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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装怜卖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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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一番琢磨,她面上不显,礼貌地朝他点头示意。
呼啦啦进来数人,本就不大的正堂立时变得拥挤而局促,孟玉兰手忙脚乱地从各处搬来空凳子,又想起茶盏也不够,又转头去寻空茶盏,这时一道浑厚憨直的声音从灶房处传来。
“玉兰——菜烧好了!”
众人的目光刷啦啦不约而同地投向孟玉兰。
闻溪也看了过去,见孟玉兰顶着屋内众人灼热的视线,尴尬又窘然地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她转头看向江樾舟,见他似乎并不惊讶也不气恼。闻溪暗想,他莫不是知晓孟玉兰与赵九庆的关系?
孟玉兰这厢犹豫与扭捏,倒教屋中其他人暗自纳闷起来。闻溪猜测赵九庆应是在忙着给酒楼打桌椅的活计,而她却又不曾付过工钱,孟玉兰应当是过意不去,再加上她与江樾舟不在家,这才叫赵九庆来家中用饭。
许是未料到他们今日就到家,正巧撞上了,孟玉兰一时喜急,忘了灶房还有个人在忙活;况且孟玉兰与赵九庆的关系本就模糊,这会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怕是解释不清。
这才显得局促慌乱。
“欸——”
闻溪出声打破停滞的气氛,“接连赶了几日的路,肚子正饿瘪了,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话说着,边朝孟玉兰走去。孟玉兰这才醒过神,感激地看了眼她,接过话头,“有肉沫豆腐……”又忙回头招呼众人,“瞧我这记性,大家赶得急,定是还未用午饭,大家快坐,我去端菜……”
孟玉兰连声“嗐哟”地朝灶房疾走去。
“玉兰……小、小闻回来了?”赵九庆错愕地看向来人。他在灶房内忙活,显然未预料到是闻溪几人回来了。
“是呢,刚到家。庆叔,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着菜香了。”
闻溪正要往里走去,被孟玉兰小幅度地扯住袖子,“小闻,这……我……我与他……”她支支吾吾,面色纠结得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起。
“我晓得的。”
闻溪宽慰她道:“庆叔替咱家酒楼打桌椅,我既不在家、又不曾结过庆叔的工钱,于情于理合该请庆叔来家中喝一杯才是。”
又扭头朝正悄悄朝门口走去的赵九庆道:“庆叔,这几日辛苦你了,只是家中今日没打酒,咱们只能先凑合着吃,待改日备好酒菜再好好吃一顿。”
“不、不了。”
闻溪见二人仍旧扭捏,索性直言道:“庆叔,您二人的关系不必藏着掖着,再说您俩之间本就磊落、又未做什么出格之事。追求也罢,恋爱也好,总归不犯天条。”她顿了顿,“况且,他也……江樾舟应当早也瞧出了端倪来,再这般扭捏岂不是掩耳盗铃?”
“这我晓得。”孟玉兰似不感到惊讶,“樾哥儿的确知晓……”
“那您是在担心什么?”
听此一问,孟玉兰面色更显为难,张了张口,却不能与她解释其中原由。小闻与赵九庆都不知晓樾哥儿的真实身份,过往那些事更不可、也不敢再提及。
她在心中轻吁一口气,避开小闻的目光,胡乱在裙上揩了揩了手,便端过灶上菜碗往正堂走。
“嗐哟,这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小闻,赵九庆,快些,过来吃饭勒!”
见状,闻溪只得就此作罢,或许孟玉兰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哪能不识趣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到了正堂,闻溪扫了一圈,问道:“怎么不见江樾舟?”
“噢,樾哥儿啊,谢郎中正替他诊脉哩。”孟玉兰摆上碗筷,“小闻,咱们先吃着便是。阿柠?来来来,快些扶你娘一起过来坐下。”
“好,多谢婶子关照。”
“客气哩。”
……
另一边,谢序安姿态闲散地倚在窗边,侧头看向身旁之人,“怎么样,我来的时辰掐得正正好吧?”
