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生存日常》樛乐

35、星星

　　次日一早，乔宿言没有直奔救助站，甚至早饭都没时间坐在家里吃完，先绕路来了卫星电话亭。

　　还未到营业时间的卫星电话亭依旧人头攒动，门口昨日早晨才摆放出来的铝合金塑料招牌，今日再看，已经在一天一夜的暴晒高温下褪色。

　　遏制住抬头看太阳的冲动，乔宿言往下压低帽檐，像是以此来转移与太阳对视一争高下的愤满。

　　等到卫星电话亭开门营业，乔宿言眼疾手快的拉着白宸抢了个前排，只等工作人员来张贴，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听说了吗？蓉华二期，一小区的人，凌晨的时候全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

　　“我就住在一期，半夜被惨叫声吓醒了，打开窗就看到通天的火光，吓人啊！”

　　“我是三期的，住的楼栋距离二期最近，大火烧起来的热浪都把我家阳台的墙烤得更热了。我住得还高，看见好几个人站在二期的天台上大声念着什么，好像是赎罪，还有什么消亡末世，总之神神叨叨的，然后就看到他们全都跟下饺子一样跳楼。”

　　“是那个吧？”

　　“是吧？”

　　“嘘！别提，小心被盯上！”

　　……

　　蓉华小区距离乔宿言他们住的老街太远，即使昨晚闹得动静很大，云城大半的官方人力都赶去了，连祁市长都半夜从床上起来，亲自赶过去坐镇。

　　这一次纵火，确实是末世以来，后果最为惨重的一次，死亡人数高达6000人。

　　早有预谋的重大火灾，打了官方一个措手不及，再多的消防车队往蓉华二期赶来，也无济于事。

　　乔宿言震惊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小区名字很耳熟。

　　“赵峰。”像是知道乔宿言心中所惑，白宸主动提醒。

　　……

　　沉默良久，乔宿言才喃喃道：“终究还是没躲过。”

　　愣神之际，他面前的时间安排表已经张贴好了。四天后的下午一点到一点十分，白宸将时间点记下，拉着乔宿言脱离躁动的人堆。

　　一整天下来，乔宿言都恍恍惚惚，不在状态，好在有白宸在一旁盯着，只是犯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

　　.

　　“咳！”白宸重咳一声，同时敲了两下餐桌。

　　“怎么了？”乔宿言茫然抬头，“菜不好吃吗？我去重新做……”

　　“看看你自己的碗。”

　　巴掌大的饭碗里，紧实的压着白米饭，白米饭上面用菜堆出了快十厘米的宝塔，摇摇欲坠。

　　乔宿言忙放下汤勺，汤勺里还盛满了汤，如果不是白宸提醒，这些汤就该也进饭碗里了。

　　“差点就浪费了……”乔宿言接过白宸递过来的空盘子，小心翼翼的把饭碗里的菜转移。

　　“啪”，极小声的放筷子发出的脆响，乔宿言却宛如受惊一般抬头，捏着筷子的手也用力得皮肉紧绷。

　　白宸起身的动作让乔宿言更加慌神，心里已经给自己定了罪，认定是他惹白宸不快了，此时心思极度敏感。

　　“天文望远镜，你放在房间，还是仓库？”

　　突来的敏感情绪淡去，乔宿言掩饰性的夹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鼓动着腮帮子，吐字含含糊糊：“你怎么知道有天文望远镜？”

　　连乔宿言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了，在房间。”

　　低沉的笑声，引得乔宿言耳尖起了浅浅的粉色。

　　“啊，嗯。”乔宿言低着头，就差把头埋进碗里了，此时除了被白宸逗出来的害臊，再想不起其它，“送你的。”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每天跟着救助站的队员忙得脚不沾地，导致天文望远镜到手近十天，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你怎么知道的？”乔宿言困惑，他记得自己明明藏得很好。

　　进乔宿言的房间之前，白宸故意说了句：“你猜。”

　　在他这里，乔宿言和穆希自以为小声的密谋，就跟在面前大声吆喝一样，想不知道都难。

　　又来？

　　乔宿言撇嘴，每当他询问的时候，白宸都会把问题抛回来，给他留下丰富的遐想空间。

　　乔宿言总感觉从遇到白宸开始，他就成了面前一直吊着一根胡萝卜的兔子，由着对方逗弄着前后左右移动。

　　狠狠的把筷子插进米饭中，心中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把他拿下！

　　“跟上来。”白宸抱着天文望远镜往天台走，没有回头，笃定乔宿言会跟上。

　　“来了！”

