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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多英明的手段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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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挤了太多人,没人说话,静得可怕。宋会昆将兰游春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轻轻一摆手,有识趣的人就搬来椅子放到宋会昆身后,宋会昆坐下,慢悠悠点烟,问:“你以为我宋家是什么?我宋会昆的儿子,也是你能打的?”
话音刚落,有人狠踹了兰游春一脚,押着他往下跪,兰游春生生挨住,不动如山。
“爸!”
宋悯庭想走到门口去,这时候他又怨恨这卧室这么大,让他怎么加快速度也走不过去。
“你闭嘴。”宋会昆示意几个人上前拉住宋悯庭,“你想跟他交朋友是你的事,其他的事你小子别给我捣乱。”
李尚正几个听了宋会昆的话,立刻就来劲了:“宋总,你想怎么弄他?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交给我们来吧。”
“小孩子跟小孩子玩,过家家啊?”宋会昆轻笑了一声,眼角的细纹叠起来,一道一道,宛如刀刻,“张森,你来。”
一个身材挺拔,带着黑帽,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的男人从角落走来,到兰游春面前脱掉帽子,他左半边的头顶陷下去一半,一道可怕狰狞的刀疤从他头顶划拉到嘴角,他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要被他处罚的人,浑身阴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打寒颤。
“不要,爸,不要用张森哥!”宋悯庭推开押着他的人,拖着瘸腿健步如飞走到宋会昆身边,抱着宋会昆的手臂说,“兰游春只是跟我闹着玩,没注意力度,是我先惹他的。求你别让张森哥动他……”
张森的恐怖程度让宋悯庭见到他都会害怕,他小时候在自家豪宅四处乱窜,有次钻进一个地下室,隔着被不明液体溅得湿漉漉的铁门缝,他看见张森在挑人家的脚筋,鲜血淋漓,男人凄厉的惨叫,让宋悯庭连做好几天的噩梦,上吐下泻,病了好久。
张森每次见到他,都会跟对宋会昆一样,毕恭毕敬叫他宋小少爷,宋悯庭也毕恭毕敬回叫张森哥。
“宋总,手筋还是脚筋?还是……”张森看着兰游春饱满无可挑剔的头颅,微微勾唇,“蝶骨?”
兰游春仍然冷静地看着张森,就算害怕,现在露怯也不会有改变。房间内灯光明亮,却暗如地狱。
宋会昆问:“你觉得哪里好?”
“是个美人。”张森伸手去摸兰游春的后脑勺,满意评价,“人皮,蝶骨,都想要。”
“张森!你他妈离他远点!”
宋悯庭抓起一旁的拐杖,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砸向张森,张森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拐杖,他扭头看宋悯庭,叫他:“宋小少爷,你还不行。”
“滚开……滚开!都给我滚!”宋悯庭猛推张森,又把抓着兰游春的手通通扒开,站在兰游春身侧,挥舞着拐杖不让人靠近,“我说了,我想跟他交朋友,谁他妈交朋友要让对方断手断脚丧命?他打我是我活该,我都没话说你们凭什么绑他来兴师问罪?”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兰游春不合时宜地说。
宋悯庭猛地转过头去看兰游春,兰游春这才看到宋悯庭因为疼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青青紫紫的脸看起来滑稽极了,兰游春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复一遍,“我不想跟你交朋友。你们这么无法无天,迟早会进监狱的。”
宋会昆见自家儿子又吃瘪,声音更沉了些:“听到没有宋悯庭?你小子别在那里给我丢人现眼了,让张森去做!”
宋悯庭恨恨看了兰游春一眼,重重摔掉手里的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头来,呵斥要把兰游春带走的张森:“我爸说过,我十六岁之后就把你留给我用,你现在的主子是我,我让你带他走了吗张森?”
张森抬手,说:“没有宋小少爷。”
宋悯庭这时候又转头对宋会昆说,“爸,你不是就想给我出口恶气吗?你不是跟我说过惩罚人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面对令他最恶心最讨厌的东西吗?让我来惩罚兰游春,不用张森。”
宋会昆觉得很有趣,问:“是什么东西?”
