄晖也难以避免。

　　幼时的玄晖，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回妖身，耳朵会变回鱼鳍，偶尔眼睛也会变回原来的颜色脖子上会出现五彩的鳞片，在池塘边坐着腿就突然变为鱼尾。

　　母亲死后，父亲的发泄对象就变成玄晖。

　　在一次次挨打后，五岁后的玄晖学会如何一直维持人形。

　　只是月圆之夜，是每个半妖都无法避免的命运，完全妖化。

　　就算如此，也免不了挨上一顿打。

　　玄晖望着自己银白色的鱼尾，思索着如何变回去。

　　就在这时，草丛来传来窸窣声。

　　叶玄一脸担忧看着玄晖。

　　“等等，有人来了。”叶玄迅速将外袍盖在玄晖腿上，从身后抽出自己的剑，警惕地盯着草丛里动静。

　　里面走出来一个小男孩，估摸着有十一二岁。

　　一身粗布麻衣，还是几色拼制而成，脚上穿着草鞋。他身后挂着背篓，闻着味道，像是药材。

　　男孩见到森林里还有人，不禁欣喜万分，不用再担心被山里的野狼叼走，连忙往叶玄二人处跑去。

　　随着男孩的走近，玄晖脸色骤变，浑身戾气暴涨，脚边的火堆被吹灭，男孩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放声哭了起来。

　　男孩坐在地上，两腿发软不得动弹，讨饶道：“贵人饶命，我不小心采药睡过头了，醒来瞧见火光，我便跑到这来，我对二位没有恶意。”

　　不知道这男孩是否瞧见了玄晖的妖身，叶玄决定先观察一番，再做打算。

　　叶玄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名王小虎，我娘叫我虎子。”说起娘亲，虎子情绪不免有些沮丧。

　　就在半月前，虎子的娘得了怪病，一直躺在床上由虎子照料。

　　虎子注意到眼前二位身上穿的都是城里贵人才穿得起的衣裳，想着二人身份或许不一般。

　　若是能得到贵人的帮助，也许娘亲的病能治好。

　　虎子打算试试，他不想放弃任何机会：“两位若是不信，我家就在不远处，不如二位先去家中歇上一晚，这森林常常有野狼出没。”

　　玄晖本以为叶玄会开口拒绝，没先到叶玄应声道：“好，就随你走上一趟。”

　　叶玄是这么打算的，淮集镇离着也不远，玄晖无法维持人形，若是被路过的道士发现，少不得一番纠缠，不如去虎子家里住上一晚，正好试探一下虎子方才是否看见玄晖的妖身。

　　在虎子一路的带领下，穿过一片竹林，便来到了他的家中。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一个女孩从屋内冲出来到院前，扑倒虎子怀里，随后发现大哥边上站着一位气度非凡的成年男子。

　　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剑，背后还挂着一把刀，在身后容貌俊美，目光冷峻。

　　这位男子正抱着一位比他白发女子，怀中女子的面容比男子更加俊秀的，慵懒地靠在男子身上，皮肤白皙如脂，蓝色的双眸清澈明亮，宛若深潭。

　　女孩愣神了片刻后抬头问起了虎子：“大哥，这二位是？”

　　虎子见妹妹如此反应，不禁笑答：“妹妹，这二位是我路上遇见的贵客，今晚便留宿家中。”

　　叶玄点头,不疾不徐解释道：“背上这位是我妹妹，腿脚有些不方便，今夜就叨扰各位了。”

　　虎子躬身一礼,对叶玄二人解释道：“二位见怪，这位是我的妹妹雀儿，家中就我与母亲、雀儿三人。”

　　“母亲..母亲她如何了。”虎子看着年幼的妹妹，心里酸楚，自己的妹妹才不过六岁，人还没有家中灶台高，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能无忧无虑长大。

　　而母亲已经卧床半月，时常昏睡，由妹妹照顾。家里买不起药，虎子只能自己上山去采。

　　妹妹低下脑袋，眼神暗淡说道：“娘亲..她未有好转。”

　　见兄妹二人满脸忧虑，怕是这俩小孩家中拮据，无法带母亲寻医，正巧自己随母亲学了些医术，叶玄开了口：“带我去看看你的母亲。”

　　虎子眼神放亮，连忙跪下答谢：“谢谢贵人。”

　　母亲的病总算是有了希望！

　　雀儿抱着药筐去外头煎药，叶玄将玄晖安置在门外的椅子上，自己随虎子走进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屋子。

　　在踏入屋内那一刻，叶玄便感受到空气之中夹杂着一丝难闻的气息，寻常人怕是很难闻到。

　　上过战场的叶玄能熟悉的辨认。

　　这是……

　　□□溃烂的腐臭味道。

　　很快，叶玄发现不对劲，床榻上的女人早已没有人类的气息。

　　叶玄的眸光微微凝滞，正色道：“你的母亲，被妖物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