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春山［gl］》乖荔

3、第 3 章

　　焦灼的关心让心脏处的血液变得温热，程郁雾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碎刘海下的眼怔怔望着苏雨汀玻璃窗中的倒影。

　　苏雨汀在看向她，沉静的、关心的目光，注视着她。
　　像沉沉雨雾中明亮的光，透过雨滴和黑夜的缝隙，就这样照在程郁雾有些佝偻的背上。

　　程郁雾按住自己的肩颈，试图让自己忘记疼痛。

　　程郁雾很少收到这种关心，以前是如此，现在可能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太透露情绪，旁人无处关心她。

　　不过程郁雾更倾向于无人关心自己，小时候程娟就不怎么关心她，不会问她冷了没，饿了没，上学开不开心。
　　那让她觉得与人相处便是如此，不过多询问个人隐私，不关注他人的情绪，也不关注自己的情绪。

　　同样的，程郁雾不知道如何回应别人的关心。

　　“肩颈可能拉伤了，我想赶紧去问问怎么回事。”程郁雾闷声说。

　　苏雨汀匆忙收拾包，米色单肩包，拿起就挎在身上，她起身扔掉盒子同程郁雾说：“那赶紧去看看，别耽误了，我看路对面就有药店，走。”

　　玻璃窗旁就是门口，苏雨汀站在那里，半个身子在便利店，半个身子在门外。

　　一时间，程郁雾后悔说自己肩颈的事。不说的话可能还会继续待在一起，说了就要去看病，兴许聊两句就各回各家。

　　程郁雾放下筷子拿自己的帆布包，声音轻轻，“好。”

　　走出便利店，程郁雾跟在苏雨汀身后。望着眼前人的背影，清丽朦胧，梦一样好看，程郁雾忽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苏雨汀来到穗城，苏雨汀成了她的同事，她的上司。

　　她要和暗恋多年的人共事，可能会一起吃饭，一起加班，一起开会，一起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苏雨汀会坐在她身边，像是同桌。

　　高中的时候苏雨汀在程郁雾隔壁班，两个人第一次的亲密距离是后来某天的公交车上，苏雨汀主动坐在她身旁。

　　模糊的车窗外是流逝的时间，是鹭城的春夏秋冬。程郁雾低着头偷瞄身旁的苏雨汀，苏雨汀跟她聊天，一句两句三四句，无聊的废话听起来那么悦耳。
　　程郁雾并着膝盖，双手局促地放在腿上，小声地应着，大多数时间她都是默默听苏雨汀说话。肩与肩的距离算不清，总之很近很近。

　　那么亲密的距离，程郁雾记了多年。

　　药店在大厦对面的商铺，穿过斑马线走几步就到了。

　　跟着人群走到斑马线前等绿灯，苏雨汀站在程郁雾身旁念叨：“如果是拉伤的话，买点膏药贴贴就好了，你怎么拉伤的？做了大动作吗？”

　　程郁雾：“不是，一觉醒来就拉伤了，我以为是落枕，没管，谁知道越来越严重。”

　　苏雨汀半捂着嘴看着程郁雾笑出声，听到程郁雾郁闷地说［一觉醒来］，苏雨汀觉得她可爱极了，像是可怜的小孩委屈巴巴地诉苦。

　　苏雨汀弯着眼说：“那看来你睡觉太不老实啊，睡一觉还把脖子拉伤，该不会做梦参加铁人三项了吧。”

　　程郁雾捏着手指否认：“没有，我睡觉很老实，可能是枕头的问题。”

　　苏雨汀哼哼笑：“你还怪上枕头了，枕头不得冤枉死。”

　　“没，是我冤枉。”程郁雾想多辩解些什么，她睡觉一直都很老实，不乱动。

　　眼看程郁雾越来越委屈，苏雨汀侧过身子碰了碰她的肩，歪着头，一脸笑意：“行，我就相信你一回。”

　　真可爱。
　　苏雨汀翘着唇角。

　　程郁雾脸上一阵火热，这是苏雨汀今天第二次碰她的肩。

　　穗城几乎没有秋天，燥热的夏天从三四月一直蔓延到十二月初。走出空调屋就会热得难受，而苏雨汀的触碰让程郁雾现在像个火炉，噗呲呲往外冒着热气。

　　热得发烫，热得流汗。

　　程郁雾抬手揩了下脸上的汗珠，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绿灯亮起，苏雨汀喊程郁雾过马路。融入人群中，程郁雾紧紧跟着苏雨汀，目光一直在苏雨汀的脑勺上。

