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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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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白手背盖住眼睛,过了半晌低低道:“十日后朕要去一趟瑞亲王府。”
叶希则看了他一眼也未置可否,淡淡回道:“那时便看你情况吧,若是好点了再去,若是还这般严重依我看还是别去了。”
十日后瑞亲王府,瑞亲王萧南宣在院子里一边煮茶一边恭候傅月白。
瑞亲王府,玉阶彤庭,高门阔府,威压逼人,傅月白原先还在将军府时偶尔会路过此处,但从没有进去过,甫一入门,亭台楼阁络绎不绝,镜花水月廊房婉转,当真是一派华贵大气。
“臣参见陛下。”萧南宣跪地恭迎。
“皇叔不必多礼。”傅月白弯腰扶他起身。
萧南宣起身时,一只手撑在腰上,傅月白见他起身姿势有些笨拙,直到发现他腹部浑圆高隆,才略吃一惊。
“皇叔这是......”傅月白大惊问道。
萧南宣有些羞赧,很快便坦然一笑,指着肚子道:“六个多月了。”
傅月白淡淡一笑,“原先皇叔声称身体不适不便上朝,原来是因为它呀。”
萧南宣伸手拢到腹上,眼神柔和,眼底浅浅亮光流转,“可不是嘛,小东西可爱折腾人了。”
傅月白似有所感的点点头,看着他高隆的肚子有些出神,过不了几个月他也会是这个样子吧,那一团血肉悄摸摸的在身体里长大,不时还要闹腾一番,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即使被折腾的万般难受,可一想这个孩子长于腹中,血脉相连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你要不要摸摸?”萧南宣笑着问道,将高隆的肚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傅月白有些紧张,僵在那里,过了片刻才伸手轻轻拢到萧南宣身前,温热膨隆,又十分沉重,小东西在他手心里顶了一下,傅月白立刻慌张地收回手,盯着自己手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它在动?”
“都六个多月了肯定会动啊,不动那不就是死孩子了。”萧南宣打趣道。
“我儿子好的很,你可别瞎说。”沈容白摇着扇子缓步走来,神清骨秀气飘萧,自是风流无二。
沈容白站定在萧南宣身侧,萧南宣转头看他,皱眉道:“陛下在此,休得无礼,还不快快行礼。”
沈容白收了折扇,恭敬折身一礼。
这人傅月白曾在楼玉珩那里见过,当时他与楼玉珩动作亲昵,自己还对他起疑过,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气了。
萧南宣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指了指沈容白,道:“此人是臣腹中孩子的父亲,今日请陛下来,便是想让陛下成全我俩,往后这瑞亲王府再无主母,便只有他沈容白一人。”
沈容白有些痴愣的盯着萧南宣,慢慢朝他贴来,伸手扶在萧南宣腰后。
萧南宣嘴角轻牵,“席已备好,陛下随臣一道用膳吧。”
傅月白看着他俩,点了点头。
“臣今日还邀请了一人,陛下也是认得的,我们先入座,想必一会就该到了。”
萧南宣话还未落音,就有下人来报,“王爷,楼公子到了。”
“来的正好,就缺你了。”沈容白朝他招招手,安排道:“你坐这吧。”
楼玉珩从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未曾离开过傅月白,两人此时都有些别扭,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萧南宣眼睛在他俩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怎么,你俩不熟啊?”
傅月白依旧静默无言,楼玉珩本就话少,一时间整个氛围有些尴尬。
沈容白给萧南宣盛了汤,又给他夹了些糖醋排骨,“你这么爱吃酸的这胎肯定是个儿子。”
“你这小厮还挺好用的。”萧南宣摸摸鼻子打趣道,“要是个儿子跟你一样不省心,本王可就真的头大了。”
沈容白斜了他一眼,看楼玉珩还未动筷子,便又给他夹了些菜。
萧南宣心思缜密哪里看不出今日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静默片刻,问道:“小楼啊,你与陛下好久未见面了吧,怎么这会儿倒陌生起来了。”
楼玉珩轻笑道:“早知陛下今日会来,我就不来了。”
傅月白依旧低眸不语,一只手虚掩在腹上。
萧南宣蹙眉问道:“怎么你俩闹别扭啊,之前听说陛下病了火急火燎的要去找他,这会儿人在你跟前却又说不想看到陛下。”
傅月白掩在腹上的手微微一紧,抬眸看向楼玉珩,原来那日楼玉珩是听萧南宣说自己病了,才偷偷潜入宫里来看他,可自己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他,傅月白这么想着心间酸疼,眼尾也跟着浮起淡淡的红。
萧南宣见劝说无果,便也不再多话了。
“陛下,这清蒸鲥鱼味道鲜美,您尝尝。”萧南宣夹了些放到他碗里。
傅月白筷子轻轻拨了一点送入嘴中,顿觉异常的腥,一股酸气涌了上来,他闭眼忍了忍,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陛下!”高全知道他这是又犯恶心了,忙给他倒了杯水。
傅月白一手压在胸口,就着高全的手喝了几口,还是压不住胃里的翻腾,傅月白肩膀颤了颤,推开高全,匆匆跑了出去。
高全立刻跟了过去,剩下三人都有些愣神。
楼玉珩立刻站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出去看看。”
傅月白扶着廊柱吐的撕心裂肺,高全一直在给他抚背,忧心道:“叶大夫说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宜出门,您偏不听啊,吐的这么凶当真要吓死奴婢了。”
