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是文雨亭

9、Chapter 9

　　“就是这样。”她说。
　　“小爱陪伴了我的成长，在我的年少和青春，它都有参与。虽然小爱只会喵喵叫，但它是除了何冰叶之外，我最好的朋友了。”许嘉禾说。

　　“嘉禾，我们也是你的朋友。”张言一安慰她，“你现在不只是有小爱和何冰叶了。你还有我，还有应皓珩学长，还有林漫，吕文印和王君翊他们，不是吗？不要给自己设限太多，很多人都在爱着你。小爱虽然去世，它也会化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他想了一下，“人生分离才是常态，有谁又能一直幸福，一直都是同一个人陪呢？我在以前也遇到过分离，让我不知所措。嘉禾，小爱它和你告别，它到死都一直在爱着你。”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张言一说得隐晦，他多年前也受过分离，虽不至于生离死别，但也刻骨铭心。
　　小爱虽然离开，但许嘉禾陪了它一辈子；它也陪了许嘉禾一辈子。张言一想，没有谁能一直陪在谁身边十几年。
　　许嘉禾已经足够幸福。

　　只是他没有想过要告诉许嘉禾。他希望许嘉禾振作起来，也希望她能明白，很多很多人也在关心她。

　　许家将小爱安葬，是许嘉禾亲自为它选的地方。她说在这里，小爱可以远眺到南京。
　　许嘉禾会一直在南京想念小爱。

　　四天后，回南京的路上。
　　她一直在想着那天晚上张言一和她说的那件事。张言一说，他曾有刻骨铭心。
　　许嘉禾并不意外，在她认识他之前，他也走了25年。
　　25年，怎么可能如白纸一张？她许嘉禾都不敢说自己是。

　　她只是有点不开心，也有点好奇，他的刻骨铭心是谁。

　　一路上她都在犹豫要不要问他，等车快开到常州，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言一学长，”她又换回这个相对正式的称呼，“你还记得那天，你和我说你也受过分离，虽不至于生离死别，但也刻骨铭心吗？”许嘉禾问，“我想听，可以告诉我吗？”
　　张言一犹豫。在咖啡馆说出来，就猜到她可能会问，那个时候只想着安慰她，也没有考虑到她如果问，该要怎么回答。张言一悄悄观察她，看许嘉禾现在的状态已经没有那天那般魂不守舍，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随嘴一问。他无声地呼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我不如你和小爱之间的情感，只是俗世里最平常的分离。”张言一轻轻地说。

　　事情发生在2008年，那年张言一17岁。
　　学生时代，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是想让人留住的。对张言一来说，他最想留住的，是当年文晞回头，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

　　文晞，就是张言一的刻骨铭心。

　　那个时候，张言一经常周五放学了不回家，一个人在操场上打篮球。2007年杰拉德·格林获得了NBA全明星扣篮大赛冠军，他喜欢格林在场上的扣篮，就经常自己偷偷练习。
　　这个周五，张言一也是这样，来到篮球场一遍一遍扣篮。
　　他做什么都很专注，没有注意到路过的人，也没有注意到篮网上的铁筐已经开始松动。

　　第一遍扣篮，篮筐还在。
　　第二遍扣篮，篮筐也还在。
　　第三遍，第四遍……
　　到了第八遍，“哐啷！”原本挂在篮筐上的张言一突然失去重心，连人带篮筐掉了下来。
　　他反应快，掉在球场上的时候快速滚了几圈卸掉了力，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少年还是羞耻的，慌乱地扭头看了看，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窘况。就这一看，他掉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睛里。
　　文晞本来在小道上走，她在想刚刚自习的时候没有解出来的那道数学大题。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校园里大部分的学生都离校回家过周末，文晞被那道题绊住走得晚，后来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爸爸还在校门口等她，就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她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余光瞥到了篮球场上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在不知疲惫地一次又一次练习扣篮。文晞感叹有人和她一样疯狂，为了喜欢的事情忘了时间。她对篮球不感兴趣，正打算径直出校门。
　　“哐当——”
　　一声巨大的声响把她吓得偏头看过去，她清楚地分辨出是在篮球场方向发出来的声音。

　　就这样，文晞撞进了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里。
　　张言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被他拽下来的篮筐。篮筐已经生锈开始腐朽，并不能完全怪张言一破坏公物。文晞盯着他，她没有动，好似是想看张言一如何解决。
　　张言一当时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文晞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跟这个陌生人说话。见晚霞都要被教学楼掩盖过去了，她终于主动走上去和他说话。
　　“同学，我是高二2班的文晞，如果你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个事故，你可以先把篮筐放在这里，等周一回来你再找班主任处理。”她抬头看看天，“天色真的不早了，你不需要回家吗？晚了回家不太安全的。”
　　张言一还拿着篮筐愣在原地。
　　文晞左等右等，对面的男生也不见得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她觉得古怪，打量他一会儿自己就先走了。
　　她脸有点发烫，为没人接话的窘迫。文晞当时心里想，这男生长得好，但是人好像有点奇怪。

　　过了一个多星期，文晞发现教室外面看她的男生女生多了起来。
　　这些人古古怪怪的，听她的朋友和班里的同学说，经常有人找他们打听一个叫文晞的女孩子。朋友觉得奇怪，因为文晞的生活除了宿舍就是教室，几乎也不认识什么人。文晞也觉得奇怪，她根本不认识外班的人啊。
　　难道是知道了她数学好，想来膜拜大神？迟钝的文晞想。

　　后来文晞知道了，大家对她这么好奇，是因为一个叫张言一的男孩子。
　　张言一？听说还是他们年级的。
　　文晞在听到她和这个男孩子的绯闻之前，压根就没听过他的名字。
　　她有点生气。她都不认识人家，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子，人家就喜欢她了？
　　谣言越来越多，文晞觉得已经打扰到她的生活了。
　　终于，在一个晚自习下课，文晞打听到了这个叫张言一的男孩子在1班。她耐心地又等待了一节晚自习，在下一个课间休息时间，一个人独闯1班。
　　如果现在去问1班的人，他们肯定还记得，当年有个又漂亮又高挑的女孩，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敲了1班的前门。等所有的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问：“谁是张言一？”
　　当时的情况简直难以形容。
　　张言一脸红了，1班知情的人都在起哄。文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实在不明白，她和这个张言一到底有何渊源，让这个班级这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