　　“郁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啊，有空我们下班去下个馆子。”踏过最后一格斑马线，苏雨汀转头跟程郁雾说。

　　“希然知道，改明儿问她。周末看完房子有空的话，可以去吃一顿早茶。来穗城肯定是要吃早茶的。”程郁雾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但对附近的美食不大清楚，她一般会自己做饭带到公司。

　　“感觉咱们3部的同事相处很融洽，热热闹闹的。”热闹是苏雨汀的直观感受，团队融洽工作起来就不会太费心。

　　苏雨汀认真看着程郁雾，“你在这边感觉如何？”
　　她顿了下，侧过身子给路人让路，挤在程郁雾身旁，“郁雾，你在穗城过得好不好？”

　　第一次有人这样问程郁雾。
　　程郁雾，你在穗城过得好不好？

　　穗城那么拥挤，那么大，那么湿热的天，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生活，每天钻回逼仄的城中村小屋，没有阳光，墙角发霉，抽屉里是吃不完的药。

　　程郁雾，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程郁雾抬头，彩色的穗城塔塔顶环绕着广告，CBD处的几座高楼构成都市美丽的剪影。

　　在穗城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美丽的穗城塔，程郁雾记得有一次晚上她发神经，零点左右带着露营垫去了云山。
　　她一路爬上去铺开垫子，窝在角落里看穗城塔，看路灯一点点熄灭，看太阳慢慢升起。

　　那时候程郁雾觉得自己很自由，她像穗城塔从地面伸向天空，也像穗城塔一样孤独。

　　“我挺好的。”到了药店门口，程郁雾说，“穗城最适合打工了，这里很包容，幸福感强。”

　　“听你这样说，我都想一直留在穗城了。”

　　问了药店的人，确实是肩颈拉伤。那人给程郁雾拿了盒氟比洛芬凝胶贴膏，嘱咐少吃辛辣。

　　“等我搬完家，有空去你家坐坐。”苏雨汀看了看贴膏，随手给程郁雾塞进帆布包里，“我在穗城也就认识我同学，之后就是你了，你得好好带我在这里玩玩。”

　　“咱俩都是上下级了，有的是时间一起玩。”

　　苏雨汀盯着程郁雾的脸，咬了下唇，犹豫片刻问：“郁雾，你比我晚毕业两年，真的是因为复读两次吗？”

　　程郁雾低着头把滑下来的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熟悉的号码又打来电话，程郁雾看了两眼挂掉。

　　“嗯，对成绩不满意，就复读了两次。”程郁雾回答。

　　苏雨汀叹道：“你没有遗憾就好。”

　　程郁雾坐公交车回家，苏雨汀送她到站台，告别后程郁雾打开手机，全是消息和未接电话。

　　她的指尖在满是消息的界面停了许久，最终给那人转了三千块钱。

　　爆炸式的消息瞬间熄火。

　　程郁雾倚在栏杆处，浑身无力地看着车窗外。

　　程郁雾，你在穗城过得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氟比洛芬凝胶贴膏确实有效，程郁雾次日感觉肩颈处轻了些，没之前那么酸痛。带着药去公司，中午换药时，苏雨汀拿过贴膏要给程郁雾贴。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程郁雾赶忙拒绝，她不是很好意思让苏雨汀帮她贴。

　　苏雨汀想到早上看到程郁雾贴得歪歪扭扭的贴膏，忍不住蹙眉，“我来贴，方便点，你贴歪了不就浪费药了？”

　　程郁雾争不过她，只能让她来，“谢谢你。”

　　苏雨汀撩起程郁雾的发，把她衣领往下拨了拨，轻柔的笑蔓延在嘴角，“这有什么可谢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客气。”

　　拿起贴膏，苏雨汀先捏了捏程郁雾的脖子问：“是不是比昨天好多了？”

　　温热的指腹在疼痛的地方轻捏，程郁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有些不自然地抓着裤腿，嗯了声，“是，好多了。”

　　苏雨汀盯着程郁雾的脖子看了会儿，一手夹着贴膏撩着头发，一手给程郁雾的脖子顺时针轻揉了会儿，“那这样呢？是不是会更好一点。”