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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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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早就定好的出发日子,因为府里的事情,就又往后拖了三天。
孟初没有问那天在曲梧院的后续,倒是赵祈自己来跟她透露了一些。
“郡王妃染了病,比较畏光,之后便不再让人去扰她清净了。”意思就是以后再也不必去给郡王妃请安了。
孟初面上装的信以为真,哪怕是猜到还有内情,但有时候知道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更让她关心的,还是明天要出发了。
她晚上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自己带了哪些东西,一时又担心明日会不会出现别的事又走不了了。
眼睛似乎刚眯一会儿,就隐约有些光亮,她意识已经在烦躁是谁点的蜡烛,身体却沉重的一点动不了。
怡兰在屏风外等了等,始终没听见动静,只好进去轻轻的叫她,“主子,该醒了。”
一连喊了几声,帐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就在怡兰有些犹豫时,孟初终于勉强清醒一点。
等她洗漱完嘴里都吃上栗子饼了,往外一看天都还是黑的。
栗子饼微微有点甜口,不腻,但吃了两块孟初就实在吃不下去了,她平日早膳从没用过如此干巴巴的东西。
怡兰端了一碗莲子百合粥给她,只吃了两勺顺顺喉咙就不能再用了。
今日要出了京都往南走,最起码下午才能到歇脚的地方,路上方便倒是有马桶,可毕竟不如在府里,孟初也接受不了人在马车里用马桶,外面还跟着侍卫婢女,现在少喝些也能不那么尴尬。
因是出门,以往那些繁杂的发髻怡兰都没有再梳,只是挽了一个小盘髻,乌发堆叠,轻便舒适,就算是歪着躺一会也不会散。
孟初控制不住的打哈欠,她知道这样被人看去有些不好,就让怡兰把幕离给她戴上。
郡王府车辇红盖黄帐,黄垂幨,刻四爪蛟龙四团,乘朱轮车,孟初乘的车在其后,红盖青幨,辐辏为赤色。
车舆外另有人打伞盖、举大陇郡王旗,后有旗卫护于两侧。
孟初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够早了,但照这样看,这些侍卫可能一夜都没合眼。
她上了车,端端正正的坐着,也不想着上来补觉了——不知道为什么,孟初此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道德亏欠感,总觉得在外面那些侍卫肃立的时候她倒头就睡,好像有些不尊重。
等腰背都酸了,透过帘子可见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才听到元德的声音。
“起驾——”
车毂缓缓向前,一摇一晃间人更困了,怡兰将一个绿葫芦抱枕塞她腰后面,“主子先歪一歪吧,等停还早着。”
孟初也是真的撑不住了,她半靠半倚着怡兰,竟然真的睡沉了。
周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偶尔有马咴儿咴儿的叫。
在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中,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孟初从来不觉得这一世的她是“穿越”而来,她相信这就是一个轮回转世,只是也许有的人到了未来,有的人回到过去,时间从未承认有过起始。
不知道是因为冥冥之中的注定,又或者是她潜意识的抗拒,前世的事情总是朦朦胧胧,偶尔想起,都会被那些陈旧记忆上蒙着的灰尘迷了眼睛。
一匹棕色四蹄为白的马轻快的跑过来,她穿着骑马服,手里还攥着喂它的糖,可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喊了下马的名字,它停在了他面前,温顺的蹭蹭他。
那是她爸跟继母生的弟弟,只比她小三岁。
当时的她已经搬出了别墅,什么都没带走,唯独想着十七岁时她爸送的这匹小马,但原来在她忙于其他的时候,它已经有了新主人了。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转头才发现她在,脸上浮现出某种尴尬,他试图解释,“我只是看艾尔太孤独了,偶尔来陪陪它……”
她把马转让给了他,再也没回去看过。
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往昔作空,不必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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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醒醒,该下车了。”
睁眼看到怡兰,孟初舒出一口气,虽然不记得刚刚具体梦到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个美梦。
“现在就下车?什么时辰了?”不是说下午才停吗?
怡兰也疑惑,“刚刚有人来说的,现在估摸才巳时。”
她给孟初整理好衣摆和发髻,扶着她下了车。
一个有些面善的小太监走过来,“孟良媛,得换个马车,您坐那一驾。”
孟初一看,那辆马车倒是比她刚刚坐得要大一圈,但造型朴实,连车帘子都是蓝灰色的,一点都不起眼。
和刚刚郡王那副内务府制的比,是一个天一个地。
怡兰把她扶上去,刚想一起,那小太监就笑眯眯的拦了一把,“咱们坐后面那辆,可别挤着主子。”
那哪行?一路上该如何伺候,主子有事她又怎么知道?