　　乔宿言放下筷子，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跟白宸一起在夜空下看星星。

　　他的追人计划都搁置好几天了，是该重新拾起了。

　　天台的小花园里，花团锦簇，还有阵阵花香，与末世格格不入。

　　白宸对照着说明书摆弄天文望远镜，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失误，明明是个新手，但在他淡定的气场衬托下，又像是个高玩。

　　“就在这里可以看清楚吗？”

　　天台被一分为二，一半做的是玻璃房温室设计，另一半露天。

　　乔宿言双手贴在玻璃隔门上，看着天台的露天场地，想起以前看过的天文相关视频，那些人都是在室外使用天文望远镜。

　　“我们也去室外？”

　　视线落在外面角落处堆放的沙堆上，闪过一个片段——夜晚星空下，他站在天台花园，把用沙堆煮熟的鸡蛋递给白宸。

　　摇摇头，魔怔了，魔怔了，都是些没发生过的事。

　　但在末世后一个多月的时候，他确实因为好奇，用沙堆煮过蛋，当时白宸的表情挺意味深长，他现在都没读懂是什么意思。

　　“算了，现在这地面都能烤肉了，把天文望远镜放外面，没多久估计就会被烫坏。”

　　乔宿言在纠结要不要去室外的时候，白宸已经把天文望远镜研究明白了。

　　“咔嚓”“嗡”

　　几声细碎的响声，天台温室顶部开了一个天窗。

　　“！！！”

　　乔宿言震惊的看着头顶的天窗，末世三个月，他一直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设计！

　　体感温度缓缓上升，热浪通过开启的天窗涌进，又被室内冷气中和，室温有所升高，最终稳在36摄氏度。

　　“过来。”白宸已经调试好了，笑着招手，“给你介绍一些星体。”

　　“你真的认识？”乔宿言狐疑，刚才白宸那新手一样的摸索，实在让他怀疑。

　　白宸眼眸微闪，有片刻的追忆，笑道：“认识啊。”

　　乔宿言将信将疑的凑过去看，惊喜道：“好漂亮！”

　　蓝白渐变的星体，其上像是沙砾细密的堆积，外面围了一圈像绸带一样飘逸的光环，闪着温和的白光。

　　不知为什么，乔宿言觉得心里有股很奇妙的感觉，这个星体给了他一种温和又强大的感觉，却又有着母亲般的温暖爱意。

　　从一颗星体上感受到母爱？

　　除了地球母亲，乔宿言是第一次看星体后，有这种感受。他还总感觉这颗星体想跟他说什么，很复杂，也很难形容。

　　乔宿言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绸带般的光环上居然还有一颗金色的星体在沿着轨迹转动，像出鞘的利剑，杀伐之气极重，让他惊骇的退了半步。

　　白宸的手掌落在乔宿言的腰间：“继续看，这是一对夫妻星，共称扶若星。”

　　乔宿言因为耳边的说话声，耳尖泛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继续看下去。

　　单独看这一颗金属感极重的星体，确实骇人，但连同蓝白星体一起看，却又能从中看出夫妻的相濡以沫，很温馨。

　　忽而，两颗星体好像动了一下！

　　“动了！”乔宿言震惊的抬头，“是我眼花了吗？”

　　白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肉眼看着乔宿言方才用天文望远镜看的方向：“或许是他们很喜欢你呢？”

　　接下来，白宸带着乔宿言看了很多星体，却没有星体再让他有方才的感觉。

　　同时，乔宿言也明显感觉到，这些样式各异的星体，都以扶若星为主，如白宸所言的那般，扶若星是这一片星域的星主，让这些星体甘愿臣服。

　　“为什么在末世前我一个也没见过？”乔宿言不解，刚才看的每一颗星体，若是被世人所知，都会引起一场轰动，不应该默默无名才对。

　　白宸望着满天的繁星，数量之大，举世罕见，像是在末世后，塞进了一个族群。

　　“心情好了吗？”白宸收回视线，神情依旧慵懒，像是除了眼前人，什么都不在意。

　　乔宿言去把天窗关上，开天窗的时间长了，室内的温度升得再缓慢，也不可避免的上了40摄氏度。

　　“好了。”乔宿言坐到秋千椅上，拍拍旁边的空位，让白宸也过来坐，“我只是在困惑，到底是恶劣的自然灾害在毁灭人类，还是人类在自毁。”

　　如果有一百万人类死亡，其中四十万都是人类自相残杀。

　　乔宿言吐出一口郁气：“但实际上这些都不重要，在末世中，死亡不可避免，让更多人活下来，比探究为什么灭亡更重要。”

　　灾难降临，必有死亡，自古如此。心志坚定的人有机会亲见黎明，怯懦的人必定沦为枯骨。

　　他有心救人，但真正能被救下的，永远是心智坚定的人。再如何努力，也只能救一时，而不能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