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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他老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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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州不愧是叔孙穆口中的繁华之地,水运交通、人流往来,熙熙攘攘。
嘉州自前朝文宗皇帝时起就是上州府地,到如今燕朝初立,至今两百余年都是南北商业往来聚汇之处。地处中原腹地,方向上正处南北分界线上,是水运中的重要中转处,由此处北上可至洛阳,南下可至淮南一带。
渡口繁多,舟船接踵,人流如织。
李长生三人寻了个渡口边角弃舟登岸。
叔孙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踏上地面的这一刻,感觉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这是因为你是北方人的缘故吧?”在南方待得时间长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周兄你也是南方人?”叔孙穆问。
李持盈颔首:“临安人氏。”
“临安人?没想到啊!”叔孙穆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是兰陵那边的呢。”
“?”李持盈莫名地打量了下自己:“我看起来很像北方人吗?”
身形修长,眉目秀丽,面相已是极好,偏又长了一副桃花眼,不笑时好似化外仙客,一笑之下,却是秋水含波平添几分轻佻风月。
不过和他相处时间长了,便也察觉出李持盈只是面相如此,并无其他意思。
认真来说确实不像北方人,但……
“那也没有很像南方人啊,”叔孙穆道:“像蜀中人比较多些,蜀中多仙客。周兄你这一身气质,好像要随时乘风而去一样。”
“有吗?”李持盈更奇怪了,难道是以前不问世事太久了?他摇摇头,问:“那你觉得长生也是南方人了?”
叔孙穆:“这还用我说吗?他自个就说过他出身孤山剑阁,说来也可以算临安人氏……”
李持盈笑着看向李长生,李长生走向不远处的一家客店,一边道:“我不是临安人,只是在剑阁中长大的。”
“哦?”
“我长安人氏。”李长生微微低垂的眸光中隐含着自嘲。
叔孙穆自然美注意到这话后面的意思,高兴地勾上他肩膀:“我也长安长大的,这么说来咱俩才是一块地方的人啊。要不要一起去长安啊,我对长安也了若指掌,带你和周兄一起重游长安啊。”
“……”自叔孙穆勾上他肩膀的一刻,李长生整个人就僵住了。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被他父皇抱着玩耍外,之后少年时被他师父李持盈抱过几回,除此之外,没有同任何人有过如此近的肢体接触。
叔孙穆还是第一个敢直接勾他肩膀的……
李持盈在一旁看的想笑。
李长生脸色变了又变,毕竟是下山之后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还是忍住了,冷冷地瞥了眼:“放手!”
“啊?”叔孙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勾着他肩膀,立刻收回去。
完了眨眨眼睛,撇了撇嘴角:“没必要吧,李道长。勾一下肩膀而已,你看周兄都不会拒绝我。”
说着,又去逮李持盈,结果被李持盈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李长生假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在船上的时候,周宣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可恶!”叔孙穆:“你们怎么回事,俩个人都这么冷淡!”
李长生不想回答他这没有回答必要的问题,直接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到客店门口了。”说完率先进入店中。
李持盈也从身后越过他步入店内,说:“我身上分文未带,费用帮我付一下。”
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李长生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当年他下山游历时,他师父怕他在外吃睡不好、遇到困难,让他带足了银两。
叔孙穆也垂头丧气的晃了进来,这次不用像在江津镇那样了,直接租了三个房间,一人一间。
李长生又给了小费让店中的伙计去买三套衣服,他们这身衣服,因为漓江上的风浪有点大,已经湿透了。
说完又让店家准备饭菜,叔孙穆上次用饭还是昨天中午,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一天又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至于李长生和李持盈,他俩比叔孙穆还要少一顿饭,上一顿是昨天早上吃的。
嘉州近水,因此这边多是河鲜海鲜,连煮的粥都是青菜干贝粥。
“话说你们一天没吃饭了,真的不饿吗?”叔孙穆由衷地疑惑道,这俩人不管何时何地,好像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难道武功高连吃饭都没必要了?