傅月白吐得脸色苍白,鼻尖还凝着细细汗珠,扶着柱子手都在颤抖,身体站不住似的晃了晃。
高全一手扶住他,学着叶希则那样按他合谷穴。
傅月白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闭眼靠在柱上缓了片刻,待睁开眼,便看到楼玉珩站在不近不远处看他。
傅月白眼睫上沾了泪,眼底通红,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怔愣看着楼玉珩。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楼玉珩看了片刻见他无事便又转身回去了,正好碰到沈容白扶着萧南宣出来。
萧南宣焦急问道:“陛下,这怎么还吐了呢,臣府上的厨子做菜的水平当真这样差劲,都给您吃吐了。”他又转头吩咐旁边的下人,“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扶陛下进屋休息。”
“朕只是最近肠胃不适,不打紧的。”傅月白恹恹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当真是逞强了,早知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被楼玉珩撞见,今日便就不来了,可今日自己若是不来,又如何知道真相,他心里又悔又痛,道歉的话到嘴边又发现楼玉珩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便又将那话默默咽回去。
傅月白现下这个样子回宫是不行的,便暂时就留在王府里,他在床上并不太能躺的住,整个腰腹酸疼的厉害,这才刚满三月,就如此难熬了,往后怕是还要辛苦些。
他不自觉伸手按在腹上,那里好像真的鼓起来一些,想到萧南宣六个多月肚子就那样大了,里头的小东西动的好有劲,便又开始幻想自己那个月份会是怎样一副样子,接着不由想到若是肚子真大起来又该如何面对百官,如何处理朝政,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月上柳梢头,落下一地清浅。
楼玉珩负手站在一棵楝花树下,仰头怔怔望着天上清月,墨色的眸子里星光流动。
“没想到瑞亲王府里也有楝花。”傅月白站在花尘里,一双圆润眼眸转盼流光。
楼玉珩只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话。
傅月白眼底的流光黯淡了几分,对于楼玉珩这样一生气就不声不响的样子感到无奈。
傅月白上前一步拉他袖子,眼尾淡淡浮了红,“那日是我不好,错怪你了,我给你赔不是。”
楼玉珩垂眸看着傅月白苍白指间紧紧捏着自己衣袖,无声对峙了片刻,还是不想理他,便抬手想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回来,傅月白捏的死紧,没抽出来。
傅月白眼尾红痕更甚,“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啊?”
楼玉珩皱眉道:“只要你道歉我就一定得接受是吗?”
“那你想我如何?”傅月白屏息忍着腰腹间的闷痛,心中暗叹:“给你爹赔不是呢,你少给我添乱哈......”
“我想你如何?”楼玉珩正色道:“我想你信我,你我之间没有欺瞒,绝对的完全的信任,你能做到吗?”
傅月白捏住他衣袖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提袖遮挡在身前,思索片刻,问道:“你这样要求我,你自己能做到吗?”
“当然。”楼玉珩语气坚定道:“我对你毫无保留,坦诚相待,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即使我没有,上天入地我也会找来给你,我不会欺骗你任何事情,无论何事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信我?”
傅月白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楼玉珩捕捉到他眼神的闪烁,有些失望,冷笑一声,忿忿甩开他手,转身就走。
傅月白被他甩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觉小腹一阵急痛,“呃......”傅月白一手按在腹上,痛的弯下腰去。
楼玉珩听他痛吟,停下脚步,转头便看到傅月白蜷起身体摇摇欲坠。
楼玉珩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月白抬头看他,眼里浮现痛楚神色,额上覆了一层细汗,他抓住楼玉珩手死死攥着,恹恹道:“疼。”
“哪里疼了?”楼玉珩看他一只手用力的按在腹上,问道:“肚子疼是吗?”
傅月白呼吸沉重,胸口起伏剧烈,哑声道:“胃疼。”
楼玉珩想起他白天吐的那样凶,想来这胃病有些严重,忙将人揽入怀中,焦急道:“我带你回去。”
傅月白被楼玉珩抱起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差点又要吐出来,他攥着楼玉珩肩膀的那块衣料,头死死抵在他胸口,强忍着不适。
楼玉珩把人放到床上,吩咐高全道:“赶紧让王爷去请个大夫来。”
高全有些为难,站在那看着傅月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用叫大夫......老毛病,一会就好了。”傅月白低垂着眉眼,咬牙隐忍,额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憔悴不堪。
“真的不用叫大夫,你疼的这么厉害怎么受的住?”楼玉珩看着他惨白的面色不放心道。
“不用......”傅月白有些执拗道。
楼玉珩不想拂了他意,低声道:“那我给你揉揉。”
傅月白怔怔看他,半晌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轻一点,不能用力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