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苦恼 ...
-
郑鱼以为他要说什么，或者让自己表个态度劳什子的。
然都没有，视线悠悠落到她这儿又移开，对文弥道：“小鱼儿待人宽厚温和，是以会叫人生出些误会来的。”
言外之意很明显，所谓的亲近关系，不过是文弥一个人的误解而已。
气氛似有些不大对，可说不太上来。
郑鱼只觉后脊背有些凉意，她润了润嗓子，出声打破僵局，“大家都是故识，难得有缘在北川重聚，又何必拘泥于此，不如由我做东，咱们坐下来畅饮一番可好？”
“既是到了我的府宅，又如何能叫小鱼儿破费呢。”
沈弘先接了话，吩咐家丁去准备酒菜。
“当然。”文弥也跟着应声。
……
郑鱼说的故识也无什么错。
当日入昌都王城，诛张让，驱赶西凉军，李肃是主将，他是不怕死的前锋将军，谢衡坐镇主帐，而沈弘主要为后方提供粮草支援。
这本可以直接唤个粮草官来做，但他不放心，亲自押运过来，参与行战，自有交集。
不过那时两人关系也不算太好，文弥曾说过，不喜她跟人走太近，他看上去心思不纯。
沈弘也曾在阵前否过他的作战提议……
总之，算积怨已久吧。
那时的郑鱼并未想太多，她一心挂在谢衡身上，毕竟领兵如京，成了，那是英雄，败了，人头就得落地。
沈弘于他们不一样，他手握盐铁矿山，是大冶的经济命脉掌握人，饶是最后败了，左不过就是回彭城而已，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他。
所以对此郑鱼不曾做过许多了解，也不曾调节过，最多不过是劝文弥顾全大局，勿要得罪人罢。
跟沈弘在这过程中并无太多交集，偶尔碰到，也不过点头之交。
要说后边再有，或许是当日他在堂上怒斥谢衡是窃国贼被关进大牢吧。
其中逃出，她出了些力，但也没有露面，所以沈弘大抵也不清楚。
不过郑鱼没想拿此让他报答什么，毕竟当日他加入战局，是她去求来的，出了事，她也有几分连带责任。
当初自己一时心软，后边却因此救了她一命，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
午时，沈弘设宴款待几人，两人虽不太对付，但后边倒也没再那么剑拔弩张，勉强算和谐。
宴后，文弥道：“九安，收拾你嬢嬢的东西，跟阿哥回去。”
文弥在鹿城有座小宅子，位于西街巷子，位置比较偏，也不大，就个一进院，撇开厨房，就一间卧舍和书屋。
在张郦手下做事这些时日，除却去徐术那边找九安这个所谓天命女的事外，多数时候人就住那里。
郑鱼不打算在此长居，也没买宅子。
当然。
真实缘由是因为她手头拮据。
典当钗子的钱，这一路上，吃的用的，消耗不少，路上偶尔还碰到一些因为战乱离群索居的流民，又出去些；劫道的强盗，又散了好几部分。
到鹿城的时候，手上都空了，若非苏立收留，人怕是要流落街头，暂住他那里一些时日，从张郦手下领的俸禄，便给他交了租子。
苏立说不要，可她还是给了，毕竟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太容易，何况在张郦手底下干活，也太穷了些。
这卖草鞋出身的将军大抵深知钱财的不易，抠门得紧，给底下文士的俸禄极少，像她这种新来的，只能拿十石，苏立在他身边做事多年，又深受器重，赐了宅子，但那是向家的地，他支出给人的俸禄，也就勉强五十石。
所以说来也是他亏了。
别看这北川地方不大，又动不动就二强相争打一下的，可那房价是一点没低下来，就文弥那西街的宅子，位置那么偏，还能租到五十钱一个月呢。
客栈更不说了，一晚上十钱，她那点俸禄，没住几天就吃光了。
像苏立这种位于中心街二进的小院，那可算是豪宅，单是租出去就得百钱以上，没办法啊，谁让这处于北川的心腹地呢，越是打就越涨得厉害，毕竟糟了难，都想往王城这边跑，寻求庇护，求不到的，没法子才会跑出去。
故而她不过拿俸禄一半与人，占了大便宜了。
碰上文弥后，人过意不去，自从他那里搬了出来，与人住一处，她同婵衣睡卧舍，他住书屋，倒也能住得下，同吃同住的，那流言也就那么传出来了，不过谁也没在意罢。
郑鱼觉得自己最好的一点，便是这适应能力挺强的，不论王宫侯府，还是街头陋舍，哪怕是不得已之下流落街头或者于山林之间暂居一宿，她都能坦然自若。
她不挑地方，只要有瓦片遮檐便好。
……
对于文弥提出来的要求，九安第一时间看向郑鱼。
她受沈弘照拂颇多，一直叨扰，确实不是个事儿……