宋悯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十分不情愿又十分确信地说:“我。”
沉寂了片刻后,房间内哄堂大笑。
只有兰游春一个人面色僵硬,十分难看。宋会昆对宋悯庭简直无语至极,正要挥手让张森带人下去,他看见了兰游春的脸。于是他改了主意,打算先让宋悯庭玩玩。
乌泱泱一群人退出宋悯庭的卧室,只留下宋悯庭跟兰游春两个人,以及张森贴心送来的满地惩罚工具。
宋悯庭站不住了,就近坐到宋会昆刚刚坐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往后瘫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又看向尝试开门无果,站在门边宛如青松一般挺直的人,说:“明早才能让你走,老实待着。我现在很生你说我不跟交朋友这句话的气,你不许跟我讲话。”
等他缓过劲来,兰游春还站在那,十分听话地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好了。原谅他了。宋悯庭想。
他站起来,拿起拐杖拄着,还不忘手插兜耍帅,慢慢走向兰游春说:“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可以感谢我了。”
兰游春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宋悯庭这次真被兰游春的冷漠伤到了,他叮叮哐哐踢开地上的惩罚工具,艰难回到床上躺下,翻身背对兰游春。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内黑漆漆一片。沉默也宛如黑夜一般蔓延,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宋悯庭猛地坐起来,伸手开了灯,光亮到兰游春那里,他还站在那,不说话,不动,没有表情,即使这样,宋悯庭从房间内悬挂的一幅幅昂贵的画和清新淡雅的瓷器中,难寻兰游春的替代品。
宋悯庭第二次的气也消了,他准备第二次示好。四处环视了一圈,他拿起床头柜上写的道歉的纸张,叠地方方正正,打算用弹弓弹到兰游春面前。
但距离太远,纸张落在了半途。宋悯庭又下床,捡起来走到兰游春面前递过去,兰游春不接,宋悯庭想他大概站麻了,这导致他手也麻,所以他又展开纸张,给兰游春看上面歪斜却整齐的大字:“对不起,我去跟沈爷爷道歉,你别生我气了。”
一张纸隔开他们,薄薄一层,因为等待煎熬,好似隔着千万大山。宋悯庭就这么抬着,等兰游春的回答。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过了好几分钟,宋悯庭的手开始酸痛,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又冷下去,他想他要第三次生气了,就在他放下纸时,兰游春看着他,说:“好。”
宋悯庭脸上的愁云顿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收起纸,开心地说:“你困不困?我卧室有新的洗漱用品,你洗好就睡觉吧。”
“惩罚?”兰游春问。
宋悯庭一听,又用脚赶了赶地上那些残暴的工具说:“我骗他们的,我是真心要跟你交朋友,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了。”
兰游春顿了一下,又问:“我可以现在走吗?”
宋悯庭立马拒绝:“不行,你现在出去他们肯定会再为难你,你最好还是跟我待在一起,到明早,我保证,明早天一亮我就让你走。”
兰游春看宋悯庭也看不出来他隐藏的小心思,似信非信地嗯了一声,僵着腿走向洗漱间洗漱。宋悯庭重新换了一套被套,一点点扯平床上的褶皱,又叠了叠被子,等兰游春出来,他拍了拍床说:“你睡这,我去睡沙发。”
兰游春径直走向沙发躺下,无论宋悯庭再说什么,他又开启了屏蔽模式。宋悯庭只好作罢,回到床上老实躺下,看着沙发上的人,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响起他的回答,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原来兰游春这么好哄,真好。
正沉浸在快乐中,他听到兰游春说:“关灯睡觉。”
宋悯庭哦了一声,伸手关掉。半个小时后,他又打开灯欣赏沙发上的人的睡颜,隔得也挺远,但宋悯庭能想象兰游春闭起眼睛后长而卷的睫毛,微抿的薄唇,脸上散落的几颗锦上添花的痣。
有多少痣呢?宋悯庭没有离那么近观察过,于是他蹑手蹑脚爬起来,走到兰游春面前,挨近了去看,右边没有痣,左边在眼睛下面有一颗淡棕色的痣,左耳上也有一颗,还有……
“关灯睡觉。”
兰游春突然睁开眼,宋悯庭连连点头,折回去关灯躺床上睡觉。
又过半小时,宋悯庭又开了灯,他还没几秒,兰游春关灯睡觉四个大字让他立刻又做贼心虚地关了灯,这么反复几次,兰游春坐起来质问他:“这是你对我惩罚?”
宋悯庭没回话,默默关了灯,好久后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待这么久,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好好看过,交朋友不就是要对对方知根知底,才能长久吗?”
“我没说跟你交朋友。”
兰游春依旧绝情地拒绝宋悯庭发来的交朋友申请,但在几秒后,他说出了那句在宋悯庭为他求情时就应该说出口的两个字,“谢谢。”
是在屋内,但宋悯庭看到了星星,一些从他心口炸开,溅得四处都是可可爱爱摇头晃脑,写满开心的星星。
第二天宋悯庭亲自把兰游春送出门,看着兰游春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折身进门。张森在手里转着刀,问宋悯庭:“小少爷,你是怎么惩罚他的?”
宋悯庭耸了耸肩,胡诌道:“罚他跟我睡觉喽。他不是讨厌我吗,我让他跟我面对面,手拉手,紧紧贴着睡觉,以前上学跟讨厌的同学打架,老师不是就这么惩罚的吗?多英明的手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