李持盈夹了个虾仁,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动作很是漫不经心,实际他确实在想该怎么和叔孙说。
李长生就没这个顾忌直接道:“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对口腹之欲就会大幅度削减,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这些都是需要避免沉溺其中的东西。”
叔孙穆彻底拜服,“原来练武还需要注意这么多?可怕,看来我没有修炼的天赋也不完全是不幸。”
“那倒没有。”李长生道:“并不是所有练武的人都这样,只是我师门的规矩是这样的。”
“啊?失敬了!”叔孙穆:“真想见见你师父啥样,会不会已经飞升了?”
李持盈陡然顿住:“?”
叔孙,你怎么回事!
我人在这坐着,怎么总觉得我要成仙了?
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他正疑惑间,只听得旁边的李长生说:“我师父他和你想象的可能不大一样。”
“细说。”叔孙穆两眼放光,期待道。
李持盈眯了眯眼,百无聊赖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看他表演。
“我师门孤山剑阁同别处门派不同,派中往上数十代一脉单传,据我师父说,这是孤山剑派一直以来的传统。”
“咦?”叔孙穆道:“那岂不是说你们剑阁只有你和你师父两个人?”
“可以这么说。”李长生道:“我师父就我一个徒弟。”
因为剑阁这个传统,所以自他入门派开始,整个剑阁上下只有他和师父两个正经主子。其他几十个人都是一些剑侍和照顾他俩生活起居的。
其实在他来之前,剑阁没有这么多伺候的人,增加到这么多,一是因为方便照顾于他,他师父怕他以前在皇宫大内待习惯了,习惯不了剑阁的生活,找来伺候他的。
二来,是那些年天下战乱,流离失所的人太多,留在剑阁也算一个不错的栖身之所,闲来时,也可找他师父学习剑法,做防身之用。
叔孙穆十分羡慕:“一对一传授武功,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师父啊!”
“你师父真的不再收其他徒弟了吗?外门的我也可以!”
这个问题李长生还真问过他师父李持盈。
当时李持盈站在藏书楼中,面前就是祖师画像,旁边是历代阁主的剑法心得道家藏书,此人却伸手比划了一下他还没供桌高的身高。
十分遗憾的摇摇头:“光养徒弟你一个,把你养到我这么高,怕是就要耗完我所有的精力,哪里能再多养一个呢?你说是吧,小长生。”
李长生当时就愤愤不平,指着祖师爷画像起誓:“我才没那么难养呢,以后我长得一定比师父高!”
现在他确实比他师父李持盈高了一寸,但李持盈却依旧只有他一个徒弟。
因为他师父以前说过,所以他直接回复叔孙:“别想了,我师父只会收我一个徒弟。”
叔孙穆大为伤心,就像看着自己的武侠梦从自己面前飞速溜过去了一样。
李持盈在心中点了点头,长生说的也没错,他今生确实只会收他一个徒弟。
十五年过去了,长生陪他度过了十五年,十五年足够把一个懵懂幼儿养到如今孤傲玉成的大人。
当年一年之私,改变了长生的命运,从此将他的人生绑到了自己身上。
到如今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占据了自己生命中不小的一部分,却也占据了长生到如今的绝大部分,他也再没有承担另一个人人生重量的决心。
“那你师父他老人家今年高龄多少?武功如何?比西域的智耶尊者怎么样?”叔孙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过个个离谱。
什么叫‘他老人家’,什么叫‘高龄’,而‘智耶尊者’又是谁?李持盈忍不住心中吐槽。
不过李长生却还真被问住了,李持盈至今多少岁他确实不知晓。
他还是道:“我师父不老,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和我差不多。”
“这么年轻?!”叔孙穆惊讶道。
李长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十五年前看起来也二十岁,我们剑阁看山门的管事,说他四十年前看我师父也二十岁。”
“……”
最后李长生下定义道:“我师父是容颜永驻的谪仙人,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李持盈:“……”
徒弟,你怎么也不着调起来了?
为师活的时间长、容颜不老,不代表为师真的长生不老啊!
李持盈刚想说什么,伙计买衣服回来了。
李长生和叔孙穆已经吃好了,接过买回来的衣服,坐在一旁等他。
既如此,李持盈也无所谓吃多吃少,跟着当下筷子。
吃完饭,三人回屋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