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行gl》耳青一草

3、姐姐

　　由深色的长廊中走来一人，来人身形有些单薄，却有如廊外泪竹般的一股子韧性。眼中似含琉波，眉目间笼了一层淡淡的忧郁，像自灵魂中透出来的，与之浑然天成。这正是依旧一身淡雅素白的文敏。
　　此时她正往院中缓步走来，怀中正抱着衣服，空出一只纤细白净的手轻轻搭在门上，微一用力，门便“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文敏稍一抬视线，看到了门口茶几上那小碟原封不动的早点。
　　心中正有些奇怪，却忽然听到自床榻那边传来的细微声响。往那边看去，却只瞧见了画着几根泪竹的屏风，旁的都被掩了干净。
　　文敏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担心那人是不是又发了高烧不醒人事，当下快步移入了屏风后。
　　视线落在床榻上，只见被褥有些微的凌乱，而床上的人此刻紧闭着双眼，如今早她离开时那般，仍旧乖巧的睡着。
　　脸色看起来倒还正常，但本着不宜错判的谨慎，文敏还是走近了俯下身，伸手探了探额上的温度。
　　体温……也正常。那怎么会一直睡到了这个时辰呢？
　　奇怪更深一分，手也不自觉地在那光洁的额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这时，文敏确在余光中注意到陆雪琪的羽睫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似扑腾翅膀的小蝴蝶。有些不安。
　　她不由一愣，随即又联想到先前的种种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在装睡么。
　　空气就此静默下来，文敏在想着该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但下一秒，两声突兀的“咕～咕～”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文敏下意识看向了声音来处，确是自那锦被下而来。
　　声音有些闷，只是在这不大的空间内倒是显得分外清晰了。
　　她不禁觉得好笑，轻笑了一声，弯了弯眉眼无奈开口：
　　“不是早就饿了么？快起来罢？”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执着的毅力倒是文敏没想到的，眼见着都红到耳根了，竟还一动也不动，正是大有一副装死的架势。如今听文敏戳破了才舍得将眼皮掀开，睁开了双眼。
　　两方视线忽的对上，都不由一愣。
　　文敏只觉当她望进那双似盛满了浩瀚星辰的明眸时，大脑便不由自主的停滞一瞬，而后在那眼中愈来愈强烈的不安中醒了神。
　　下意识冲她安抚淡笑，却又瞥过视线，声音放柔了缓缓到：
　　“昨夜带你回来的人还记得么？”
　　躺在床上的人想了想，点点头。
　　文敏继续解释：
　　“她是我师父，是这儿小竹峰的首座。小竹峰是青云门的七峰之一，往后——”
　　文敏顿了顿，又将视线转回与陆雪琪对视上，开口接着到:
　　“往后师父将你收作弟子，我便是你师姐了。”
　　这段话让小陆雪琪缓了许久，星眸缓慢地眨着，末了才呆呆呢喃了一句:
　　“师姐……”
　　“对，是师姐。”文敏出声肯定。
　　小陆雪琪呆呆看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敏不禁莞尔。她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又提醒到：
　　“起来罢？”
　　陆雪琪这才动了动，站起身来。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十分不合身的雪白中衣，而双手此刻正无措的举在身前阻止衣服下滑，像极了一只被罚站的小狗。
　　文敏牵牵嘴角，忍住想要摸头的冲动，转而扯过先前随意放在一旁的那身衣服。正抬手想帮她换中衣时，不经意又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眸子。
　　不过这次，里头装的是窘迫。
　　文敏猜她该是不想自己帮她换，就摸摸她的小脑袋，开口问她：
　　“是想自己换么？”
　　小陆雪琪点点脑袋瓜，文敏便将衣服递给了她，转身出了门。
　　在茶几旁站着等了会儿，又抬步出了院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陆雪琪终于笨拙的把衣服换好了。她乖乖地坐在床上，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脚丫，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地板，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屏风上。
　　在她的眼中，上面的泪竹除了竹身上被溅了许多红点外，跟普通的竹子没什么差别。又仔细瞧瞧，注意到了左上角有一行小字。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漂亮姐姐写的，小陆雪琪只觉得那些字看起来很好看，跟那个好看的姐姐一样。
　　她想，这应该是娘亲说的字如其人吧。
　　可惜她只认出了“我” “杨柳” “今” “雨”这几个字，旁的不认识了，因为娘亲还没来得及教她……
　　视线内忽然撞进一抹淡雅的白。
　　陆雪琪移过视线，又看到了那个好看的姐姐。那位姐姐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而看向自己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对，是清澈。娘亲说过小河可以用清澈来形容，人的眼睛也可以。她当时不太理解为什么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形容，但是现在她看到这个姐姐的眼睛时，她明白了。眼睛不是，但是可以有。
　　那个姐姐的眼中像有一条小河，干净的、缓缓的流水淌过心底一样，让人很舒服。
　　小陆雪琪的目光跟随着文敏来到近前，看到文敏向她递出一只好看温暖的手想要牵她。
　　她愣了愣，她想搭上去的——但是她听到那只手的主人用好听的声音说：
　　“走罢？”
　　陆雪琪只好止住动作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过长的裙摆，小幅度的踢了踢，又抿了抿嘴，低低开口说：
　　“姐姐……鞋……”
　　她的声音带着久未喝水的干哑。
　　她想说，她没有鞋子。
　　过了片刻，也不见文敏有什么反应，她有些不安地蜷了蜷脚趾，她想抬头看看那个姐姐的眼睛。但没等她动作完，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个温暖的、有淡淡花香萦绕的怀抱。似昨夜在梦中感受到过的熟悉。
　　陆雪琪愣了愣，但又下意识抱住了文敏的脖子。
　　而文敏被小陆雪琪环住，一时只觉得颈间的小手有些凉，她忍住瑟缩的冲动，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有些尴尬的解释到：
　　“是我对你不住，忘了这事，竟害你无故挨了半天的饿……”
　　原是她昨夜顺手处理的脏破鞋子，不成想转头就给忘了，文敏忍不住老脸有些红，但见陆雪琪只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文敏不由心中的愧疚更重一分，也忘了惊讶她的称呼，快步就到了茶几旁。将她放在凳子上，文敏在屋中找来木盆和巾帕。
　　先是兑了半杯淡茶给她漱漱口，润了润嗓子，文敏才又倒了大半壶热水给她简单擦了擦。
　　擦完后文敏坐在陆雪琪旁边，将和热水一起准备的一碗面条端至近前，抬手递了筷子给她。
　　不过陆雪琪没有马上接过，而是先看了看文敏后，才将视线落在筷子上。
　　那星哞忽闪忽闪的，而缓慢眨眼的动作似拿羽毛在文敏的心尖尖上扫过，痒痒的，使得文敏竟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要不要，我喂你？”
　　语气颇有些不确定。
　　文敏也觉得有些唐突，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找补一下。但话一出口，就让她差点儿闪了舌头。只听她的声音道：
　　“还是我喂你罢，你没穿鞋子。”
　　话音刚落，文敏就心虚的躲了躲视线。
　　静默了几息，也未注意到陆雪琪有什么拒绝的话语或动作。文敏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尴尬的手收回，开始了“投喂”工作。
　　如此顺利的喂了几口，文敏才敢将视线实实的落在陆雪琪身上。
　　陆雪琪吃面的动作不急也不缓，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文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她在说：这个面条很好吃。
　　就如刚刚她似暗淡下去的双眸在说：她想要她喂。
　　文敏想，这双漂亮的眼眸定是会说话，而且还是说叫人高兴的漂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