“确实正好——正好让她又起了疑心。”
谢序安扑哧一笑,“话说,她可是你早就定好的'夫人',怎么到头来你不是试探就是怀疑。”说着,他睨了眼江樾舟的左手,“还非得整出苦肉计,装怜卖惨。”
“我定的是丛家那位庶女,可她……除却相貌,与那位庶女无半分相似之处。”
“所以,你是怀疑她背后有人指使?莫不是京城那边又有动作了?”
江樾舟摇头,“暂不得而知。她常有些反常之举,令我猜摸不透此人。”
“我倒觉得是你多心了。”谢序安回忆起方才见过面的人,“你的这位夫人瞧着性子单纯直率,可不像你心机深沉,八百个心眼子。”
“是么?”
江樾舟横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最近很闲啊……”
闻言,谢序安眼皮一跳,深知他接下来定没个好话,当即跳开三步远,“我近日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江樾舟,你少打我的主意啊!”
“这回打你主意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
江樾舟噙着笑,薄唇轻启,嗓音微凉,“我夫人。”
“……?”
“她从柳家村带回三名同伙,那一老一小你方才应当见过了,说辞是,这两位生了病,特请你医治。”江樾舟将“特”字故意咬重了些,“不过,我怀疑他们是装病,借此来试探你我。”
谢序安点头,“我方才见过,确有印象。只是……”他挑挑眉,看向江樾舟,“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装起病来得心应手,一病七八年。那两位的确是生了病,妇人是咳疾,小孩么,粗略望了眼,应当是耳部炎症。”
江樾舟沉吟道,“怎么可能……”
“所以,你夫人打的主意是,让我医这两位?”
“嗯。”
“你的意思呢?”谢序安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语调,“我倒不介意帮你夫人这个忙。”
“你倒是热心肠。”江樾舟眼风扫过去,又想起一事,“对了,你既闲得很,便趁着医治时试探一番那名女子的深浅。”
“江樾舟,合着你传信让我今日过来,是早早就将我安排妥当了?”
“不然呢?”
“……”
谢序安气个倒仰,正欲再辩,门外脚步声渐近。
“樾哥儿,谢郎中。”孟玉兰端着菜碗,迈进门来。
两人对视一眼,江樾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走了。谢序安递过去一个“卸磨杀驴”的眼神,旋即“适时”地转过身去,“玉兰婶,江小郎的身子总体恢复了些许,不过近日长途劳累,需多多安神养心才是。”
孟玉兰连着说好,感激道:“谢郎中果真神医,多亏有你,樾哥儿的身子才能好恁快!”
谢序安客气地推辞两句后,背着药箱往外走去。
“太好了!樾哥儿,你身子日渐好转真是喜事!”孟玉兰激动抹泪,忙将碗放在桌上,“赶了几日的路,定饿了吧?我把菜重新热了热,你趁热吃些。”
江樾舟拿过筷子,尝了口笋片。
“庆叔烧得一手好菜。”
“哪里……”孟玉兰下意识地接话,方一出口,猛地顿住,抬眼去瞧江樾舟的神色,“樾哥儿,我与他……”
“兰婶,我知你担心什么,你不必顾忌着我……的身份。”
孟玉兰忧怅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藤圆凳上,“当年,你从……好不容易逃出来,我受你娘所托照顾你。你那时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性极强的,有事也埋在心里不肯与我说说,这许多年过去,婶子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恐比你娘还要欣慰。九庆……他虽为人厚道老实,可我仍是担心……怕他待你不好,也怕他知晓了你的身世,再次招来横祸……”
话落,房内是良久的沉默。
十八年前,宫中发生政变,皇权旁落,皇室皆亡,他死里逃生,残留一口气拼命活了下来,隐居在离京千余里之外的橘宁县。就此隐姓埋名,本以为一切可平安顺遂,却不料仍有人在背后蛰伏,企图暗下杀手。
半晌,江樾舟低沉开口。
“该来的,总会来。”
“若是来了,定叫他尸骨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