“孤听闻文君的府宅于西街巷子处，那地方甚远，来往多白丁，每日清晨天未觉晓，是鸡鸭群鸣，吵架声不断，小鱼儿如今重伤未愈，只怕这样的环境，不合适吧？”
他了解的可真多呀，婵衣到底与他说了多少？
“属下也觉得，淑女暂居这边养伤更好。”
从来少言少语的人开口，文弥脸都绿了，“陋室聚能，何况有我在，定不会叫……”
他话未尽，只见管家从门外匆匆而来，一时打断了几人的话。
管家躬身行礼，道：“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管家道：“将军府的人。”
沈弘闻声蹙起眉，郑鱼知晓，他在犹疑见或者不见。
此番来北川，定没有他嘴上说的“路过”这么简单。
真是如此，他大可光明正大递帖子造访将军府。
如今天下乱得很，由几方势力把控着，每一个都巴不得生吞活剥了对方的领地，可明面上还是会和和气气的。
应当是九安过去寻文弥引起了那头人的注意，人跟着找过来了。
“殿下若是不方便，不如由我来见罢？”郑鱼主动提出会见将军府的来客。
沈弘抬头，亮色的眸子看过来，雀跃之色不掩，道：“那一切便有劳了。”
“嗯。”
郑鱼上前一步，拂袖道：“你且将他们带过去茶室，我片刻就来。”
“是。”
管家俯身退出去，郑鱼回了院子，换上一身墨色的直裾男子长袍，将墨发盘起，卸了口脂，待一切收拾齐整，瞧不出女子的模样，这才出门会客。
郑鱼如此，只为方便罢，她不认为自己女子的身份不可示人，相反的，很多时候，她更加喜欢以女子的姿态出现，可没有法子，早前为了行路方便，她一直以男子打扮出现于人前，得信任也是，若此时，她以女子身份出去，不管来人是谁，总会传到张郦那处去，届时怕又惹来一些事端。
盛世尚且对女子颇有偏见，何况乱世，女性的身份在许多人眼中如盘中餐，食中肉，作用无非便是如向三娘或者周夫人那般，作为权力巩固的纽带，亦或是如杜氏，如万花楼的姑娘们，或者鹿城街上每一个平凡的妇人一般，不过是消遣或者孕育子息的作用。
每一个，都是可在危难时刻，随时抛出去自保的。
在这种情状之下，若是知她女儿身，保不齐会如何，多一时不如少一事，且将人打发了去，待伤势好些，回将军府拿回自己该拿的俸禄，告了辞呈再说。
……
郑鱼到茶室，却见向三娘盘着腿坐在侧下方位置上，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动作姿态都优雅端庄至极，仿佛一副动态画一般。
她见人过来，忙放下茶盏起身，莲步轻挪走过来，惊喜道：“呀，真是你郑先生，我还以为那小丫头胡说呢！你还活着便好了，唉，这些时日，听说你出事，我这一颗心，也是日日悬着，放不下。”
话里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不过说得情真意切，郑鱼也不会为难什么。
她抽回被抓着的手，规矩道：“叫夫人忧心，是郑鱼的过错了。”
“哎，你立了大功，又出生入死，又何过错。”向三娘大方道：“无事便好了，待回去，我向将军为你请功，这回定不叫你被怠慢了去，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珠子乌溜溜的扫视了茶室一圈。问道：“郑先生当日是如何脱险的，又是碰上了什么机遇，这宅子我瞧着不俗啊，得豪强之家才有。”
北川的豪强无非就是向家，周家，徐家以及周夫人的母家柯氏，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依附几家生存的小门小户罢，有些家资，不至于像穷苦百姓那般艰难，但要说算世家贵族，那可远远够不上。
这几家互为姻亲，却背地里也各有自己的心思，毕竟谁不想一家独大，指点江山呢？
向三娘作为向家女，饶是没有承权的资格，却也当清楚这些，她问这话，是在试探她的身份！
这是个玲珑的女子，武能提刀上战场，文可定后方宅，她在张郦府上掌权这么几年，不曾听过有哪个敢不规矩的，可见其能力手段，既是开口，便是已经有所怀疑，若是一个答不好，只怕不止自己生出问题来，也会连累帮她的沈弘，坏他来北川的计划。
思忱好片刻，郑鱼才徐徐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苦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