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救赎》鲸落予生

45、再见了

　　“你真的想以爱之名，要了他的性命吗？”
　　老烟鬼的话让陆铭星的脑子嗡地一下，有些眩晕。
　　“看来姜梵语早就告诉过你了，只是你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吧？”
　　半晌，陆铭星才微微启唇：“不可动之情，我怎么会是他的……不可动之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那边的人，我们怎么能爱上那边的人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可，可是……”陆铭星突然反应过来，像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你刚才不也说，你对姜无语……”
　　“那不一样。”老烟鬼抢过话头，“站在我的立场，我是主动的，只要我愿意牺牲，我就可以无所谓。但姜梵语真的无所谓吗？你的选择会让他被动走向消亡。”
　　“可我们，我们……”
　　在陆铭星的概念中，不可动之情就等同于罔顾人伦、不顾道义的感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姜梵语而言，竟是不可动之情。
　　老烟鬼游到泳池边的扶梯处，踩着扶梯上了岸。
　　“好好想想吧，别等他消失了你再后悔。”
　　——难怪……难怪他总会那么虚弱。
　　陆铭星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他好像又找到了新的bug。
　　“可是，如果我是他不可动之情，那为什么一百多年了，他还没有消失？”
　　正要回屋的老烟鬼忽然脚步凝滞，正声问道：“一百多年？”
　　陆铭星微微抬头，斜眉冷觎说：“你监视了他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对我动情一百年了吗？”
　　“您好，您订的餐现在方便给您送进来吗？”
　　就在这时，度假村的服务生推着餐车，为他们送来了餐点。
　　老烟鬼离送餐的服务生不远，但他却没有回答。
　　本来这一局老烟鬼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可陆铭星的话却如一道晴天霹雳，惊得他止不住的嘴角微颤。
　　——如果一百年前困住姜梵语的就是陆铭星，那他们岂不早就见过。
　　——一个人不可能来这边两次，那他们……
　　——这么说，姜梵语真的骗了我，而且是一百年……
　　此时的老烟鬼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黑脸阎王，阴暗、暴虐，充满了杀伐决绝的气息。
　　“您好，您订的餐……”
　　等在木栅栏外的服务生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再次礼貌发问。
　　“送进来吧，谢谢。”陆铭星站在水里说，他声音沉冷，没有任何起伏。
　　两位服务生推着餐车走到别墅门口，将餐车刹定后便利索地把饭菜端进了屋。
　　“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完，服务生推着空荡荡的餐车走了。
　　老烟鬼被推车出门的动静唤回神志，他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
　　虽然没从老烟鬼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陆铭星记得姜梵语说过，即使触发了禁忌条件，他们消失的速度也有快慢之分。
　　——一百年了还没消失，也许姜梵语消失的速度真的很慢吧。
　　虽然陆铭星不愿意相信老烟鬼，但姜梵语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印证了老烟鬼的话，所以就算他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陆铭星进屋的时候，老烟鬼正独坐在餐桌旁边喝啤酒。
　　陆铭星看一眼老烟鬼，一声不吭，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看姜梵语睡得正香，陆铭星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淋浴房冲了个澡。
　　换好衣服后，陆铭星坐到床边，他本想叫醒姜梵语的，可“起床吃饭”四个字卡在喉咙处，半天也没说出口。
　　陆铭星摸了摸姜梵语的侧脸，视线被眼里滚动的液体浸染得有些模糊。
　　感受到了脸颊处传来的暖意，姜梵语眉头微收，虚睁开眼睛喊了一声：“阿星。”
　　发现姜梵语醒了，陆铭星猛地站起来背过身去。
　　“啊……那个……那个……饭菜已经送来了，你看是你下去吃呢，还是我把饭菜端上来。”
　　不知陆铭星为何如此紧张，姜梵语赶忙坐起来，伸手想去拉陆铭星。
　　不料，陆铭星拔腿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算了，既然已经醒了，你还是下去吃吧。”
　　*
　　姜梵语下楼后，老烟鬼还坐在餐桌边喝酒，陆铭星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看一眼餐桌上的东西，姜梵语走到陆铭星身边问，“你不吃？”
　　“我已经吃过了。”
　　说话间，陆铭星也不看姜梵语。
　　看两个陆铭星都兴致缺缺，姜梵语又问：“怎么，你们又吵架了？”
　　两个陆铭星同时抬眸，四目相对，都不答话。
　　“你们，到底怎么了？”
　　陆铭星不知道老烟鬼在想什么，老烟鬼也猜不透陆铭星的心思，但他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老烟鬼把空酒瓶推到一边，正了正声问：“你好些了吗？”
　　陆铭星眼珠微动，看向姜梵语。