倒是孟初细细看了下那小太监,这不就是当日进府时引路的那位,好像是姓王。
“怡兰,跟这位公公去吧,有事我自会找人唤你。”怡兰这下到后面去了。
等怡兰走后,孟初撩开帘子,差点被吓一跳,里面竟然还有人在。
“……殿下,嫔妾的心都要被你吓出嗓子眼了。”
赵祈总是听不惯她这些话,嫌不吉利,他让孟初坐他旁边,“怎么一直不记得嘴上要有些忌讳,避谶。”
不好的话少说总没错,孟初也没跟他争辩,带点好奇问他,“咱们怎么要换到这辆马车了?”
赵祈笑了一下,“你这一路怕是都睡着了,一眼都没掀开帘子看,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她就是没睡一直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啊,她又不认识路,再说知不知道跟换车又有什么关系。
见孟初真像是才睡醒,人不太灵光的样子,赵祈就解释几句:“郡王规格的车舆在京都做个样子,真出来还是得用些平常的。”其他那些拿着伞盖、旗帜的侍卫已经护送两辆空的车辇往东丘方向去了。
为了以假乱真,连元德都跟着去了,走前眼泪横流,说他还没离开过殿下那么久。
听到这句孟初又反应过来了,若是要换车怎么不早说,偏要突然就停了,纵然是要低调行事,怎么元德都没见着,她信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叫蠢。
她心里想什么可太好猜了,赵祈一看她唇边含笑,眼眸低垂,一副你说吧我真的在听的样子,就知道孟初是根本不信。
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若夸她机灵,依她平日话不过脑的性子,早该被罚个七八次了,若骂她蠢笨,在某些事情上,似乎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赵祈想想告诉她也无妨,便开口道:“其实这次不是去东丘皇安寺——”
孟初立刻举起手捂住他的嘴,把他脸都压变形了,无视赵祈刺人的眼神,“别说了殿下,我不想知道,真的。”
开玩笑,用指甲盖想也知道,能让赵祈如此秘密行事的,一定是大事,没准就是他的皇帝爹派差事下来了,要是这趟目的被泄露出去,她岂不是也得被怀疑?
失宠都是小事,万一不分青红皂白先给她上个刑,没准她就真的什么都承认了。
赵祈不知道在孟初心里自己已经比酷吏还可怕了,他皱着眉把孟初的手拿下去,“你都哪里来的坏习惯。”
孟初偷偷看了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赵祈不会真喜欢她吧,这说一句就没了?
现在离京城近,路十分平整,马车还算稳当,两边也没有什么景色。
赵祈看她无聊,就从车座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小摞话本子,“元德差人备的,都是刚兴起的。”
孟初翻了了几本,什么鸳鸯记、榻上有美、梅娘风月传……
看书名没有一本正经的,她随手挑了一本《芍药奇闻》,刚翻开就顿住了。
赵祈看她脸色为难,“有字不认识?”
“我是不想竖着看,殿下,有没有横着写的书?”
这都什么怪癖?“不看就收起来。”
不看岂不是更无聊,她勉为其难的样子,“我看看吧。”
赵祈都要被气笑了,他怎么就想着怕她无聊备了话本子?
孟初虽然不习惯,但这一世也是跟着她爹读过书的,等看进去就没觉得有什么了,她本来以为《芍药奇闻》是说什么有妖魔鬼怪的,没想到是个视角奇特的悬疑文,这书里的主角就是芍药,只是一朵花。
芍药是王家大小姐养的,摆在窗台,常常看到书生偷偷来与王大小姐约会。
这节写得就好笑了,写书的人恐怕压根不知道外人想见闺中小姐一面有多难,小姐身边还有奶娘和婢女,哪里能那么容易见到,书生又是怎么进来的?
孟初继续往下看,果然,有一天此事被这府里的夫人知道了,她就把书生打一顿赶出了府。
天呐,这夫人也太善良了,轮到她娘都得要这书生半条命,打的他不敢出去乱说才能放。
小姐想念书生,便日日对着芍药以泪洗面,没过三月就芳魂已去了,所有人都以为小姐是伤心而死,只有芍药亲眼目睹,小姐是被毒死的。
孟初坐直了身体,她连忙翻下一页,结果刚看几个字,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看话本子人家都是看几页歇一歇,哪有你这样看入迷的,马车晃荡,看久了对眼睛不好,收起来了。”赵祈顺便看了眼这书,也没瞧着写的多好,孟初怎么就能看这个看的那么投入,都想不起来旁边还有他了。
“殿下,你先给我吧,我才看一半呢。”孟初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拉了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