　　“嗯。”
　　“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屋了。”
　　说罢，老烟鬼独自上了二楼。
　　姜梵语随便吃了些东西，面色变得更红润了些。
　　“晚上要一起看电影吗？我看房间里有个放映厅。”
　　看陆铭星情绪低迷，姜梵语也没追问原因，他只想尽快找到个别的乐子分散下陆铭星的注意力。
　　“好。”陆铭星答应得很爽快。
　　随后，两人一先一后地走进电影放映厅。
　　放映厅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除了挂在墙上的播放设备和大幕布外，房间里就只有一个长长的懒人沙发和一盏落地灯。
　　“这灯光也太微弱。”
　　姜梵语摁下落地灯的开关，却发现关上房门和窗帘后，这盏灯顶多是个聊胜于无的存在。
　　不过也好，看电影嘛，不需要那么亮堂。
　　拉着陆铭星在懒人沙发上窝下，姜梵语就把遥控器递了过来，“想看什么？”
　　陆铭星看着遥控器，想起了每次买东西时姜梵语都会对他说：“想要什么，你自己选。”可一旦陆铭星举棋不定，姜梵语就会果断让老板帮忙决定。
　　“我也不知道。可惜这儿没有店老板，只能你帮我决定了。”
　　姜梵语笑笑，他知道陆铭星是在取笑他买东西时不负责任，但这是事实，他欣然接受。
　　“那我就随便选了。”
　　“嗯。”
　　姜梵语选了一部爱情片，可惜是个悲剧，电影还没过半，女主角就死掉了。
　　忽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下，砸到了姜梵语的手背上。
　　借着屏幕的光亮，姜梵语发现陆铭星的脸颊上还挂着一滴眼泪，可能刚从眼眶中滚出来，还没来得及滑落。
　　“这么感动吗？”
　　姜梵语贴上去，将那滴眼泪沾到唇上。
　　“姜梵语。”
　　陆铭星快速地眨眨双眼，将剩下的眼泪忍下。
　　“我……”
　　“想说什么？”
　　“我……我们……”
　　陆铭星觉得自己都快碎了。
　　此时，情感和理智正在陆铭星的身体里疯狂博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裂。
　　陆铭星很确定，他现在很爱眼前这个男人，但如果这份爱会把对方推向毁灭，那还要继续爱吗？
　　“你想说什么？”
　　姜梵语揽过陆铭星，把自己的下巴抵到陆铭星的额上。
　　“我……希望你好好的。”
　　“哦？”姜梵语在陆铭星的鼻尖轻轻一吻，宽慰道：“睡了一觉我已经好多了，我没事的。”
　　“那，那就好。”
　　事实上，晚饭前那一觉并没有让姜梵语完全缓过劲儿来，第二部电影还没结束，他就靠在懒人沙发上睡着了。
　　听到身边浅而绵长的呼吸声，陆铭星回想着他来到这个空间后和姜梵语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拥有不一定要占有，曾经真心相待过、坦诚相见过，已经很好了。
　　“对不起。”陆铭星盯着幕布说：“不是‘我希望你好好的’，我是想说……我们，分手吧。”
　　“嗯。”
　　不知姜梵语梦到了什么，陆铭星这么说的时候他恰好翻了下身，竟喃喃地道出了这么一声。
　　陆铭星笑言：“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看来你早就厌倦我了。”
　　这当然是误会，他自然知道那声轻嗯不过是姜梵语睡梦中的一声叹息。
　　不过既然听起来像是在回应自己，那陆铭星就当姜梵语已经同意了。
　　他从床上拿来一床薄被搭到姜梵语身上，关了放映机和落地灯，转身出了门。
　　“再见了，姜梵语。”
　　完成最后的道别，陆铭星合上房门，随即，屋里陷入了绝对黑暗。
　　*
　　从房间出来，陆铭星只拿着姜梵语送给他的手机。
　　哒哒哒——
　　转身敲响老烟鬼的房门，陆铭星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快就想通了？”
　　陆铭星才刚站定，老烟鬼就拎着酒瓶开了门。
　　“能让我先进去吗？”
　　老烟鬼没有答话，而是转身走回房间，坐到了窗户边的椅子上。
　　再看一眼隔壁的房间，一声叹息后，陆铭星朝老烟鬼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陆铭星将房门关上，对老烟鬼说。
　　“喝酒。”老烟鬼扬了扬手中的酒瓶，“顺便等你。”
　　陆铭星哼笑，“如果我没来呢？”
　　“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
　　“虽然很假，但也谢谢。”陆铭星从身后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说：“这个，你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他吧。”
　　“遗言？”老烟鬼喝口酒问。
　　陆铭星把那张纸扔到老烟鬼床上，“算是吧。”
　　老烟鬼看着那张纸想了想，“若他不信呢？”
　　陆铭星自信满满，“他会信的。”
　　“这么肯定？”
　　“当然，因为我了解他。”
　　老烟鬼点头喝酒，没再搭话。
　　“那个你要还给我吗？我是说，拿给我，带回去还给他。”陆铭星盯着老烟鬼的手腕问。
　　老烟鬼摸了摸闪着冷光的蛇头，瘪了瘪嘴道：“如果他想要回去，就让他自己来跟我要。”
　　陆铭星寡淡一笑，“你明知道这不可能，我和他都不可能再来这边了。”
　　老烟鬼蹙眉歪头，“那算了，就不劳驾你了。”
　　“可那东西不属于你。”
　　“可这是他送给我的。”
　　陆铭星无奈，他不想和老烟鬼继续争辩。
　　“算了，就当他把镯子扔了吧。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要不我们拥抱一下，假装冰释前嫌？”
　　老烟鬼把酒瓶扔到地上，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你真的想好了？”
　　陆铭星点点头，不带半分犹豫的说：“从我走进你房间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